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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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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听身体稍好些,能四处走动了,姜鸢便找了个不算太冷的天气,带着他去了山上。
来到遇见他的那个地方,沈听蹲下来,盯着那块大石看了许久。
半响后他扭过头,对姜鸢道:“我的头就是磕在这里吗?怪不得会失忆。”
眼里充满了疑惑,跟傻子似的。
姜鸢暗自叹了口气,她抱着竹剑站在一旁:“可有想起什么?”
沈听摇了摇头:“没有。”
姜鸢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她点了点头:“那就起来吧,回去。”
沈听依言起身,但可能是蹲得久了腿麻了,站起的时候他不慎一歪,几乎就要跌倒。
姜鸢眼快手快,迅速拉住了他的胳膊,而后有点不可置信道:“沈公子的身体是不是太弱了些?”脚下只有几块碎石,这也能摔?
太概是伤还未全好,沈听的脸色依然带着病态的苍白,加上他穿的还是一袭白衣,就更显得整个人清瘦孱弱了。
沈听以拳抵口咳了两声,顺着她的话道:“是太弱了,多谢姜姑娘。”
姜鸢:“……”知道你受了伤,但也不至于这么虚吧?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沈听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
姜鸢有些怀疑自己眼瞎了,她看着眼前白衣胜雪的俊俏男子,心道,得,睡美人不仅傻,还弱不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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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七八日,沈听身上的伤才逐渐恢复好,不需要经常换药了,自然,体内余毒还在,不过也就是吃几副药的事,没什么大碍了。
这几日姜鸢也没闲着——自从那日上山回来梁伯发现沈听的伤口裂开之后就再也不让她带着沈听出门了,姜鸢便开始准备离开的事宜,她先是告知了父母自己打算出门游历的计划,父母送了些银两过来,然后姜鸢差人购买马匹、衣裳……林林总总下来,也花费了不少天。
沈听的身体彻底恢复好那日,姜鸢也准备好了。
于是这天晚上,姜鸢在院中练完剑,看到梁伯又坐在小亭子里削竹子,便直接走过去,跟他提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梁伯一顿,手上的柴刀险些伤到自己,姜鸢急忙伸手一挡,“您小心。”
这几日姜鸢的动作梁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她要走,也并不想阻拦。他将手里东西放下,问道:“想好了?”
“是。”姜鸢微微一笑,“这段时日叨扰梁伯了。”
“你非池中之物,我这里确实容不下你。”梁伯道,“可你想好要怎么交代了吗?若是朝廷再派人来,找不到你,该如何?”
这大概是姜鸢来到这里以后听到梁伯说得最多的一段话,她盈盈一笑:“所以还需要梁伯帮我最后一个忙。
“我走以后,请梁伯给我父亲写一封信,就说,我的病实在难以医治,于是您将我送去了您师父、也就是南海神医那里,请他帮我治病。”
梁伯:“……”什么玩意儿?
“荒唐!”梁伯忍不住有些发怒,“你这主意上面那位能信?”
姜鸢随意笑了笑:“那位巴不得我们姜家死人呢,他不会再让人来看我的。而且临近年关,宫里到处都忙,他才顾不上这些。左右不过是个以防万一的借口罢了,梁伯何须在意。
“若梁伯实在担心,我可以让人送您回潭州老家,等一年之后您再回来,如何?”
梁伯沉默着没有接话。
“梁伯,尊父的忌日应当就在这几日吧?这么多年了,您就不想回去看看,祭一下祖吗?”
梁伯眼神一黯,抬头看向她:“你这丫头,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
姜鸢淡然一笑:“梁伯,您只要知道,我不会害您。”
梁伯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应了下来。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与姜家合作,或许还能讨个公道……
姜鸢回了房间,洗漱完之后正准备吹灯睡下,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谁?”她问。
“姜姑娘,是我,沈听。”
“这么晚了,沈公子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她都把外衣脱了,总不能现在去给他开门。
外面顿了一瞬,紧接着道:“我刚刚听侍卫们说,你要走。”
这几日天气愈发寒冷,梁伯怕沈听伤口生疮,就没有让他出过房门,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姜鸢偶尔会去看他,但也没想起来提这事,临走前再说也不迟。
姜鸢“嗯”了一声:“是,后日就离开。”
“那我呢?”沈听忽然道。
姜鸢一顿,她虽然看不到他,但能够感受到此时的沈听格外难过。大概是因为没了记忆,不知自己之后要去哪感到不安吧。
原本姜鸢是想着若是他能恢复记忆最好,可他始终记不得,她又能如何?总不能连他也带着吧?
姜鸢叹了一声,拿过外衣披上,走过去给他开了门。
“能不能带上我?”门一开,沈听便直言道。他直勾勾地看着姜鸢,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怔忪:“我发誓,不会给你添麻烦,而且我还可以保护你。”
“你保护我?”姜鸢倏地想起那日他被风吹得站不稳的样子,笑了起来,“你怎么保护我?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若你怕我引来仇家,我可以戴上面具,之后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绝无二话。”沈听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救了我,我这条命便是你的,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月色下,少年眼里的星光碎成了一片,他说:“姜鸢,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
江州和潭州相距甚远,且皆靠海,走陆路不如走水路来的方便,于是启程那日,姜鸢将其余人遣散回京,只派了两三个侍卫护送梁伯上了船。
她原本想着让朝露和沈听也一起上船,但俩人一听她不跟着一起走,当即就不干了。
朝露:“奴婢从来没有离开过姑娘身边,姑娘怎么忍心把奴婢一个人舍下呢?”
沈听更是委委屈屈:“你答应我的,不会丢下我。”
姜鸢:“……”怎么就一时心软了呢?
她无奈叹气:“我并非要丢下你们,只是我在江州尚有一件事情要做,你们跟着我不方便。事情完成之后我便去找你们汇合,最多晚几日。”
朝露不肯:“不管姑娘要去做什么,奴婢都跟着。”
沈听也道:“让我跟着,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姜鸢犹豫片刻,问道:“若我所做之事,事关身家性命呢?”
“那奴婢更要跟着了。”朝露不假思索道,“奴婢要护着姑娘的。”说着她立刻上了马,不再给姜鸢赶她的机会。
得益于姜鸢小时候总往军营跑,朝露也会时常跟随,所以她虽然不精武艺,但骑马并不是难事。
若是姜鸢真不带她,她恐怕要骑马追来。
这份心意,姜鸢是明白的。
姜鸢望向沈听,心想他一个弱不禁风的睡美人,跟着自己也是累赘,不如去潭州等着。
沈听好像看明白了她的眼神,唇角浅浅地勾起来:“我说了,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姜鸢:“……”就你风那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谁保护谁啊。
但撵也撵不走。
罢了,随他们去吧。
左右此事也不至于致命,她此前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罢了。
“那便走吧。”
姜鸢翻身上马,姿态流畅轻盈,仿佛这样的动作已经做了无数次。
沈听抬眼看着她,微微出神。
为了出行方便,姜鸢穿了一身低调的浅青色劲装,长发用一根绸带束起高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她手握着缰绳骑在马背上,眉宇间英气明艳。
察觉到沈听的目光,姜鸢侧目垂头:“不会骑马?”
沈听看着她略微不耐的眼神,十分怀疑自己此时要是说一句不会姜鸢能立刻策马而去,他低眉一笑:“应当是会的。”
三人一路南下。
直到傍晚,他们才在一个叫义清的小县停了下来。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行的都是小路,这座县城自然也不大,三人随意找了家客栈歇了脚,沈听自己一间房,姜鸢和朝露一间。
朝露打了一盆热水,端进房中,“姑娘,累了一路,早点歇息吧。”
夜里冬雾弥漫,寒风料峭,姜鸢却坐在窗边开着窗户看风景,实属让人不大理解。
“姑娘,该歇息了。”朝露再次出言提醒。
姜鸢微微眯眼看着窗外,再有三日便能到利平县,距离她要做的事也近在眼前。
前世她为了帮楚云峥夺嫡而来到江州追查扳倒端王的证据,就是在利平县查到了那些东西,以至于被追杀。今生她虽然不会再去跟楚云峥有牵扯,但端王的这条线她却不准备放弃。毕竟她没有忘记前世朝露是怎么死的,且父兄的遭遇,也有端王出的一份力……
朝露直接走过来关上了窗。
思绪被打断,姜鸢回过神来失笑了一声:“知道了,这便洗漱。”
大概是白日里行路太累了,这天晚上姜鸢做了一个梦。
梦中似乎是前世画面,她躺在一片被血浸染的雪地里,有人自远处奔跑而来,将她环抱起来拥在怀里,周围人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听不真切,隐约中似乎提到什么“世子”、“收尸”……
而后,她忽然感到一阵冰凉,似是有水珠滴到她的脖颈上,姜鸢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始终不得。
在一片混沌之中,她突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迫使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伴随着外面一阵吵闹和呜呜咽咽的哭声,姜鸢坐起了身。
朝露此时也被吵醒了,她紧跟着坐起来,“姑娘,外面那是什么声音,听着好瘆人。”
姜鸢皱了皱眉:“不知道。”
她起身点了根蜡烛,抄起竹剑行至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朝露也急忙跟过来,跟她一起向楼下望去。
外面并排走着两列人,队伍前面的人手里提着几只大红的灯笼照明,中间几人抬着一顶大红色的轿子,再后面的人,打鼓的打鼓、吹唢呐的吹唢呐、哭丧的哭丧——锣鼓喧天,热闹极了,却说不出的诡异和惊悚。
“这……这是什么啊?”朝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们是人是鬼啊……”她抬眼看向姜鸢,却见姜鸢没有露出一丝害怕之色,反而直盯着那抬轿子,眉头紧皱着,“姑娘,您不怕吗?”
“是冥婚。”姜鸢轻声开口。
所谓“冥婚”,也就是因故双亡的少男少女的家人通过媒人介绍,交换生辰贴,最后将死去的两人并骨合葬。
姜鸢上一世便不喜这种习俗,总觉得是个祸害,还曾想着等楚云峥登基就劝说他废掉这东西,只是没来得及。
可无论前世今生,冥婚都该是给两个死人准备的仪式,轿子都是纸糊的,怎么可能是如今这样的……
就在这时,姜鸢忽然看到那轿子动弹了一下,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挣扎……
姜鸢神色一凛,这不是普通的冥婚,有活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