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九天（重生）》及时也

5、第 5 章

　　“关好房门，不要出来。”
　　朝露还未反应过来，姜鸢就留下这句话匆匆出门下了楼。

　　客栈门口此时站着七八个人，有店家有客人——应当也是被吵醒的，他们正伸长了脖子往大街上看，还时不时发出感叹：
　　“这王家小丫头也太可怜了。”
　　“是啊，才十四岁，还没及笄呢，就要被嫁给一个死人。”
　　“她爹娘也真够狠得下心的。”
　　“哎……谁让他们家老二病重需要钱呢！那陈员外家找人算了，这王秀秀跟他们儿子的八字极为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般配不般配？不就是陈轩那厮生前看上了王秀秀，人家不从，没想到他死了也不放过人家！”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我说，牺牲女儿换来钱给儿子治病，王家也不亏！”
　　“就是，要我我也干，陈家给的那笔钱足够他们安稳地过后半辈子了，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姜鸢听到他们的谈论，眉眼逐渐染上一层戾气，正欲上前，身后却突然伸来一只手拉住了她，一道熟悉的低沉轻缓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姜姑娘。”

　　是沈听。

　　姜鸢抱着竹剑回过身，看来他也被吵醒了。

　　沈听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半点不柔和：“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只是我们刚刚住进来这里就发生了命案，很难不被抓——姜姑娘莫不是想要亡命天涯？”

　　姜鸢：“……”这人怎么好像突然不傻了？

　　不过眼下没空想那么多，姜鸢道：“你想多了，我没想对他们动手，都是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我只是想要去救那位姑娘而已，别拦着我。”

　　沈听仿佛知道她的打算似的，他轻笑了声，压低声音，“那我们得从后门走。”

　　也是，三更半夜的，这么正大光明地出门容易被人怀疑。

　　两人顺着客栈的后门离开，隐入了一片树林中。

　　…

　　郊外野岭寂寂，暗夜里几盏红灯笼显得格外渗人。

　　两列人影停在一座开了棺的坟墓前，随着红轿停下，鼓乐和哭丧的声音也逐渐停下来，其中两个男子上前将红轿帘子掀开，把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子拖了出来。那女子手脚都被麻绳绑了起来，嘴也被破布条堵住，正呜呜咽咽地哭着。

　　“哭什么哭？嫁给我们少爷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就是，你爹娘都收了我们老爷的钱了，就老实点吧！”
　　两人大概是陈府的家仆，一边骂着一边把那女子往棺材边拖动，女子奋力挣扎，奈何有心无力。

　　就在此时，一截树枝带着凌厉的风声急速而来，笔直地插进两个家仆脚前方的土地里，两人被惊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又有两支树枝如箭而来，再次插进距离两人一寸的地上，这次，就连身后被雇来敲锣打鼓的人们也被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发生什么了？”
　　“这些树枝是哪来的？难不成是闹鬼？”
　　“胡说，这世上哪有鬼！”
　　“我就说不要做这种昧良心的活儿，要遭报应的！”
　　“快点，赶紧把她扔进去埋起来！”

　　夜半三更，周围都是墓地，人心里本就恐慌，又突然来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众人就更心慌了，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只想着赶紧办完此事赶紧离开。

　　可是老天爷偏偏要跟他们作对似的，就在两个家仆想把那女子直接抬起来扔进棺材里的时候，忽然吹来一阵寒风，风过树摇，带起了一阵可怖的“沙沙”声，仿佛幽灵的哭泣。

　　紧接着，众人听到一声低沉阴骘沙哑得如地狱饿鬼般的怒吼：“尔等何人！”

　　“扰吾清净，死——”

　　几截树枝再次破风而来，四周寂静了一瞬，随后人群中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有人率先仓皇而逃。

　　“有鬼！有鬼啊——”
　　“救命——”

　　有了一人的开端，其他人也纷纷大叫着往回跑，众人皆被吓得屁滚尿流，两个家仆也再顾不得其他，争先恐后地逃离了此地。

　　不过须臾，周围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除了被扔在地上的那个女子。

　　姜鸢和沈听自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姜鸢急忙过去将那女子扶起，将她口中的布条拿出，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

　　适才将布条拿出，那女子的哭声便抑制不住了，她眼眶通红地看向姜鸢和沈听，“你们是鬼差大人吗？”

　　“不是。”姜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是人，是来救你的，别怕——你叫王秀秀是吗？”

　　“是……谢谢……谢谢你们……”王秀秀不住地流着眼泪，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只知道道谢。

　　也不知她被绑了多久，手腕和脚腕处此时都已经泛出血迹了，姜鸢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但很快掩下，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带你离开。”说着姜鸢背过身，“上来，我背你。”

　　“不……不用，”王秀秀勉强止住哭声，摇摇头，“我自己能走。”面前的女子看着年纪也不大，怎好意思让她背自己。

　　“你受伤了。”姜鸢却不容她拒绝，“我是习武之人，你压不坏我的，上来吧。”

　　王秀秀尚在犹豫，沈听走上前来，温声道：“我来吧。”

　　姜鸢仰头看了他一眼，好像不太相信他能背得起人似的。

　　沈听注意到她的目光，无奈笑了一声：“我也没这么弱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还是赶紧回去给她看伤重要。而且万一一会儿陈家再派人回来，你还得出手——你那扔树枝的动作我可不会。”

　　姜鸢甫一思索，觉得他说得甚是有道理，不再耽搁，当即便扶起王秀秀让她趴在了沈听背上，三人一起回了客栈。
　　当然，没走正门。

　　回了客栈姜鸢把王秀秀安顿在了自己房间，又让朝露从包裹里拿出伤药给她涂抹上，朝露看到她的伤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啊？秀秀，你疼不疼？”

　　王秀秀摇了摇头：“谢谢你们，不疼的。”

　　“朝露，帮她上完药你们就歇息吧，”姜鸢道，“我去找一下沈听。”

　　“啊？姑娘要去沈公子房间睡吗？”朝露瞪大了眼，“这不好吧？姑娘，我可以睡地上。”

　　王秀秀急忙道：“还是我睡地上吧，我习惯了。”

　　姜鸢：“……”

　　“找他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姜鸢说着便出了门。

　　沈听房间就在隔壁，两步就到。

　　他像是知道姜鸢要来似的，外衣都没脱。

　　姜鸢站在门口扫了他一眼：“你在等我？”

　　“嗯，”沈听点头，示意她进屋，“我猜姜姑娘应该要同我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法？”姜鸢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茶刚入口她便微微惊讶了一下，是热的。
　　自己从回来便忙得脚不沾地，这人倒挺悠闲，还有空给自己沏壶茶？

　　“知道你要来才沏的。”沈听笑着说，“我没什么想法，姜姑娘觉得呢？”

　　这么笃定吗？万一她不来呢？
　　姜鸢微微眯了眯眼，而后她蓦地想起那会儿出门时沈听说的话——

　　其实刚一出门她就反应过来了，不该让沈听跟着的，他弱得跟什么似的，当即便想让他回去，结果还没开口就听沈听问道：“姜姑娘打算如何救出那小丫头？”
　　姜鸢犹豫了，一群百姓，不能打不能杀，太招摇又怕日后暴露身份……
　　她还未想好，沈听又道：“如果暂时没想到办法，不如先听我的吧，装鬼怎么样？”

　　这人脑子挺清晰的，大概真的不是个傻子。

　　所以他现在是在装什么呢？都能想出装鬼吓退那些人了，之后的事情他就没想过？

　　姜鸢食指蜷曲轻敲了下桌子，“怎么，还需要我哄哄你才肯说吗？”

　　沈听一怔，随后他唇边漾出一抹浅笑：“姜姑娘若是愿意……”在姜鸢变脸之前，他立刻改了口，“要么带她一起走，要么把她还给王家，应当是没有第三条路了吧？”

　　“我猜姜姑娘是想带她一起走的。”沈听一手撑着下巴，黑眸中闪着一丝幽幽星光，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只是万一她不愿意呢？即便她自己愿意，万一陈家日后报复她爹娘怎么办？这么个小地界，陈家估计就是天，能随便把一个人活埋，县衙那边恐怕早就打点好了。虽说她爹娘不值得同情，但若真出点什么事，王秀秀知道了恐怕会难过，好歹血浓于水。”

　　“所以办法呢？”姜鸢抬眼看他。

　　沈听失笑：“姜姑娘，能猜出你的想法我已经用尽全力了，之后的事情我实在没头绪，不然咱们先歇息，明日一早再说？”

　　“明日一早陈家恐怕就要去找王家算账。”姜鸢道。

　　“那怎么办？我再装鬼吓他们一次？”沈听一顿，他看到姜鸢眼睛亮了一下，“……你真这样想的？”

　　姜鸢唇角浅浅一勾，点了下头。

　　沈听：“……”

　　半响之后沈听叹了口气：“现在吗？”

　　“那倒不必。”姜鸢抿了口茶，这家店不大，茶倒是不错，“等陈家跟王家算完账吧。”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沈听了然地点点头，像是颇为赞同姜鸢的决定。

　　“好了，话说完了，我先回去了。”说着姜鸢起身往外走。

　　“姜姑娘，”沈听叫住她，“我之前听朝露说，姜姑娘今年也才刚刚及笄……容在下多一句嘴，下次想要背人的时候，还是先考虑考虑自身吧。”

　　姜鸢一愣，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主动去背王秀秀的？

　　不知为何，姜鸢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挠了一下，有些痒。

　　只是还未等她深想，沈听又道：“对了，今晚姜姑娘打算怎么睡？床上应该睡不下三个人，现在去找掌柜的再开一间房也不太合适。”

　　蓦地，姜鸢想起朝露的话，她不由得一笑，回头冲沈听轻眨了下眼：“所以，你这是在邀请我与你同住？”

　　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