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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教口诀三日考核回周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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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大人突然开口,绪蚕光心中吓了一跳,多年训练出来的表情管理,她面上还是维持着淡笑,保持着最后几分冷静与坦荡。
“大人是要给我发例钱?”她低声询问,又小心看向他,眼眸虽然可见笑意,可眼底深处依然能见几分冷静。
这位大人微眯起凤眸,唇角似有一抹弧度,他的手指向旁边的茶榻,茶榻边的茶炉残留一丝余烟,她想起园子里的侍从说过这位大人喜欢喝茶。
顺着茶炉看去,茶榻上的两尺小桌上放着一个漆黑的案盘,案盘里躺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钱袋。
会意后绪蚕光走过去拿起钱袋,突然有些错愕,“这是给我的?”应该有十两。
他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她收了钱袋没有再问,又走至他的书案前,对他行礼:“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兰镜照似想回她一句“贫嘴”,可又突然想到原本她并不是他手底下的人。
她是安海王手底下的人?似乎也不是。
他微皱起眉,彻底丢开手中的卷宗:“过来。”
绪蚕光片刻震惊后脸上一热,她自觉离他已经足够近了,她现在就站在他的书桌前啊,这还不够近啊?
再上前一小步,她停下,终于这双清泠秀眸闪过几分惶恐。
只这时兰镜照才觉得这女子其实本质上还是乖张的。
他凝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瞬。
绪蚕光一吓,突然想到兰大人不会真的只是看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她的病情如何吧?
那他的医术岂不是登峰造极??
这一点倒是她想多了,兰镜照不过是察觉到她这双眼睛不一般。
他是中洲玄道一系集大成者,当日一眼就看出这双眼睛似乎被下了咒。
但若说是下了咒也不准确,他还在观察。
“绪姑娘,你这双眼睛,你一点也不清楚吗?”他再度试探。
绪蚕光一头雾水,心里暗道:不是?我到底该清楚什么啊?
但她也不禁怀疑起来,这眼疾来得莫名其妙,之前风檀大人的话古怪,如今兰大人也是话里有话。
“难不成我在哪天被人下毒了?”她低声嘀咕着,“可我这人又穷又衰,别人给我下毒到底图什么……?”
“…”
“坐下。”
绪蚕光又是一愕,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她仍听他指示坐下,然后她听到他念出两句口诀。
“这是静心术的口诀,以后若是眼疼便默念出来,可暂时缓解疼痛。”
绪蚕光半信半疑,却又觉得他这样的人没道理花时间骗她,“那大人你再说一遍我没有记住。”
兰镜照眯眼看过来:“两句话都记不住?”
绪蚕光的两颊微红:“……心神守土,天地长生,静我幽魂,再后面半句……”着实忘了他刚才说的啥。
他道:“心神守吾,天长地生;静我幽冥,神台三清。”
“……”
绪蚕光的脸颊更红了,早知道她就不重复了,没有一句记得是对的。
兰镜照;“你的资质不该这么差。”
绪蚕光听出他的语气里真透露出几许疑惑,不禁感叹,他是高估她了,她的记性就是很差,一本药典前前后后看了无数遍,很多草药还是不记得。
由于她此刻过于尴尬,导致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为什么兰镜照笃信她的资质不会太差。
兰镜照的窃听术幻化于纸人术,纸人术乃玄道入门后的术法,所以能看到那些窃听纸的人若不是修为不低,便是拥有天资,她既然不是女冠不曾修道那便是有天资。
这才是兰镜照疑惑的原因。
几番交谈下来他确定这女子资质平平,若是收来做弟子……
罢了,看来是他想多了。
“行了,你且退下吧。”他说着再度拿起书案上的卷宗。
绪蚕光吁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等绪蚕光快步从藏经阁出来,她方想到,方才兰大人为何说“你的资质不该这么差”?
忽然她只觉背后一寒,这句话好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
那上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
她抬头看向头顶茂密的梧桐叶,极力的回想了一阵,只觉树叶缝隙里透过的阳光都变得刺眼,双眸有些刺痛。
一时半会,她没想起上一个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她伸手敲了敲额头,再一次暗骂自己记性差。
此时又回想了一下方才学的静心咒,只余一阵欲哭无泪,竟是半天只想起前面两个字:“心神什么来着……”
她正想转身回藏经阁去找兰大人问,只听身后再度传来那清冷的声音,一时间连头顶的阳光都变冷了。
“心神守吾,天长地生;静我幽冥,神台三清。”
绪蚕光只差吼出三个字:对对对。
她急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却又不敢直视。
“绪蚕光。”
“嗯…”她恍然抬头,他何时知道她的全名的?她很快想到,周绣的案宗里写过她的名字。
“……大人?”她凝着他,此时眼神有些复杂,因为她看不懂这个人,但她隐隐觉得这个人和传言里是不一样的。
他的凤眸很冷,处处透着清傲,可见鬼的,她心里觉得他是柔和的,对,只是她这么觉得罢了。
或许从他解决周绣的案子开始,她就对他心存一份感激。
“周家的案子似乎没完。”他说。
她怔然半晌,神色比之前严肃许多:“大人何出此言。”
“这只是本官的猜测,如果你想知道答案,你回一趟周家,建庙的事本官交由风檀负责,你今日便去吧。”
这话若不是他说的,如果是园子的管事或者傅鸢等人说她甚至会认为这是想撵走她。
“大人,恕我驽钝,周家的事能否再给我一点提示。”
说完这句绪蚕光似乎看到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兰镜照勾唇:“你并不驽钝。”
“周绣案是弼县要案已上报中洲,但本官发现勾结山贼杀害周绣的人不止是上月畏罪自杀的周家管事阿三,但本官没有证据。”
绪蚕光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原来刚才在藏经阁里他看的还是周绣的案宗。
“本官只给你三日时间。”
“大人何故考核我?”她微有些恼怒,像她这般得过且过之人最不喜的便是考核。
兰镜照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察觉到他在考核她。
“若你还想在县府做事,便接受这个考核。”
他似乎是知道她没地方可去,若是不留在县府后园,便只能靠采药来维持生活。
绪蚕光咬牙,想答应但是还是有几分顾虑,她是找不到这个时候回周家比较合适的理由。
“大人真的会帮我治好眼睛吗?”
她试图提出她的要求,渐渐低下头,又似在沉思。
他说:“不止是治好眼睛。”
“我发现你还是很聪明,可以教一教。”
当她震惊的再抬头时只看到他的背影。
院中除了风声还有他玄色的衣摆轻轻扫过地面的簌簌声。
此前,她早说过周绣的案子就是她的案子,他为周绣翻案便是为她翻案。
所以当她走出县府已没有先前的犹豫,回周家。
她甚至没有回园子,从县府出来便往周家的方向走去。
周家本是弼县的大户,如今的周家家业归由周绣的堂弟周密继承。
周绣的爹有个庶出弟弟,不是周老夫人所出,周密正是周父这位庶出弟弟的独子。
周密一直在桃县生活听说过得很拮据,绪蚕光在弼县十三年,在周密接手周家前也只见过周密一次。
还是五年前的冬天,周密来找周绣借钱,周绣赶走了他,理由是老夫人死的时候你都不回来,现在却来找老子借钱了。
周密这个人清瘦且秀气,与周绣有三四分相像,可他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张削薄乌紫色的唇。
说来这人还与她是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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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大门前,绪蚕光深吸一口气。
“无量福生,神官辅佑。”
还是儿时养母耳提面令的口令她记得最为牢固。
她心里默念三声,此行回周家务必让她三日内查到线索。
周府侍从一拉开门就看到许多日不曾出现的绪姑娘。
“阿绪姑娘……你,你怎么回来了?”侍从依袆是这周府所剩不多的“旧人”了,自从周府换了主人,以前的奴仆大多都已被遣散了。
“啊,难得还能见到一个熟人。”绪蚕光脸上的笑意比以往深了许多。
依袆以前没见过她这么笑,只觉得有些晃神,好半天才道:“阿绪姑娘您先进来再说吧。”
周府堂屋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过来:“依袆,这位是。”
“是阿绪姑娘。”依袆答,又像绪蚕光介绍,“阿绪姑娘这位是府上的管家舟伯。”
舟伯想起周府里曾经寄养过一个女孩,是老夫人生前朋友的孩子,他看向绪蚕光;“不知阿绪姑娘回来是为何事?”他说着又伸手示意她进堂屋内。
绪蚕光一路就在想找什么理由回来,等随管家进堂屋她也没有想好。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答:“回来拿些东西。”
舟伯:“是什么东西?我让依袆去取。”
依袆很错愕,这位小姐因为年岁渐长的缘故两年前就不住在周府了,之前是住在周家医馆,后来又说庄上的风景好住到了庄上。
绪蚕光想破脑袋终于想到她来弼县的次年老夫人给她埋过几坛酒。
“对,我来取我那几坛酒!”绪蚕光眼神一亮。
依袆顿时明白过来,连忙道:“阿绪姑娘莫不是要嫁人了!恭喜恭喜!”
绪蚕光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弼县人给家中女儿埋酒的习俗,那酒是到出嫁前才能取出来的。
“……”
反正她不是弼县人,不信这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是是是。”
依袆高兴道:“我马上带人去取,好像是在后院的李子树下。”
绪蚕光早忘了埋在哪里,只是附和好像是李子树下。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这时舟伯问道,总归是以前寄养在周府,可能还要出点嫁妆免得这县里的人说三道四,所以他想问清楚些。
绪蚕光半天答不上来,好在脸上依然如常。
舟伯:“不方便说吗?”
若是旁人肯定编也要编个人出来,绪蚕光却答道:“确实不方便。”
“……”舟伯语噎,脸都黑了。难不成还是什么宝贝金龟婿说都说不得??
绪蚕光汗颜,真不是她拿乔,是她编都编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