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43、第 43 章

　　同期招募的1200名新兵里，经过层层淘汰筛选，到现在有资格来到授衔台的只有22人，通过率不到2%。

　　作为最后的考核，昭渊一行中折损的人最多，有的死在黑暗种族枪下，但更多的与黑甲虫逃不开关系。

　　部分新兵浑身是血，勉强从黑甲虫攻击下逃脱，回来立刻被军医带走，其余便不得而知了。

　　禾生一直心神不宁，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自己救下的那三个人，回来打听后，他们确实风评不好。

　　阿斯蒂娜说他们会荼毒无辜人……

　　【小枫叶，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为了让自己心安。】禾生问本源之曈，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生生，我没资格评定你的行为，因为我……曾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想起与厄尔斯的约定，并为此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小枫叶顿了顿，笑容中扯出一抹苦涩。

　　“生生？”叶观澜趁人不注意，用力戳了戳禾生的后背，“别呆了，到我们了。”

　　说完，也不管人反应过来没有，拽起禾生的胳膊就往队伍中走去。

　　“松开松开，我自己会走。”眼看崭新平整的军礼服要被叶观澜揉皱，禾生不客气地拍开对方的手，跟着队伍迈上台阶。

　　授衔仪式在礼堂举行，极为正式隆重，听说上面有重要人物来视察，数不清的军官坐姿端正，不苟言笑，期盼能得到大人物的赏识。

　　作为新兵，禾生等人授衔次序排到了最后，但作为第一批新军，又吸引了驻防军内许多关注。

　　以至于当禾生、叶观澜几名士兵被授予少校、上尉等军衔时，底下一片哗然。

　　“几个新兵蛋子凭什么？那几个老东西怎么想的？”

　　“老子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也才只是少校。”

　　尽管这些话他们不敢说出口，可从彼此对视的双眼中透露的不平显而易见。

　　一时间，愤怒、嫉妒、不服的视线相互交错，恨不得是一把利剑，将上面几个人捅个对穿。

　　“一群心眼比针小的家伙，如果他们也能从昭渊活着回来，我立马向魏帝提交报告。”

　　比起整个大厅坐姿端正，角落里的殷亭云就显得随意多了，她瞥了眼坐在身侧喝茶的越泱，意有所指。

　　她甚至能预料到结局，老油条们一进昭渊，会被黑甲虫吃得连渣都不剩。

　　“诶，右边倒数第二个，监天家的五娃，叫什么叶，叶观澜？是你的相好？不过你那冤大头未婚夫怎么办？”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越泱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她品了一口茶，神色不屑，“相好，她配？油嘴滑舌、满嘴谎言。”

　　殷亭云没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见她这样，越泱冷笑，“记得几个月前把你从尼尼微捞回来，你嘴里可不断念叨着‘姐姐姐姐’，明面上嫌弃得要命，殷亭云，你暗地里倒是很温柔嘛。”

　　“现在你那亲爱的姐姐，可就在二楼看着呢，或者禾生也不错，白白嫩嫩的，皮相也好。”

　　听到对方话里的奚落讽刺，如同被扯下遮羞布，殷亭云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冷冷看了眼二楼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不再理会越泱。

　　岐帝挽着陈皇后站在窗帘旁边，将两位不省心上校的对话听在耳里，但此刻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女帝撩开窗帘一道缝隙，将目光落在禾生身上，观察良久，才出声询问，“皇后，她来到军部，是意外还是早有安排？”

　　“母亲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皇后轻笑，清冷的气质不容亵渎。

　　“是意外，也是安排。你知道的，魏岐秘术总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她能主动顺应我们，确实节省了不少时间。”

　　岐帝放下窗帘，她将怀里的皇后揽得更紧，小声说道：“施展秘术要付出代价，你看你，又有几根白头发……下次我来吧，反正……”

　　话被堵住，陈皇后将指尖抵在岐帝唇畔，随即踮起脚尖，轻轻落下一吻，“帝后本是一体，我既享受当下，也不惧未来，你死了，我会陪你。”

　　“……”

　　禾生低垂目光，不去看台下众人的表情，她和叶观澜军衔为少校，挨得眼刀子最多，好不容易结束冗长琐碎的致辞，一行人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离开授衔台。

　　趁此机会，禾生看了眼二楼紧闭的窗户，早就察觉到一股陌生视线，很强大。

　　估计是传言中的大人物吧，授衔仪式已结束，她摇摇头，和同期士兵们来到越泱和殷亭云所在的角落。

　　出乎意料，禾生看见了一个令自己厌恶至极的面孔，没想到周度也能晋升为中尉。

　　“嗯，小军官们，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嘛。”越泱扫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新兵特训圆满结束，现在有炮兵营、步兵营、医疗队、情报公署……供你们选择，作为新军计划第一批成果，各营需要你们。”

　　闻言，新晋军官们的表情宛如吃了苍蝇，刚才在台上，那不是荣誉授衔，而是被当众凌迟，一旦去了各营……

　　越泱显然不给他们思考时间。

　　“李帽？”
　　“报告！我申请去步兵营！”

　　“周度？”
　　“报告！我申请去情报公署！”

　　……
　　“叶观澜？”
　　“越长官，我就情报公署吧……”

　　叶观澜明显憋了一肚子坏水，她挑衅地瞥了眼越泱，对方却懒得看自己一眼。

　　“禾生？”
　　“报告，我去医疗队。”

　　禾生思忖片刻，给出了答案，她不喜欢杀戮的感觉，相比之下，医疗队显得更温和些。

　　“呵呵，医疗队也不错，魏医生人还是很好的。”

　　听到这个答案，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禾生抬头看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发出笑声的正是殷亭云，只是对方面色不善，恨不得把自己吃了。

　　“结束，那就各自去报道吧。”

　　越泱“啪”得一声合上文件夹，她当然知道殷亭云在笑什么，不过禾生去医疗队挺出乎意料的，毕竟她姐姐可是杀伐果断的性子。

　　各自解散后，叶观澜凑近禾生说道：“我打听过了，别的部门都划有单独区域，但情报公署在驻防军内部很不受待见，只能和医疗处挤在一幢楼里，啧啧，咱俩最后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禾生意外，旋即点点头，人有不同的选择，她尊重叶观澜。

　　正当俩人收拾完行李准备结伴而行时，一道大嗓门堵在宿舍外面。

　　“谁是医疗队的？出来！出任务了！”

　　魏泾带着三个人站在外头，说话粗声粗气，白大褂勉强包裹住魁梧的身躯，乍一看像打群架的。

　　众人纷纷伸头凑热闹。

　　“得，生生，你得先走了。”在听见那道男声时，叶观澜收敛了笑意，没好气说道。

　　“……”

　　“你是死人吗？慢吞吞……”

　　魏中校不断抬腕看着手表，神色不耐，见门口出来个人影，当即破口大骂。

　　只是，待看清对方五官时后，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魏泾不小心呛了一口唾沫，面容涨得满脸通红。

　　“咳咳咳，咳咳，你，你就是禾，禾生？来吧少校，出任务了，尼尼微有个老太太得了怪病，去看看去。”

　　魏泾声音缓了缓，将手里的箱子分给禾生一个，神色莫名温柔几分，这转变令身后的下属为之色变，他们纷纷吃惊看着中校，表情如同见了鬼。

　　——
　　早春已至，冰冷的阳光开始回暖，林木悄悄发出嫩芽，为死气沉沉的昭渊带来生机。

　　可惜这股生气极其微弱，渺小到仅仅黑夜来袭，就能将其轻易抹杀。

　　林间低寒，温度已到零下，树底下传来悉悉窣窣的怪响，一具男性人类士兵偏头趴在地上，后侧颅骨被黑甲虫开了一个大洞，他的大脑被吃掉了，躯体早已冰冷僵硬。

　　可罪魁祸首并没有离开，黑甲虫松开锹甲，松软独特的身体构造使它能够轻而易举钻进尸体颅内，同时，尸体耳后渐渐浮显出一片小巧的黑蔷薇花瓣。

　　过了十分钟，尸体指尖颤了颤，全身肌肉松弛下来，关节渐渐恢复了韧性，过了会儿，它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浑浊灰白的双眼先是怒目而视，旋即变得迷茫。

　　“我，我这是在哪里？”

　　如同小刀划拉玻璃，嘶哑低迷的声音听起来难听又怪异，士兵浑然不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贴身衣兜内取出一张老照片，干涸的血污模糊了一家五口的身影。

　　“对，该回家了，希望她们能原谅我，这次，我一定不再赌了……”

　　尽管照片已经发黄破损，但仍能感受到洋溢其中的幸福，士兵将照片小心揣好，一瘸一拐朝尼尼微方向走去。

　　“嘭！”

　　人族士兵刚转过身，一颗冒着火星的子弹瞬间击穿它的头颅，细微尖锐的叫声在脑中炸响，没过几秒便没了动静。

　　士兵一愣，勉强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它瘫倒在地再没了声息，脑后缓缓流出墨绿色的液体。

　　极夜确认对方彻底死亡，才将视线从瞄准镜中挪开，伯爵狐疑地看向那道身形，还没来记得深究，血核处传来的剧痛令她眼前一黑。

　　“喂，极夜大长官，您好了没？”

　　被当作狼形支架的贝尔恰单膝跪在地上，肩上赫然扛着厚重的狙击枪，她偏头咬牙看着极夜，这枪后坐力极大，差点把自己的肩胛骨震裂。

　　1…2…58…

　　“稍等。”极夜言简意赅，她按下痛楚，暗自掐着秒数，58秒，剧痛时间比上次延长6秒。

　　黑甲虫带来的源力污染比想象中的严重，它不断麻痹蚕食着精神裂痕，尽管有星星虫不断弥合裂口，可时不时的剧痛着实令极夜恼怒。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负面情绪会潜移默化催生更多污染，想到这儿，极夜眉头一松，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喂，你……”

　　左等右等没回应，贝尔恰不耐，刚来得及说出两个字，肩上骤然一轻，结结实实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不是你非要跟来的吗，子爵小姐？”极夜平静开口，她装填弹夹，对炸毛的小白狼视而不见，“狼人一族，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
　　贝尔恰喉间一梗，她确实是主动跟来的，一来是不愿对方轻看自己，二来是想跳出阿瑞斯图卡旧部的舒适圈，母亲严厉不假，但其他叔叔婶婶相当包容自己。

　　联合议会成立，军备联盟也提上了日程，罗斯副官忙得不可开交，贝尔恰主动请缨，美名其曰五感灵敏，可以帮伯爵大人预知潜在危险。

　　“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极夜将枪放好，她看着吃瘪的白狼，见其想找借口反驳，伯爵又补上一句，“这是军令。”

　　说罢，极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昭渊。

　　“什么狗屁军令。”

　　说是这么说，贝尔恰身为狼人军团的战士，服从命令的觉悟还是有的，她忿忿盯着那血族的背影，等人走远了才敢嘀咕出声。

　　“她去尼尼微干什么？不都全城封锁了吗？”见她离开的方向，贝尔恰狐疑，“不知道生生怎么样了，她还在尼尼微吗？”

　　躲过搜查巡逻的人族士兵，极夜侧身闪进逼仄的小巷，一路左转右绕，拐进了红枣胡同最里面的小作坊。

　　伯爵从后门进了房间，她许久没回来了，这个临时住所落满了灰，保持上次离开的模样，没得到允许，工人不会擅自进来。

　　她上楼来到卧房，简单打扫一下卫生，接着从怀里取出暮光君王赠给自己的源力结晶，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沙，蕴含着极为纯粹的源力。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极夜深吸一口气，一把将源力捏碎，同时发动黑暗源力，隐匿的气息是最好的伪装。

　　顿时，纯粹的源力裹挟着剧烈滚烫的高温，迎面朝极夜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