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42、第 42 章

　　地表坑洞遍布，深的足有数千米深，浅的正巧能容纳四只拳头，宽大的枯枝落叶薄薄一层覆在表面，人一不留神就会狠狠栽个跟头。

　　“帽儿，要不咱们趁机跑路吧，那鬼地方简直不能忍受……”

　　“……哥，都坚持到现在了，起码得拿完这个月的补贴吧，有十个金币呢……”

　　“你那点出息，十个金币就把自己卖了？那狗屁上校不把人当人看，明摆着想让我们当炮灰……草！什么鬼地方！”

　　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突兀的闷响打断三人之间的对话，恼怒的咒骂声随之传来，高高瘦瘦的男人不小心被绊倒在地，潮湿的泥土蹭得满身都是。

　　“小点声吧冯钺。”

　　“就是。”女人小声附和着，顺手拉起坐在地上的倒霉蛋表哥，他连续摔了七八回，极大拖慢了一行三人往回赶路的速度。

　　“奇了怪了，怎么就我这么倒霉。”冯钺呸呸几声，嘴角沾染的泥土可把他恶心坏了。

　　他踢开遮挡的树叶，果不其然又是一个浅坑洞，“奇怪，兰兰，帽儿，你们没发现周围坑洞越来越多了吗？”

　　闻言，名叫帽儿的男人皱眉，他用大刀拨开三人面前的落叶，清理出一片空地，露出下方不规则的坑洞。

　　“*的，不会钻进了虫窝吧，兰兰，你怎么带的路！”

　　冯钺恨铁不成钢，他气呼呼指着表妹的鼻子，半晌才恨恨放下。

　　“我的确按照地图走的啊，驻防军在东边，嗯？”兰兰委屈不已，她打开地图，视线随着指尖缓缓右移。

　　突然，一道明亮的金色光芒吸引了自己的注意，“那是什么？是，是黄金！”

　　其实坑洞不算浅，日积月累的风沙见缝插针，短短数年就填平大半，经过棍子一番搅动，正巧打散了坑底一角，露出隐藏其中的东西。

　　女人很兴奋，她快步来到坑洞旁，顾不上脏，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徒手挖掘，嫌弃自己挖得慢，兰兰又将源力注入匕|首中。

　　坑洞越刨越深，也将“金色物体”的原貌展露在众人面前，两个男人瞳孔骤缩。

　　一只拳头般大小的黑甲虫正嚣张收缩着四对足肢，尖锐的锹甲已经深深刺进女人的掌心。

　　鲜血糊了满手，可女人感觉不到疼，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黑甲虫，渐渐变得痴呆癔怔。

　　“放下！那不是黄金！你给我看清楚了！”帽儿见兰兰状态不对，他朝着女人大吼。

　　冯钺拽住兰兰的手腕，另一只手抓向黑甲虫，想将其扯下来，只是刚使劲儿，女人便发出尖锐的痛呼，他下意识松劲，对方却趁机挣脱。

　　“好多黄金，好多黄金！这么多钱，老太太不会死了！大黄也不用被送去狗肉馆了！”

　　从未见过这么多黄金，说着，兰兰的声音竟染上哭腔，屡屡黑气正不断沿着手心侵蚀内里，她似乎没听见同伴们的怒吼，反而将“黄金”搂在怀里，跌跌撞撞往昭渊深处跑去。

　　“追！”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罪魁祸首，帽儿和冯钺对视一眼，拔腿朝女人追去。

　　他们当中体力最差就属兰兰，没想到对方竟能跑得这么快，两个男人拼命追赶，只能勉强保持一样的速度。

　　周围景象迅速倒退，两侧的树木先是变得稠密，很快又渐渐稀疏。

　　女人顾不上身后的人，放缓速度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没由来的烦躁不断攫取她的神智。

　　“这里，我在这里，对，向前走，有很多黄金，都是你的！”

　　断断续续的呼唤萦绕在耳旁，几步开外是一个巨型深坑，金色光芒悬在半空，灰绿色的毒气上下翻滚，皮肤稍微接触一下就开始红肿溃烂，女人眼中的迷茫短暂褪去，可很快又蒙上灰翳。

　　她一步一步靠近巨坑，双腿发力，竟想一跃而下。

　　“！”

　　跟在后面的两人神色惊恐，急忙纵深扑去，却只来得及揪住兰兰的衣领，她整个人悬空，脚下是无底深渊，毒气迅速侵蚀着衣物、皮肤，剧痛令女人神智恢复清明，直接被吓晕过去。

　　感受到上方有人，静止的金色斑块朝坑顶涌去，无数星点顷刻间汇聚成一大块光芒，如同一只巨手托起女人的身子，两个男人咬紧牙关将她向后拖，眼看人就上来了。

　　轰隆！

　　毫无预兆的，地面剧烈震动，力量之大，地面裂开几道缝隙，一道强大的力量从裂隙中快速探出，将趴在坑口边缘的三个人一寸寸向下拉去。

　　“帽儿，咋办呐！”冯钺急得满头大汗，他的右脚勾着构树根，这种植物扎根极深，可在庞大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咋办？咋办？”

　　帽儿的下巴被粗粝的砂石划破，大脑快速运转，余光却瞥见快速朝这里奔来的两个身影，他急忙扯开嗓子大吼，“这儿！这儿！救命！快来帮忙！”

　　听到呼救声，眼见三个人快要掉进深坑，禾生与叶观澜加快速度，一人拽住一条腿，拼命向后拖去。

　　有了帮助，较劲的神秘存在似乎愣了下，旋即，地底深处传来巨吼，更为庞大的力量想将五个人一起拖下深渊。

　　“叶观澜！你不是说今日无难吗？”

　　禾生的手筋绷得笔直凸显，满脸通红，即便七个锚点的源力源源不断汇聚在掌心，也只是延缓了一点下坠速度。

　　问她其实没用，叶观澜身上的神秘色彩并不能解决眼下这种情况。

　　【生生，厄尔斯本体就在正下方，它的力量已经恢复大半，我可以作为媒介，让你短暂继承本源之曈的力量，但你也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小枫叶语速很快，禾生迅速抓住关键，她看了眼面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心下闪过犹豫，那神秘存在并没有对自己展露敌意，真的值得吗？

　　“啊啊啊啊！”

　　两个男人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吵得禾生更是心烦意乱，眼见距离坑洞边缘越来越近，她没时间考虑了。

　　“好！我……”

　　【亲爱的，几个月不见，你看起来很忧虑，需要我帮忙吗？】

　　正当她下定决心时，嘶哑的喊叫声、沉重的呼吸声戛然而止，每个人似乎都被定住，只保留着僵硬的表情和姿势。

　　轮毂碾过砂石带来的碎裂声令禾生身形一僵，她趴在地上没敢松手，偏头望向熟悉的女人，“阿斯蒂娜，我永远不会答应你。”

　　“现在说永远，还是太早了。”

　　美丽的女人毫不意外，她缓缓靠近坑洞，低头凑近禾生，仔细观察对方的五官，“你似乎成熟了许多，嗯，也清减不少。”

　　听到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禾生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她不明白阿斯蒂娜接近自己的目的。

　　想起上次那个怪物评价阿斯蒂娜，所谓的“挑战欲”，难道只是为了引诱自己许下愿望，开口主动寻求帮助吗？

　　“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哦抱歉，别误会，这只是我的口头禅。”

　　阿斯蒂娜捂住嘴唇轻轻笑道，“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这三个人并不值得你救，那个女的因为欠了赌债，亲手杀死陪伴自己的祖母和小狗，剩下两个男的是帮凶，一个负责抛尸，一个负责炖肉。”

　　“这样的凶恶之辈，你也要救吗？他们今天活下来，明天必定会荼毒更多无辜人。”

　　“……”禾生迫不得已仰起头看着阿斯蒂娜,她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如果真是这样，在祸害别人之前，我会杀掉他们，但见死不救，绝不是正义之举。”

　　禾生也有过纠结，但从自私的角度来看，最起码在当下，她不想承受良心的拷问。

　　“……”

　　“对，就是这样！你该是这样！”

　　沉默片刻，阿斯蒂娜眉眼弯弯，点头表示认可，忽然，她弯腰捧起禾生双颊，指尖抚红了对方侧脸，眸子深处压抑着疯狂和兴奋。

　　“所有生物都是畸形产物，自打出生起，心底便缺失了一角，这种空虚将伴随他们一声，可怜的人终日为了欲望四处奔波，金钱、口腹、权利……”

　　“别指望那个小姑娘了，她本就重伤，动用本源之瞳只会加速她的消亡。”

　　闻言，禾生大惊，不仅吃惊阿斯蒂娜知道小枫叶的存在，更是惊讶小枫叶的糟糕现状。

　　阿斯蒂娜松开禾生，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她坐回轮椅，竖起一根手指，“我帮你这一次，无需任何报酬，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虚空中响起低语，阿斯蒂娜闭上眼睛，似乎在与地底的厄尔斯交流对话，禾生明显感受到辖制自己的力量缓缓松懈下去。

　　“啊啊啊啊！”

　　“别嚎了，它松手了！”

　　紧接着，定格的时间恢复流动，嘈杂的声音再度围拢着众人。

　　两个男人抱着血肉模糊的兰兰，显然认出了这两个天才战友，纷纷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生生，刚才发生什么了”

　　叶观澜察觉到异常，奇怪地看了眼禾生，旋即忍不住炫耀，“我说的没错吧，今日无难。”

　　“再不送她离开这儿，人都快死了！”禾生摇头，提醒那三人之后便不再搭理他们，她拽拽叶观澜衣服，“回去再说，我们也抓紧时间离开吧。”

　　几人动身，禾生跟在最后面，离开巨坑时，她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只见阿斯蒂娜坐在轮椅上，微笑着向她挥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