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倾城》卿安在

32、隆国之宾意何为3

　　当隆国第一场大雪终于毫无预兆的遮盖住仓企的万物时，仓企的百姓纷纷感慨“瑞雪兆丰年”。
　　这样的大雪已经好多年没下了，除了那年金戈皇后诞下太子时，也如今日这般的大雪飞扬。但今日已非当日，当日太子早逝，华朝灭亡，那场大雪对于华朝而言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而今日的隆国国泰民安，君主圣明，皇后贤惠，更有子嗣兴旺，其意定是富裕祥和。

　　隆国宫中忽然奔走的侍女多了起来，其中还不乏气喘吁吁的太医。满园奔走的人，却丝毫不闻嘈杂之声。相反的，众人脸上竟全都异常严肃紧张，似有大事发生。
　　“娘娘，太医来了，您千万要挺住啊……”温暖如春的宫殿内，一位看似精灵的丫头正满脸焦急的趴在一张铺有锦被的床上。
　　而床内，满脸苍白，疼得死去活来的宫装女子不是他人，竟是昔日受宠于隆王面前，如今怀有帝裔的水烟娘娘。
　　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满是绝望，额上青筋暴露，极度的疼痛已经让那张曾经魅惑的足以颠倒众生的容颜扭曲的不成形。只是女子的双手似乎一直停留在腹部，满嘴无意识的低喃着什么。
　　一看见太医跨进屋子，丫头立即飞奔过去，脸上的神色也由原来的焦躁多了几分希望。
　　“啊，太医！你快过来看看娘娘这是怎么了？她现在可是怀有龙种的人，你千万不能大意。”丫头一边拼命叮嘱，一边快步随着太医重新回到女子床畔，将女子依旧停留在腹部的纤手小心的放到床边。
　　见到女子疼得这般厉害，太医脸上已微露担忧，但随即快速掏出行医工具，开始细细地替女子把脉。
　　一触碰到女子的脉搏，太医顿时神色大变，继而抬头看向身边的丫头。“娘娘……娘娘她……是不是喝了藏红花？”
　　丫头一听，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俏脸上顿时颓废下来。转头看向床上的女子，依旧在轻声呻吟着，脸色苍白如纸，憔悴不堪，顿时泪流满面。
　　“娘娘身怀帝裔，自是无比小心。藏红花乃是堕胎之药，我等又岂会让娘娘随便服用？可是……可是……”
　　丫头忽然欲言又止，但脸上却是悲痛交加。
　　太医见此，又静心重新把脉。只是过了半响，依旧无奈的朝着丫头摇摇头。
　　“老夫行医多年，定不会把错脉。娘娘……应是服药不当……腹中胎儿怕是……”
　　还未等太医将话说出口，却闻一声悲恸的哭声自床上半昏睡的女子口中发出来。
　　哭声悲痛难当，闻者流泪。
　　身边丫头见状，原本已是黯然神伤的脸上此刻更是哀伤，甚至……还带了深深的恨意。
　　“娘娘，您别这样。除了孩子，您还有隆王啊。况且您还年轻，以后再给王生皇子公主的机会还很大。不似那个人，连临幸的机会都没有，便只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丫头说到一半，忽像似顿悟似的，立即噤声。只是看着依然如死人一般的女子，疼惜无比。
　　身畔的太医脸上却已然有几分明了。“姑娘，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可是指……”
　　没等到太医把话挑明，丫头已憎恨的点头道：“她早知娘娘怀有身孕，自己又不得宠，怕他日地位不保。便想方设法的想把娘娘腹中的胎儿逼死。那日，她遣婢女过来送药。明里说是探望，实则谁人不知是为了娘娘的孩子。娘娘起初不肯喝，但那婢女硬要娘娘当面喝下。娘娘怕自己人微言轻，又忌她三分，便只能无奈喝下。谁知竟……”

　　华朝丁末年十一月末，隆国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肖瑶因嫉恨宠妃水烟怀有帝裔，便命贴身婢女灵儿以藏红花威逼之，令水烟腹中胎儿致死。隆王锦轩大怒，命人将灵儿打入死牢，皇后……打入冷宫。
　　由此，一向深得民意的皇后肖瑶却在关乎皇家子嗣命运的问题上被隆国百姓深深唾弃，一度被人称之为“妒妇”，甚至让隆国百姓皆大力支持隆王废后，另立新后。

　　十一月末的隆国已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更值得一说的是，今年隆国的冬天似乎显得特别的寒冷，比以往都要来的冷。只一闻呼呼的风声，便已知外面的世界该有如何的寒冷了。
　　此刻，隆国向来以收留弃妃为名的“独艳居”内，早已冰冷的无一丝温暖。
　　窗是破的，床是冰的，茶是冷的，连火炉都是灭的。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寥无生气……
　　唯一的一点声音则是来源于一根玉箫。
　　吹箫的主人此刻定是身陷囫囵，不然吹出的箫声也不会如此刻这般的哀怨和凄凉，令人不知不觉已潸然泪下；但那主人又似早已心静如水，不然那箫声又为何凄厉中却不带一丝的哀愁，只余无尽的相思和无奈。
　　“怎么？皇后心中倒是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一声妖魅的男音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那样一个破败的居所里，令四周一下子换了一种不伦不类的基调。连那箫声也顿时嘎然而止。
　　肖瑶转身的时候，又有一丝的恍惚。
　　那个头戴皇冠，身着锦衣，脚踏金靴，一身妖魅却不乏帝王之气的男子真的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她曾经万里挑一、倾逍遥庄为嫁妆所找的人吗？
　　为何他们成亲才没几日，他便毅然违背华朝历来的制度，离开他的新婚妻子？为何自从新婚时的离别，他们至今才见了两次面？为何他一直不择手段的伤害她，却依然可以笑意盈盈的站在她的面前？
　　一回神，他依然还是他，正用那双比女人还妖魅的双眼盯着她看。脸上的笑容，优雅无比。亏她还自负七窍玲珑，原来，一直以来傻的都是自己……
　　“难得殿下今日过来看望贱妾，妾心中感激不尽。”以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肯定有点哀伤，怎知竟这般的平静。
　　隆锦轩似未料到肖瑶至此刻都依然一脸的云淡风轻，这才敛住俊颜上的笑容，只冷哼道：“时至今日，除了那句话，你难道没别的要跟我说了？”
　　肖瑶闻言，竟觉自己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跟殿下说什么？说我这个恶妇杀了你的孩子伤你宠妃？还是怪你骗我欺我伤我害我？”
　　隆锦轩顿时一愣，“你已全知道？”
　　肖瑶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凝望着窗外天寒地冻的世界，仿佛像是在自言自语。
　　“殿下，逍遥庄掌握情报这么多年，并非你几个月便可掌握其中全部隐情。你隆氏一族向来心高气傲，便连当年的皇族华氏都忌惮你们三分。我肖氏只是武林世家，纵是在武林中声名显赫，于你们隆氏，终究不值一提。
　　当日在肖瑶阁，你在众豪杰面前，愿以玉冠奉于我面前，那时，你奉上的岂止是你顶上的玉冠，怕还有你们隆氏家族无与伦比的尊贵和荣耀吧？若非你心系逍遥庄的无量前途，怎可甘心自献于人前？而一个让你奉上整个家族荣耀和自尊的女子，又怎能轻易容于你眼？若非你实在爱她，不然怎能容得下她？而我……终究非你所爱……实是该有今日之境遇。”
　　肖瑶的声音淡淡的，低低的，夹在呼啸的冷风中差不多已被掩盖。但他还是听清楚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隆锦轩忽然也有一时的错愕。
　　也许他真的从未真正去了解过这个据传武林第一女子的人。自从知晓她愿以逍遥庄为嫁妆，他便已将她视为囊中之物。管她是不是惊艳绝世，管她是不是聪慧无比，管她是不是拥有七窍玲珑心。这些他统统都不需要去管。他只需要知道，娶了她，就代表着娶了逍遥庄；杀了她父亲，便代表着有了出师向国的借口；而她自己，早已不是他考虑的因素之一。
　　“你要知，不是我容不得你，而是隆氏的天下容不得你。我已得逍遥庄，但还需要一个能说服天下众口的至尊女子为伴。你只是武林第一女子，但……不是天下的……”
　　一阵凛冽的寒风忽然扑至肖瑶身上，让她原本有些单薄的身体顿时又禁不住哆嗦了几下。
　　“我可以离开，但你又怎知她必会伴你身侧？你之行径，她又岂会不知？”
　　“只要你同意离开，我保证她必会留下。而你……还有他相伴……”
　　肖瑶忽然顿了顿，苍白的脸上如一尊冰雕似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若不离去呢？”
　　“肖庄主已为你……如今能为你赴汤蹈火的还有谁？你还忍心让她因你而丧命吗？”声音妖魅无比，却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
　　苍白的容颜顿时僵住。
　　“小姐……灵儿只是替你感到委屈……”
　　“小姐，灵儿知错了，求小姐千万别赶我离开……”
　　“……”
　　那个娇俏的女子，自五岁起便伴在自己身侧。在自己身边撒娇耍疯，为自己遮风挡雨。如果说此生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那么她，便是自己的亲姐妹。她已失去父亲，又怎能再让她因自己再离去？
　　“我……答应离开……”
　　得到那声重得仿佛像是用尽一声力气，却又轻得无丝毫力度的允诺时，隆锦轩的俊颜上已是自信无比。
　　她，注定是属于他的……
　　人若有了弱点，便有了被他人利用的契机；但若人有了眷恋，又怎不是弱点的开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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