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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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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金麟台的监狱内,两道身穿兰陵家袍的身影对立而坐,中间隔着个极低的木桌。一人端着微笑沉默不语,一人在往嘴里送着糖吃,笑得甜腻。
吃糖的那位赫然就是让众人在今日下午引起争论的'罪魁祸首'薛洋。而在他对面的金光瑶虽笑着,脸色却不是很好。咔吱咔吱的嚼糖声在这片寂静的牢里显得格外刺耳。
起初薛洋还因金光瑶不仅跑来见他,还带了糖给他而有了些好心情,在见到对方来了他这也还一直端着那不好看的笑脸时,也就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收起笑容盯着金光瑶,将最后一颗糖送进口中后就随意将袋子扔到了一旁,打了个哈欠,又大爷般的侧躺在了地上。
今天的金光瑶有些不太对劲。
薛洋依然紧盯着他没有说话,心里补了一句:但每次小矮子这样,就必定与他那好父亲、好大哥脱不开干系,只是今晚的神色尤为复杂。
薛洋上下扫了番金光瑶,没发现他身上有以往会出现的伤痕,挑起了眉头,虽还是没猜出什么名堂来,也开口奇了一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是太阳真打西边上来了那才叫好。"
金光瑶淡淡开口,在对上薛洋那直勾勾的视线后叹了口气,肩膀都有些耸拉了下来,笑容却丝毫没有变动,不知在与谁斗气,又好似那只是个好看些的强颜欢笑。
"至少不会让人胡思乱想,就当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才好。"
"我听说下午聂明玦因为我的事找你麻烦了?怎么,是他说什么了?"薛洋这次是真奇了,能让金光瑶这样郁闷,他还是头一次见。
薛洋转动着眼珠,手里也不知从哪弄出了把小刀就开始把玩起来。心想着聂明玦能骂小矮子的话也就那几样……攻击性不强也一点都没气势,可眼前的小矮子也没瞧见伤痕啊?那岂不是说——
"和聂明玦没关系?"
在得到金光瑶无言但微微颔首的模样,薛洋了然,把玩的手一松,刀就顺势插进了不远处的地里。
"和他没关系的话,那就只剩下你那该死的爹喽。"他挂起微笑,朝对面疑惑道,"不过小矮子,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手呢?"
不论是金光瑶的乱魄抄,还是金光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药,可都实行有段时间了。薛洋清楚再过不久,肯定会得来个于小矮子而言的双重好消息,但即使如此明了他也依然是这样问了。
薛洋有些意到金光瑶的那句'胡思乱想'。不过当然,他对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感兴趣,主要还是小矮子的反常让他感到了新奇。
什么时候下手吗?
金光瑶闻言眼底掠过一抹寒光,随后付之一笑。
如若是问他想杀与否的话?回答必然是不得不杀的。
不得不解决金光善想成为仙督的最大绊脚石聂明玦,亦不得不在其后手起刀落那于他当下亲义与利益上的最大难关金光善。
原先他本想着金光善沉迷于酒色美人,颓然自废在了烟花场地,不管不问金家大半事宜就是最好的走向了,难搞的只有聂明玦。
可发生了下午的那件事后,他才惊觉金光善似乎又变得清醒了起来!
这可是计划中最不得容忍的变故,也是最没法快速填补起来的裂缝。
倘若将事情再想得严重些,难保金光善说不定已经知晓了他现下所做的一切……
“情况有变,”金光瑶放在腿上的手轻攥住了衣摆,随着叹气也适才松开,他声音极弱,却铿锵有力,“突生剧变。”
“聂明玦反而不是最大的问题,时日无多乃是必然。重点在于金光善,比起说他是变清醒了,倒不如叫做是又打回了当初在射日之征时的精神,甚至更佳。”
“下午他对我说切勿忘了本分……”他扯了扯嘴角,眼睛微微睁大,再难崩住笑容,“却又提问我…?既然想着自己继位不成,那小羽就可以了吗……?他应当是已经怀疑出我有害他之心了。不,不对。就算还没怀疑到我身上,也定然脱不开他早已发现的事实。而且下午他提及到我时,称呼不是阿瑶亦不是金光瑶……而是,孟瑶。”
薛洋已经很久不见金光瑶说话带颤了,他直勾勾的盯着金光瑶,而对方也正看着他。
那双好看的眼眸中流转的并不是像其口中所述的声音那般匆忙与惊慌,而是事情败露后而拼命思考对策的理性。
比起声音,更颤的分明是眼睛。
说完金光瑶便瞥眼不再看薛洋。摩挲着手指,显然就算是思考了也直到现在都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薛洋撇嘴,哼哼了几声,突然道,“那再换个法子下手不就成了?当下情况就算是好比功亏一篑,该做的还不是得做?”
他薛洋能明白的金光瑶自然也知道,只是最后一句话......薛洋眼珠子一转,轻呵了一声。
“还有就是——哪一条路不是你靠着‘头破血流’搏出来的?身心俱疲到现在还不是你金光瑶啊?”他懒散的竖着食指在自己眼前没个正形的框勒着金光瑶的上半身形,最后一指停留在了对方的眉间朱砂上。
“别忘了......”
薛洋起身,走到金光瑶身旁一手绕过长发搭到了他的右肩,一手指上金光瑶的心口,力道不轻不重的戳了戳,“现在的你是可是金光瑶啊。”
“是孟瑶吗?不是~”
“就算今日老毕登对你的称呼又死样的改了。明早起,人人都依然还是要喊你一声二公子~尊称一声敛芳尊的~~”
“你一步步的走到如今靠的是什么啊——运气吗?嗤!你要是人生路上能多少沾得些运气两字,怕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让你这辈子终于来了点运气。”
损金光瑶还得是薛洋损。
言下之意就是上八辈子金光瑶应该是没倒过霉,所以霉运就全跑这辈子来霍霍金光瑶了。
真是……土一样的安慰!金光瑶眉眼微展,倒也符合小流氓的风范。
说人上辈子至少没倒过霉,是幸运的。这辈子霉运倒透了,下辈子也该是幸运的。
即使现在薛洋一直在给强调是金光瑶而不是孟瑶,也其实都清楚或许在心底最深处,重要的一直都是他本身。
无论孟瑶,无论金光瑶。他就是他。称呼最多就是在金光善口中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期望与不痛快罢了。
说完薛洋放下了手,整个人都虚了似的摊在了金光瑶身上,“到底是在迷茫找不到对策还是对那老东西还抱有念想——你的心都乱了,小矮子......就你这样还来找薛爷爷我,可真打不出什么好主意出来给你。我可是小流氓啊~”
金光瑶被他这烂泥似的模样逗的眼角真切的弯起了弧度,掩嘴笑道,“噗……小流氓也会安慰人呀!成美可是厉害,一语道破的可是连我自己都没发觉的事。”
“你可得了吧!”薛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过这没好气是对着那声‘成美’的,“知道来我这得不到好建议,还来?我明只管杀人放火,主意可都是靠着你出的。”
“就像常氏那样?”金光瑶笑着弹了一下薛洋的脑门,力道很轻,好似羽毛般给人感觉空落落的,抓都抓不住,“没提前过问我就自己先跑了去,忘了后面的烂摊子,也不会导使你如今跑牢里受罪来了。”
“嗯哼——就像常氏那样!”
薛洋乖巧的点着脑袋。
“早说了我薛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那天就是想让他们全死了才开心。”他阴森森的笑着,“再说了,回来后不是有给你说吗?先斩后奏起码也是奏了。坏事的还不是那狗X的常萍?等我出去了,必定先找那漏网之鱼去宰了才痛快!”
“那恐怕成美你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了,下午还重新牵扯出了你的事情。”
薛洋才恶狠狠的刚说完,金光瑶就笑眯眯的接话了。
“本着这次也不会这么着急就当晚来见你。便是因为这个——金光善一通话下来,让聂明玦着手要去重查栎阳一事。不过并非凶手,这事铁板钉钉的敲你身上了,陷不掉。”
“那还查什么?有什么可查的吗?”薛洋正色,收回了一直搭在金光瑶肩上的手,重新将目光放在了金光瑶身上。
“查——”金光瑶将手指搭在桌上,敲了一下,“常氏是否品行不端。”
“哈?!什么鬼啊!”薛洋神情一僵,根本想不到还可以整这一出事来。
倒不是说他认为常氏品行端正所以对查品行不端而表露了疑惑,而是说——
“这谁提的?”
刚问完薛洋心里就有了答案,“金光善啊!?”
到了这时,薛洋才有了金光善‘似乎’真的变回去还变聪明了的实感出现了。
薛洋看了看还放在桌时不时敲一下的手指,又看了看笑得属实有些心累的金光瑶来了一句,“实在不行,你骂他个百八十遍,像我这样X他大爷的金光善,他奶奶的,呸!也是好的。”
对上金光瑶的笑脸,薛洋小脸一皱。
“别告诉我你现在君子装久了,连骂人都不会了吧?行了——大家一起事井里出来的,骂他个狗血淋头好了!”
“唉!”金光瑶哑然失笑,“你啊——”
他这叫不会骂吗?他这是心累到骂人都不想骂了。名声,权利,钱财种种,也都不是靠着骂就能解决或得来的。
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不到万不得已,非死之迹怕是骂不出来话了。
“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常家当真品行不端吗?”
还没得来回答,金光瑶就先看到了薛洋那看傻子的眼神,“上梁不正下梁歪呀小矮子?你莫不是真傻了不成——啊!你锤我干啥?”
薛洋忙抬手抓住了下一记根本没力道的掌劈,笑道,“怎么?难道常氏他下梁歪,还能减刑放我出去不成?”
“难说。”金光瑶收回手,薛洋也松开了他,“目前只能看出,金光善想保你的心思分毫没变,甚至更加坚定了。怕就怕在......”
他顿了顿,憋了好久都没说出下一句话来。薛洋用手肘怼了怼他,才说道:
“出狱后他会把你送到姑苏蓝氏求学去。”
说完金光瑶就整张脸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仿若失去了色彩了一般,脑海里全都是蓝曦臣在下午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知薛客卿在这金麟台中是少数与你关系较好的人。若这次大哥事情查完,常氏亦实有过错,就让那孩子来我姑苏求学一段时间,可好?”
然后满脑子就在金光善的那句‘薛洋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下久久不能忘却的重复着,脑袋都要爆炸了。
之后又与蓝曦臣说了些事情,到了天黑才赶忙跑来见的薛洋。
金光瑶叹了口气,知道薛洋要问什么,就先答了,“之后若能确定三月之内可以解决掉聂明玦的话,求学一事应该还可再议。”
无论蓝曦臣是有心想着帮他保下薛洋,还是另有打算,那都是以聂明玦活着为前提的。聂明玦死了,那就算薛洋出狱了,继续回那炼尸场逍遥快活去谁还能管他呢?
管不了,根本管不了。
“嚯!蓝氏——?求学——?真是活久见!是谁说要送我去的?”
金光瑶又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是我二哥。不过我自是希望你能不被送去的。”
“他现在关系和你已经这么好了,竟这般帮你?”薛洋不用想也明白里头的那层道理,不过心里也在奇:这也太奇怪了吧?就像是早知道三月之内聂明玦死不了一样。
有疑惑,那薛洋就直接提出来了,哪怕只是一个想法,得来的回复则是,“这我也不清楚,但确实。有关这点......是得再议。”
“反正意思就是聂明玦今年必死,但三月内因有了金光善的变化,就变得不好说了对吧?行了!我知道了。”
薛洋摆了摆手,起身重新坐回了金光瑶的对面。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不用猜都知道你屋里堆着的东西肯定还有得你忙了~”
金光瑶笑了笑。他来见薛洋一是告知情况的变化,二则确实只是私心来找眼前这位他唯一真正交心的朋友来说说话的。
“还有——记得下次来给我多带点糖,就今晚这些,打发你薛爷爷呢!”
“成美这是没糖了?”
金光瑶起身,拍去了下衣与宽袖上的灰尘。
“有也不妨碍你给我带糖吧?!小矮子——”薛洋没好气的说着。
“好好好,是是是。等我空了,给你带一箩筐的糖下来。够不够咱们成美吃呀?”
“那你是想撑死我吧!坏得很啊。不如等我出去了送我!”
“哈哈……那我走了。”
“慢走不送啊小矮子~!”
在原地懒懒的目送金光瑶消失在视线中后,薛洋不由叹了口气,感到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他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奇怪的嘀咕了一声。
“莫不是被小矮子传染了不成?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