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落尘守在门外,他原本打算进去送炭火的。
可现在殿门紧闭,梁晔先前的一番话着实唬了他一跳,深怕一时莽撞扫了主子们的兴。
“嘿!”秋绥突然在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笑得一脸明媚:“怎么在这儿杵着?”
落尘嗔怪道:“吓了我一跳。”又用眼神示意她看自己脚下的新碳。
秋绥得了意,玩笑道:“咱们皇上和美人现在估计不需要这些劳什子了,你可别傻乎乎的往里进。”
“我哪还敢呐?”
“喏,交给你一件重任。”
落尘看着她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变出一大枝开得正艳的梅花。
“没记错的话,你很会养花修枝吧?你快去找个花瓶把花插起来。”
他看着被塞进自己怀里的梅花,反应有些迟钝:“这,这?”
秋绥笑得更欢:“多亏了你给美人指了条去暖玉阁梅园的路,要不然还碰不上皇上。”
“……哪会有皇上亲自为咱们美人摘梅的机会?”
秋绥意味深长地看他,眼神笃定,还含着笑抚了抚梅花枝。
落尘茅塞顿开,满脸喜色激动地说:“我这就去。”
秋绥望着他欢喜的背影,好笑道:“真够呆的。”
一吻结束。
屋内的气氛燥热了不少,连碳火都是多余的。
梁晔松开怀里美人的下颚,指腹轻擦过唇角,轻笑了声:“味赛甘露,蜜香清雅,确实是上等。”
沈宁琛听后脸涨得通红。
他这话不知是在夸美酒,还是在夸人。
沈宁琛眼尾泛着嫣红,脱口而出:“没正形,皇上打趣妾身。”
大胆又肆意的话却让梁晔心情大好。
“古人云‘忽觉佳酿醉春花, 一颦一笑添红霞。’看来这幽州的御贡确实挺好。”
“还有月余就要过年了,到时再让余少使送些进宫,让你喝过瘾,免得某人私下偷喝,借着酒意在朕的园子里撒欢。”
沈宁琛听出他在嘲笑自己,偏生她确实这么干了,窘迫的一句话都无法辩驳。
这时殿门被敲响了,梁晔暂时放过她。
他松开手,将她从怀里解放,朝着门外喊了声:“进来。”
门应声而开,是春祺和落尘来送东西。
可等沈宁琛看过去,原本平复的心情再次躁动起来。
落尘捧着一个硕大的白玉瓷瓶,里面插着一大簇梅花,这梅花从何而来自是不必提醒。
落尘认真问道:“美人带回来的梅花,奴婢都打理好了,您看看可还喜欢?”
沈宁琛想到自己在借着醉意让梁晔亲自摘花的画面,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落尘不知其意,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她。
“听见没有,沈美人?”梁晔将这一幕收进眼里,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朕亲手折的梅花,是不是要挑个最显眼的位置摆上,日日观赏?”
沈宁琛越发低下头去,红着脸耍赖:“这幽州的酒后劲真足,妾身有些头晕。”
梁晔险些被逗笑了:“头晕?”
殿门再次被敲响,沧海忽然出现在门外:“启禀皇上,美人。”
“何事?”
“李宝林来了,在宫外求见。”
梁晔微顿,天寒地冻的,病了许久的李宝林怎么会到这儿来?
沈宁琛是真带上了三分醉态,周边的声音也听不大清晰,只知道某位嫔妃要见她。
她蹙起眉尖:“不见不见,我犯困得紧,准备略歇歇,让她回去罢。”
在场的众人看到她的醉态,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看梁晔。
梁晔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吩咐:“就听你们主子的。”
沈宁琛见人被打发了,原本撅着的嘴放松了下来。
反正这后宫的女人除了余文茵,没一个与她交好,余文茵同她喝了酒想必现在还在自己宫里歇着,那不管来人是谁,总不会让她舒心,还不如不见。
梁晔神色如常,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沈宁琛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妾身醉着呢,皇上不许取笑妾。”
说到这里,便不好意思往下说了,不知所措的她端起桌上的茶杯,闷声喝了下去,凉的!
未免再被取笑,沈宁琛先发制人。
她倏然起身:“妾身要去歇息了,皇上请便罢。”
今日在梁晔面前她已经没有规矩可言了,就这样罢,就当她是个醉鬼,大不了改日再去请罪。
她福身行礼完就朝卧榻走去,一旁的春祺扫了一眼殿内,差点停了呼吸。
沈美人可真是大胆,竟将皇上一人晾着跑去睡觉?
她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不知皇上会作何反应。
“既如此。”梁晔的语气照旧冷冰冰的,听不出情绪:“照顾好她,朕走了。”
“是。”春祺和落尘忙跪下恭送。
原本正在耳房里煎药的冬禧,听到动静跑出来查看,远远的便见到皇帝快步离开的背影,再一看沁芳阁门口无人恭送。
半晌,春祺才耷拉着脑袋,兴致缺缺的从殿内出来。
沈宁琛趁着酒意睡了个好觉,随后被一阵猛烈的风声吵醒,往外一看,雪花正簌簌地往下落,大雪再次纷飞。
大雪一连下了两日,皇城里到处都被白雪掩埋,宫人们都来不及清扫。
广阳宫的宫人清早一打开房门,就被冻得直哆嗦。
冬禧裹着被子在炕上挣扎,外面雪是停了,可化冻的日子才是最冷的时候。
“冬禧!”下了夜值的夏安走了进来:“你怎么还没起来?院子里积了好厚的雪,台阶上都上冻了,美人问怎么还没人清扫。”
冬禧听后不耐:“催什么催,这么冷的天,起这么早作甚。”
一脸怨气的送房里出来,院子里零零星星有几个低等宫人已经在干活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冬禧,冬禧!”秋绥站在沁芳阁殿内大声叫她。
“来了。”
冬禧身为二等宫女,不常入殿,大多时候只在殿外听候差遣。
她站到沁芳阁门外,里头的暖气烧的正旺,连着她都能感觉到温热。
秋绥递给她一套衣物:“美人来月事了,你去把这水衣洗了,上头沾了污秽。”
天气寒冷,冷水的温度更是无比冰冷,她的手刚伸进去如刀刺一般,泡在冰水里越来越僵硬,整个手掌冻得通红,手上的陈年冻疮再次发作。
等洗完了衣服回来,秋绥看都没看:“扔了吧,反正主子也不会穿了。”
“不穿了,那还洗什么啊?”冬禧一口气没憋住,嚷了出来。
“让你洗是因为上面沾了污秽,洗干净了再扔以免惹出事端,美人玉体尊贵,何必再穿这染了脏的衣裳?”
见冬禧的脸色并无好转,秋绥也不耐烦:“让你洗个衣服,你甩什么脸子?你不愿意给美人做事?”
冬禧:“奴婢不敢。”
秋绥也不惯着:“那就好好做事,等会儿把这台阶和廊子上的雪清扫干净,都结冰上冻了,回头主子摔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天色再次暗淡,久违的太阳又躲了起来。冬禧手拿着扫把,在湿漉漉的台阶上费力扫雪,期间不断给冻得僵硬的手指哈气,她的脸和四肢都被冻得没有知觉。
连通殿内地龙的烟道,散出阵阵团雾。
冬禧从窗口偷偷望去,殿内的几个大宫女围着中间的贵人,一群人嬉嬉笑笑的好不惬意。
她心底一酸不禁红了眼眶。
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一滴冰凉刺痛,伸手一摸,原来是雪花化成的冰水。
再一抬头,大雪再次轻盈飞扬,刺骨的风也席卷而来,寒冷浸天。
大雪又下了一天一夜。
兴庆宫里,余文茵望着外面肆意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出神。
身旁的绿蕊恭敬地递上一杯茶给她。
“你是说,你看到冬禧进了敬和宫?”
“是,奴婢看到两次,一次是在敬和宫附近,还有一次就是昨晚,奴婢亲眼看着她进去的。”
听绿蕊说完,余文茵没有开口,她手捏着茶杯盖,无意识的轻敲着杯沿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主子,您与沈美人交好,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沈美人。”
余文茵不解:“提醒什么?”
绿蕊:“冬禧明显心思不正啊……”
余文茵冷哼一声,将茶杯盖好:“这人一旦有了异心,马脚是藏不住的。”
这天晚上,一向冷清的沁芳阁一下迎来了两位客人。
皇帝先来的,自那日从广阳宫离开后,年下国事繁忙,好容易得了空,有听说沈宁琛来了月事被撤了牌子。
是以,梁晔今晚便想来看看她。
余宝林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沁芳阁刚传了晚膳。
沧海通报过后,恭恭敬敬的将她请了进去。
入殿之前,她瞥了一眼候在院子里的冬禧一眼,那丫头只在她进门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现在低眉垂手难掩烦躁的情绪。
余文茵不动声色的往里走,低声跟身边的绿蕊耳语了两句。
进了殿内,看见主位上坐着的梁晔,余宝林只顿了一下,便反应过来福身行了礼。
梁晔见来人是她也没有惊讶,反而调笑道:“看来沈美人这广阳宫不像传闻中那样冷清。”
沈宁琛睨了他一眼。
余宝林陪笑道:“连日大雪,妾身也是许久没见姐姐,听闻近日姐姐身子不爽快,恐姐姐在宫里无聊,便来探望。”
宫人搬来椅子让她坐下,她将带来的酒呈上。
“哪成想姐姐有皇上惦念着,倒是让妾身多虑了。如此一来,这白坠春就献给皇上和姐姐罢。”
沈宁琛斜了她一眼,不赞同道:“这是什么话。”
梁晔今日兴致不错,便留下来与她们喝了两杯。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被王桓以前朝要事为由请走了。
梁晔一走,余宝林更放松下来:“李宝林近日还来找过你吗?”
沈宁琛回想了一下:“除了三日前,你在我这儿小坐的那天下午来过,我推辞不见后,就没来过了。”
余宝林疑惑:“她与你一向不对付,却三番两次登门究竟是何意思?”
“随她去吧,她下次再来便放她进来问问清楚。”
余文茵笑着举起酒杯:“还是姐姐好气度。”
沈宁琛无奈与她碰了一杯,二人推杯换盏,外面飘着小雪,沁芳阁里一片温暖祥和。
第二日清晨,沈宁琛在睡梦中被一阵刺耳混乱的喧闹吵醒。前一晚喝到后半夜,如今醒来头还带着宿醉后的微痛。
她坐起来抚了抚额:“外面出了什么事,这么吵?”
话音未落,听到外面有人喊她:“主子,主子!”
落尘急匆匆的跑进来,扑通一跪:“广阳宫西侧外的宫墙下发现了李宝林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