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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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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称呼很是陌生,温杞宁先前从未听沈彦祈表达过,她思索了几秒,猜到一个人。
试探地再度转头看去。
闷暗的晚上,一道高大黑影渐近,温杞宁再一眨眼,视线冷不丁撞上了孟樾比夜晚更阴沉的脸。
他出现的时间很微妙,温杞宁猜测对方差不离是看到了热搜。
这个时机节点,孟樾的来意明显不善,温杞宁想起了沈彦祈身上的伤,她条件反射地移步拦在了他身前,保护意味昭然。
见状,孟樾的神色一怔,转而愈发晦暗。
沈彦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边俯低在温杞宁耳畔亲昵道:“宝贝,没事。大舅哥可能是想来讨喜糖了。”
说着,他从身后拥着她,顺势把那个红色糖果袋往前递。
沈彦祈语气轻漫:“你今儿来得不巧,喜糖只剩这点了,改日我和宁宁婚期定下,不会少了你这大舅哥的。”
孟樾站在他们面前,脸色凝重不虞,眼神却有几分空茫。
孟樾当然不可能伸手接过,因为他垂落身侧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温杞宁垂眸看着男人手背暴起的青筋,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那些话,是时候讲开了。
熬到这个地步,谁都心力交瘁,再耗下去注定会变成沉疴顽疾。
“孟樾。”
一片诡谲的冷寂里,温杞宁抬起了眼,她语气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平静,“找个地方,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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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有耳,他们这些纠葛不宜在外言说,温杞宁最后就近选择了孟樾的车。
沈彦祈答应的前提是,孟樾把车钥匙交给了他。
温杞宁久违地坐上了孟樾的副驾,这个自己曾经无比中意的位置,如今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记忆里总是飘浮着各式女士香氛味的车厢清冽无物,看起来,这位往日纵横情场的花花公子,似乎真的收心了。
有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她从前是深信不疑的,可如今切身经历了,才发现事实未必尽然。
望着挡风玻璃前看不到尽头的夜路,温杞宁静了会,她淡淡出声:“哥,这些天,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女人语气平和安宁,眉眼间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疲累,孟樾怔了怔。
半晌不见人答,温杞宁转头看进他乌黑的眼里,了然地轻轻笑了:“你没有,你只是在用不合时宜的感情去感动自己,来打乱我的生活。”
她表情很静,好像不过在叙述一段事实,没有丝毫负气的意思。
孟樾眸光抖晃,忽然有些慌了,他抓住温杞宁放在包上的手,忙不迭示忠:“宁宁,以前是我不对,可我真的改了,这段时间除了你我没有别人!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不是吗?”
说完,见她反应冷淡,似是觉得这话分量不够,孟樾又低声道,“毕竟,从前你喜欢过我这么多年……”
仿若平地惊雷,温杞宁浑身一顿,半晌反应过来他这话的含义,她猛地把手抽出,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颤:“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你?”
对视的这一眼,孟樾看清了温杞宁眼底夺眶而出的失望,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他彻底慌了:“对不起,我知道我很糟糕,可是我——”
想起什么,男人嗓音带上了几分哽咽,“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我母亲对我——”
“我都知道,”温杞宁眼里泛着水光,声音却是冷的,她不留情面地打断,“但那是理由,不是借口。”
温杞宁知道孟樾想表达什么,无非是要把他品性里的低劣全盘归咎于原生家庭。
这些事,是孟樾心底的伤痕,他以前从未和她讲过,但对对她来到孟家前他的遭遇,她其实一直清楚。
温杞宁没见过孟樾的母亲,可她在孟家时,几度听见佣人们用方言讨论,说这家原来的男女主婚姻纯属利益连接,两人没有感情,连带着女主人对更像男主人的长子也很冷漠,只宠爱与自己相象的小儿子。
他们列举了不少孟樾母亲偏袒的事情,温杞宁印象最深的,是有次听到孟樾的保姆说,孟宅以前发生过一次火灾,当时,在两个孩子都在眼前的情况下,孟樾的母亲当着他的面,去把更远离火源的弟弟抱走了。
而他们两兄弟,不过相差一岁,都同样是个无助的孩子。
这些旧事孟樾以前从不愿说,温杞宁也只字不提自己知晓,但她的同理心让她一直都努力去理解他。
因为知道他从小被母亲冷落,受父亲冷眼,所以不懂爱,所以花心滥情,所以偏好热情如火的女生。
有那样的成长背景,孟樾以自我为中心一点,她都可以包容,都试图体谅。
可她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意。
曾经暗无天日的单恋,温杞宁不怪任何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如今再回想起来,她是真的后悔了。
温杞宁恍然觉得,自己那些年就像个提线木偶,被孟樾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个随意拿捏的玩物,没有灵魂。
原来比起爱而不得,错付才最令人惋惜。
“你太自私了,真的太自私了,”温杞宁的声音里都是叹息,“你把我当什么,又把其他女人当什么?你难道想耗用我们的生命,都去祭奠你不幸的童年吗?”
心口仿似被利剑刺穿,孟樾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挣扎着想辩解,可这话一针见血,他在温杞宁漠然的眼神里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卑劣。
根本哑口无言。
窗外又下雨了,密密麻麻的成股砸下,挡风玻璃水痕错杂。
孟樾视野一片迷蒙,他几度微微张口,最后还是如鲠在喉,无法言说。
“一个人的不幸,不该成为他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筹码。”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还需要她传教。
温杞宁无声地长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沈彦祈等待的身影在雨里变得模糊。
她看着有他的地方,释然地给这段以失望收场的错恋彻底钉下了终章。
“孟樾,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如果过去的守望相助还值得你念及我的一点好,那就请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我依然愿你好,但从此,山南水北,陌路殊途,你我不必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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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沈彦祈什么也没问,温杞宁想主动说,但都被他拒绝了。
温杞宁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这种时候应该都会好奇,更遑论沈彦祈这么醋缸的性格,任她和情敌独处那么久,他难道就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杞宁实在想不明白。
两人回到沈彦祈在云京的住所,他一进门就催促她去洗澡。
温杞宁云里雾里地捯饬完出来,在另一间浴室沐浴完的男人已经待在床上等她了。
床头灯光线是橘黄的暖色调,沈彦祈靠坐在床头,眉眼俊致温柔,她走过去,才到床边就被他伸手捞进了怀里。
和以前不同,沈彦祈这回什么也没做,也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就纯粹地抱着她,身上的气息清爽干净。
温杞宁在他温热的怀里待了会,却怎么也睡不着,抠了抠他的睡衣纽扣,最后还是没忍住再问:“你真不想知道我和孟樾今天在车里聊了什么?”
沈彦祈把她搂得更紧,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想知道,但不想你哭。”
温杞宁眼睫颤颤,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他为什么忍到了现在。
因为在此刻,即便她再伤心难过,也能落定于他的怀抱。
温杞宁眼睛酸酸的,她把脸贴近沈彦祈胸膛,平复了会情绪,慢慢告诉他说:“早就不难过了,虽然我今天才懂得,孟樾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以前喜欢他。”
沈彦祈垂眸,眼神难掩担忧,温杞宁却轻松地笑了:“我没事,真的,反倒感觉释怀了,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庆幸我没有走错路,跟了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温杞宁看着他,唇畔笑意更浓,“他永远永远成为了过去,幸好你是我的现在与未来。”
沈彦祈乌黑的眸光闪动,良久注视着她,男人托起了她贴在心口的左手,在无名指根落下了轻吻:“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