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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阑珊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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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羽一早就穿戴整齐与舜华相偕入宫。他穿着一身胄甲,是他父亲留下的,殷王宫的侍卫们见到他们都主动放行,定是司马玦的旨意。他们站在朝堂外等待宣召,等待的也许是一个机会、念头。
“上有旨意,宣司马羽及家眷觐见。”
“参见君上。”司马羽恭敬地向他皇叔司马玦行礼。
“平身吧。”
殿上还有很多大臣,他们对于司马羽或熟悉或陌生,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与他打交道,姓司马的多少都是尊贵的。
“阿羽,你为先皇后守了这么多年陵未曾回殷,与年少时的兄弟们也多年未见,飞儿,言儿,陵儿,来见见你们的王兄。”
被点到名的是司马飞、成王司马言、祥王司马陵,他们都是英勇俊朗的少年郎,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王兄很是不屑,纷纷随意的一拱手便算作见过。司马玦当然看得出来,他却偏偏轻巧地笑了笑,“阿羽,你本就是王族,若无爵位,太不像样。这样吧,寡人封你为安阳王,可好?”
“听凭圣意。”司马羽面无表情。
“那这位姑娘是?”
“舜华是侄儿在民间结识的,侄儿与她两情相悦,愿请圣上赐婚。”司马羽突然这么说,教人摸不清头脑。
“好,阿羽,很好!既然两情相悦,那她就是你的安阳王妃了!”
舜华倒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又不是那个含璋公主,呸!谁和他两情相悦了!
“侄儿谢叔王成全。”司马羽仍是面无表情。
“明天,是一年一度的围猎,阿羽,寡人知道你的骑射本领。”
“小王定不会叫在座的各位失望!”
很久以后,早朝散去,司马玦邀司马羽夫妇留在宫中用餐,还叫来了柳枝。
柳枝一到凤阳宫便看见这两位故人,她的心揪然一紧,但很快她压制住了自己,这场博弈由今天开始,输家连性命都要输掉的。
“臣妾见过君上。”
“公主,来。”司马玦把柳枝招到身边的座位。
“这是寡人的侄子司马羽和他的王妃舜华。”
她以为他是在乎自己的,原来她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
“小王见过含璋贵妃。”
“臣妾见过贵妃。”舜华立刻也向柳枝见礼,她仍旧是黄莺般的悦耳嗓音,依旧风华绝代,而她却发不出一个音,当他们俪影双双,春风得意的时候,她只能在深宫中枯萎,她是被司马羽送到这儿的,她一步一步受人摆布,她的母亲因他而死,她怎能甘心?又怎能……对他痴心妄想?
“王爷,王妃不必多礼。”柳枝端庄又贤惠的样子。
“好,餐桌上就不必再多虚礼。”司马玦以手支额,目光一一掠过他们三人。他有些兴味盎然,如果这场大戏要开幕,他会求之不得,太久了,已经太久了,她已经离开了那么久。
他们各自心怀鬼胎,食不知味地用着餐,一边还能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餐后,柳枝便向司马玦告退,“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那让舜华去陪陪贵妃吧。”她提议道。
“贵妃,舜华也是洛国人,可以解慰您的思乡之情。”司马羽别有深意地说。
司马玦含笑地对柳枝说:“公主,就让这小两口分开一晚吧。”
“臣妾遵旨。”柳枝略带疲倦地回答。
她们两人最终又走在一起了,长长的走廊,冷冷的月光,她以为这个舜华不是她的威胁,如今看来舜华或许比司马羽更难对付。
柳枝此刻内心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舜华夫人不在洛国,怎么来了殷?”柳枝平淡地发问。内心越挣扎难解,表面越是平静无波。
舜华妩媚地笑起来,但柳枝从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因为她是女人,也懂得千娇百媚之下的冰冷狠毒。
“公主,你问得太多余了,司马自然有本事让我来到涿阳。”
柳枝发觉今晚的舜华夫人有些不一样,她与她并肩行走,但她觉得自己似乎短了她一截。
“舜华夫人。。。。。。”柳枝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称我安阳王妃,我现在是司马羽的妻室。”舜华故意将“妻室”二字咬得特别清晰。
“舜华夫人、司马羽,你们终究在一起了!呵呵!”柳枝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所以,你要帮他,你帮他,我就会离开。”
舜华夫人,她其实更喜欢被人这么称呼。多少年了?第一次见到司马羽时,她正在被鸨母虐待,他救了她,那年他还在洛先皇身边当侍卫,而她亦不过柳枝如今的年纪。然后她见到了当时洛国的帝君顾怀昭,那个男人曾告诉她他的名,然后她就有了舜华这个名字,就被封为舜华夫人。
她妒忌着柳枝,不是为了司马羽,她从未把司马羽当作可以谈情的对象,她嫉妒的是柳枝竟然这么轻易得到了爱,尽管是参杂着罪恶阴谋的爱。
“你爱他?”柳枝与舜华已经走到了冷香殿殿门前,浅碧与轻红也已出来迎接她们了。
“不,我当然不爱司马羽。”舜华一口否认。
“舜华,我明白你是来给司马羽当说客的!即使我答应了又怎么样?难道我就能改变什么?”柳枝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按别人的剧本演一场戏,演一场根本没有余地的戏。
“柳枝。”
舜华突然叫她的名字,沉静又波澜不惊,她不低声下气也不高傲十分,只是一派平静,和司马羽一样的令人讨厌。
柳枝没有多理会她,径自走进了冷香殿,舜华也走了进来,柳枝对浅碧吩咐道:“给安阳王妃收拾出一间寝室来。”
“是,请安阳王妃跟奴婢来。”浅碧弯着腰,向前为舜华引路。
“柳枝,你好好想想吧。”舜华回头对她低语一句。
她却不想去想,只觉得很累,她在轻红的引领下缓缓地步入长长的宫殿走廊,终于,柳枝回到了她的寝殿。她推开房门,躺进她的大床,柔软的被褥却未让她感到丝毫的轻松。她颓然地倒在床上,却听到一阵琴声,是谁?柳枝唤来睡在外室的夜静和寒碎:“夜静,是谁在外面弹琴?”夜静和寒碎是司马玦特意安排给她的,昨天出宫归来后她们二人便在这冷香殿之中。
夜静,人如其名,沉静非常,“有人在御花园的丁香树下弹琴。”
“你们先下去吧。”
柳枝让她们退下,鬼使神差地她翻过矮墙,又到了那棵丁香树前。丁香树下,一位蓝衣公子抚琴作乐,那人居然是司马羽!柳枝从未想过他竟还会这些士大夫的优雅志趣,更没想到他竟在这等她。
司马羽已然看见了她,他但笑不语,深藏不露,手下琴弦纹丝不乱,琴意却已乱,乱倒了她原本坚定的心。
一曲抚罢,司马羽盯着柳枝的盈盈双眸,“你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
“我不知道,安阳王深夜独自月下抚琴,倒是好雅兴。”
“柳枝,你何必对我如此戒备?我只是来悼念故人,这曲子名为高山流水,其实该让司马玦来弹才对,柳沁月与他确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她苦涩一笑,不知是为什么而笑,为谁而笑。
“柳枝,你。。。。。。在宫中过得如何?”司马羽低头看着琴弦。他本就坐在树下,柳枝站在他面前,现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怎么了,她突然蹲下来,与司马羽对视。
“司马羽,你不要再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帮你的!”故意的决绝更像软弱。
柳枝说完欲走,司马羽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没有起伏的语气让柳枝想要哭泣。
“我真的不会帮你的!”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以为这样她便会狠下心来。
“柳枝,你不必帮我。”司马羽将头埋在她的后颈,温热的气息互相缠绕,她的心有些柔软了,但她马上告诫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的狠毒狡诈,还有母亲的横死。
“别说话。”
她还是忍不住放柔了声线,在丁香树下相拥的两人明明都渴望对方身上的温暖却偏偏不肯献上自己的心。
当柳枝渐渐陷入沉睡,司马羽却一直清醒着,他将柳枝打横抱起,走向那堵矮墙,舜华正站在那里,他将她交给舜华。
“好好照顾她吧。”
舜华接过柳枝,她将柳枝扶住,“司马,你成功了?”
“不,我并没有说服她。”司马羽低下头敛去眼中神情。
“你心动了,爱上她了。恭喜你,总算有点人样子了。”舜华轻笑道。
司马羽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舜华。
在他离开后,柳枝却张开了双眼,没有一丝浑浊,清明得过分。舜华一点也不惊讶,她放开她,饶有兴味的目光在柳枝脸上扫过。
“你变聪明了。”
柳枝面无表情地走回她的宫殿,她平静的表面之下有的只是一击即碎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