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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一 ...

  •   江敛在超市买了一些菜拎回家,宋老头儿正坐在院子里下单人围棋。
      他一怔,无声地弯唇,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怎么一个人下?我陪你吧。”

      宋老头儿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里好像发着光。随后他又低下头去,叹了口气:“这里又只剩下我们啦。”

      江敛手指一顿,脸上没什么情绪:“嗯,反正总会有人走的。
      “我从来不信会有人永远陪着我。”

      他皱了下眉,精致的脸上好像多了道裂缝。

      ……

      下完一局棋,江敛独自回到房间,照常给自己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他安静地吃完面,去了对面的房间……叶眠知原本租住的房间。

      “应该不会有新的人再来了。”江敛喃喃道,随即拧开房门。

      叶眠知走的时候,有好多东西都没拿走。或许她也是想要与过去完全隔离。

      可是要想摒弃过去,本来就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啊。

      江敛沉默着打扫了房间,将没用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

      忽然,一个东西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那是一个泛黄的、陈旧的发圈。
      这个东西……不是叶眠知的。

      江敛坐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灰尘掉下来,落在的他的鼻尖上,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愣愣地捏着那个发圈。

      忽然间,原本应该封存在脑海里的那个人、以及那段回忆,好像全都不受控地跑了出来。
      他有点想哭。

      ……

      江敛小时候性子偏沉闷,不爱说话。因为孤僻,戾气又重,所以没人愿意和他玩,每天他都一个人看书。

      但是,也不乏有讨嫌的男生捉弄他,朝他扔纸团,把他的书丢下楼去,以及在他的书桌里放死掉的青蛙,诸如此类。

      江敛对此基本免疫,因为他没有可以撑腰的人,只能独自咽下这份痛苦。

      这年他刚上初三,放了学,江敛拐进又破又旧的山城巷,听着周围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他不免加快了步伐。

      刚打开门,江敛便闻到了一股酒味,不免皱了皱眉。

      “还知道回来?”

      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如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桌上堆满了空酒瓶和一个盛满烟头的烟灰缸。

      江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往上提了提书包。

      这个只爱赌博酗酒的爸爸他是一点也不想要,妈妈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和别的男人离开了。也因为这个,江敛逐渐变得沉默。

      他绕开男人,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江路一巴掌扇到在地上,顿时他耳朵嗡嗡的。

      江路只要喝了酒就会家暴他,这也让江敛性格开始有缺陷,原本拔尖的成绩也慢慢力不从心。

      江路一串串不堪入耳的脏话还在继续,一次次对他拳打脚踢。终于,江敛再也忍不住,冲出家门。

      他一直想要逃离这样的生活。

      ……

      江敛走下楼,正想着要去网吧将就一晚时,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阿敛!”

      他脚步一顿,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穿校服长发的少女,她面容姣好,浑身溢出满满的少女感。

      “你爸爸又打你了吗?”她担忧地问。

      江敛垂下眼皮,轻轻“嗯”了一声。

      少女拉着他手腕上楼:“走,去我家吧,我帮你简单包扎一下。”

      这个女孩名叫霍绥,住山城巷202,江敛对门邻居,今年上高二。家里有个脑子不太行的母亲,父亲一直在外打工。
      也许因为他们是邻居的缘故,又或许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两人一直很聊得来。

      霍绥打开家里的医药箱,轻声道:“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哦。”

      少年背上全是大小不一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他闷哼了一声,听上去很痛。

      包扎好,霍绥留下了江敛,让他一起吃饭。

      看着少女在厨房洗菜择菜的娴熟,江敛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帮她打下手。他们不说话,却异常默契。

      饭后,霍绥帮助母亲擦了身体并且让她睡下,又给江敛辅导起功课。

      她虽然每天都有兼职,但成绩却从没落下,在重点高中,一直都在拿奖学金和贫困助学金。

      昏黄的灯光下,江敛和霍绥一起挤在狭小的书桌前,他看着她在英语书上做笔记,看着一行行清秀的字迹,忽然问道:“霍绥,你有没有想过,不在这里生活?”

      霍绥一愣,笔尖顿住:“有过。可是我幻想了好多,都不知道该怎么实现。”

      她扔下笔,扑进江敛怀里大哭:“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妈妈脑子有病,爸爸也不在,真的好难好难,我快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了。”

      江敛揽住女孩的腰,他暗自在心里许愿,一定要带霍绥离开这个俗世市井地方,要去更高的未来。
      在很久以前,他就把霍绥划进自己的未来了。

      ……

      周末,江敛和霍绥一起去江边散步。

      霍绥躺在堤坝上,很悠闲:“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去想其他的。”

      江敛点了点头,忽然问:“如果,有一天你中了1000万,想怎么花?”

      霍绥眼前一亮,很认真地掰着手指数:“首先,帮我妈妈把脑子治好。如果还有多余的钱,就买套房子,添置些好看的衣服鞋子。

      “在我学校里,有一个财阀家的大小姐,她长得很漂亮,每天衣服不重样,天天豪车接送。她说过,她会护肤,还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但那些都是目前的我无法想象的。”

      霍绥有点怅惘。

      江敛轻笑道:“都会实现的。但是那些都太遥远了,先定一个小目标吧。”

      她扭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江敛起身,冲着长江大喊道:“我要去看海,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少年目光坚定,眼睛里好像盛满了希望。

      霍绥有一瞬的怔愣,也起身和他一起朝着远方大喊:“我也要去看海!我要和江敛一起去!”

      这天,他们聊着天花乱坠的梦想和未来,暗暗埋下了一颗想去海边的希望果实。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新年了。年三十这天,霍绥约了江敛去她家一起过年,她负责准备年夜饭。

      房间里,江敛专注地做一颗水晶球。这颗水晶球很漂亮,里面有一个跳舞的小女孩人偶。

      明年的3月14日白色情人节,正好也是霍绥的农历生日,他想要在那天,将这颗水晶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并向她表白。

      “滴滴”的闹钟声响起来,江敛搁下水晶球,转身出了门。

      拧开门把手,江路正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前,看上去又喝多了。

      江敛微皱眉,打算绕开他离去。可是今天的江路心情似乎很好,他拉着江敛要去喝一杯。

      他嫌恶地看他一眼,抽出来自己的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失去了支撑,顺着台阶往滚下,声响巨大。

      一旁,霍绥听见声音,也打开了门。

      少年一脸平淡,垂着眼,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他们谁都没先开口,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霍绥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侧开了身子。江敛抬脚踏了进去,门从里面“咔嗒”一声上了锁。

      霍绥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三菜一汤,电视里放着春晚,指针刚好走向八点。

      过了很久很久,外面有了声音,接着,响起了警车的“嘟嘟”声。

      有人报了警。

      这年A市不算发达,山城巷没有监控,加上江路又喝了不少酒,这起案子也被判定为意外。

      很快,检测结果送到了江敛家。报告显示,江路死前的十三分钟都还有气。

      他不想叫救护车,霍绥非常明白。
      因为,江敛真的很久以前,就想摆脱这种阴暗腐烂的生活了。

      ……

      之后,江敛变得有些魂不守舍。霍绥给他补习时,他也总在走神。

      就这样,江敛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之久,成绩逐渐滑坡,偶尔还会做噩梦和逃课去网吧。

      办公室里,老师找他谈过话:“你现在的成绩,连个普高都上不了。”

      走在街上,江敛感觉无助,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感到愧疚,虽然,他真的只是甩开了江路的手,仅此而已。

      再次回到山城巷,他看见了霍绥。

      少女穿得很漂亮,扎着精致的发鬓,和以前全然不同,面前停着一辆大货车。
      江敛怔怔地走上前,霍绥也看见了他。

      她说:“阿敛,我爸爸回来了,他要带我和我妈妈走,我妈妈的脑子有钱治了,我也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江敛,我走了后,你要好好学习。”

      对于江敛来说,霍绥是他黯淡生活中唯一的一束光。可是光灭了,他却无法抓住。

      “你……”江敛嗓子有些干哑,“你还会回来吗?”

      霍绥掉下来几滴眼泪,可她却是笑着的:“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江敛,我很高兴可以遇见你。在山城巷过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噩梦,可有了你后,我不痛苦了。马上中考了,你也要振作起来。”

      她很轻地抱了一下他,在他耳边说了句:“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你,江敛。”

      少年一怔,目送着那辆大货车开走,目送着他最喜欢的女孩离他远去。

      以前,他也是这么看着妈妈离开的。离别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回了家,江敛望了眼霍绥的家门,终究低着头进屋。

      茶几上放了本他的英语书。江敛刚拿起来,有张便笺随着风从里面飘了出来。

      少年弯腰捡起,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了上面的字——To be yourself。
      落款是:很喜欢你的,霍绥。

      霍绥希望他可以走出来,永远只做自己,继续朝着光走。

      江敛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滴在了地板上。

      他很少哭,上一次哭是八岁时,母亲偷偷离开的时候。从那以后,他总认为哭是最没用的。
      可是,这一次他怎么也忍不住,孤单又无措地擦着眼泪。

      他收起便笺,关门回了房间,看见了那个摆在桌子上,没来得及送出的水晶球。
      明明,就还有两天了。

      江敛小心翼翼地把便笺贴在书桌前,又拿起那颗水晶球,看了半晌后,丢进了垃圾桶。
      一切都没意义了。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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