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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再次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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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值得,没有实力,便没有资格拥有重要的人。自己尚且是蝼蚁,自己珍视的人又谈何重要?”
“可是,那些被杀死的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兄弟们,就不是重要的人了吗?还是在帝位面前,他们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夏寻,你没有兄弟姐妹,你不知道,在资源有限的利益下,人心会变得多么可怕,即使是今日笑着与你用膳的同胞,明日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挥刀杀你,这便是皇家。”
“是不是东寻也会变成这样?我是不是有资格获得灵国的帝位?东寻仍是灵国太子,有朝一日,他也会为了帝位杀我吗?”卡洛殇忍不住问道,话说完之后她又觉得不该问眼前的人,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会给出肯定的答案,而她,想听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尽管东寻不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同胞兄弟,但是他们也同样有着卡洛一族的血脉。
而从她来到灵国见的这几面来看,东寻都表现得和善可亲,他的眼神纯澈不似伪装。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伪装出来的假态,目的只是为了令她放下戒心。
也想象不出那样一双眼睛有一天也会变得满是黑暗。
如果每个人都是如此,都会这样有朝一日重要的东西变得不再重要,珍惜的东西变得不再珍惜,那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毫无意义不是吗?
争破了脑袋,最后所得到的不管是什么,都会在漫长岁月的流逝中被弃如敝履。
只因人心善变。
“这太可悲了。”她嘀咕道。
人类太可悲了。
她知道为什么会有兽类的存在了,尽管兽类没有灵识,没有智力,但是它们珍惜的东西,一生都不会改变。
所以被驯服的灵兽们才会这么忠诚,它们认定了一个主人,此生都不会再变。
女王捏住她滚烫的脸看了看,说道:“如果你不希望东寻继续留在灵国,我可以立刻命令他回殇国,如何?”
卡洛殇惊讶的瞪了瞪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你不想看到有朝一日东寻对你刀剑相向不是么?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什么时候会这么做呢。不过,只怕现在,他还觉得敌不过我吧?在那之前,应当不会出手。”女王说道。
“他应该去争自己想要的东西,否则一生都会有遗憾,你的父皇也没有剥夺你的机会,你为什么要剥夺掉东寻的?”卡洛殇蹙眉道。
“你倒是很会为他人着想,还是你有自信,他争不过你?”女王冷笑道。
卡洛殇沉默了片刻,靠在软垫上,装睡。
女王轻轻抚了抚卡洛殇的脸。
这还是一张稚嫩的脸,轻戳脸颊便凹陷下去,软的就像□□面团子。
似乎过去很多很多年了。
但实际,也不过十几二十年而已。
“你以后,还会忤逆我,和我对着干吗?”女王轻声问道。
卡洛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
“我的暗影说,你查看了我的起居注?”女王又道。
卡洛殇这才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眸带了些许慌乱。
起居注是女王从出生开始的衣食住行,通常情况只有太医需要治病,或者是查阅皇子们具体怀孕时间之类的情况下才会启用。
无关紧要的人去查看,很有企图谋害的嫌疑。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为何不直接来问我?”女王捏住卡洛殇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看着那双闪烁的眼眸。
卡洛殇动了动嘴唇,“东寻唤我姐姐,我只是奇怪,就算不按辈分……他是如何得知我的具体生辰的?”
……
这日,卡洛殇躺在塌上。
虽然自从被封印之后,她基本都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整日都柔弱无骨,风吹就倒,面色如纸,一副快不行的模样。
这一次,是真的出了点大事。
卡洛殇胸口中了一箭,而且是正中心脏那种。
虽然一颗圣天治疗石就可以治好的事情。
但她的治疗石,时限早就已经缩得不能再缩。
中箭的时候也没到能用治疗石的时限内。
可吓坏了一众灵国医师,个个都顶着摇摇欲坠的脑袋释放治疗灵力,布置阵法。
事情发生在昨日。
昨日,原本是卡洛殇册封灵国太子的日子。
也是和肯利塔国正式缔结联盟,联婚的日子。
神奇的是,一支天外飞箭穿过灵国和肯利塔各大能人法师的头顶,仿佛一个定向箭般,射中了卡洛殇。
离谱到。
女王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在我的结界范围内,明明震开了,这支箭怎么会……?”
而卡洛殇,则像所有被突然行刺的王子公主们一样,痛苦地捂着胸口,滚落台阶。
两大国臣民,以及来看热闹的小国臣民,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来人!把东寻殿下关入内庭监大牢!”女王怔愣之后反应过来,抱着卡洛殇,怒声命令道。
刚刚走出传送阵,一脸蒙蔽的东寻就这么被重重包围抓住,送入了内庭监大牢。
“你这出戏,是要演给谁看?”谨神月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胸口扎着厚厚绷带的卡洛殇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哎,谁想看谁看。”卡洛殇慢悠悠地爬起来。
谨神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尽是复杂的情绪,晦暗不明。
“我猜猜,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只是不想跟西雷订婚,才弄着一出吧?”卡洛殇慢慢地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告诉你吧,我会和西雷订婚,他可是给出了很丰厚的条件,毕竟肯利塔可是个大国。”
谨神月站得有些僵硬,“不过是一声母皇,你到现在都不肯妥协,换成肯利塔的联婚,你就妥协了么?”
“我要的长灵之心呢?”卡洛殇不理会她,直接问道。
谨神月抿了抿唇,“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替你找来?”
卡洛殇:“我只是说我要,又没有说一定要你找,你不找就算了,反正西雷会帮我找。”
谨神月冷笑道:“凭他?用肯利塔的军队填平红海,再进去找么?”
卡洛殇用手指弹开桌子上的杯盖,怒道:“就算找不到,他也会帮我找!”
谨神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到底是哪里对我不满意,直说可不可以?”
卡洛殇划着杯盖上的花纹,咬了咬唇,说道:“你这句话说得无聊死了,你一定要听,那我就随便找个理由,至少西雷是肯利塔国正统储君,你不是!”
谨神月垂眸道:“你不过是要我回谨国皇城,你说便是,我会照做。”
卡洛殇蓦然将桌子上的茶具扫了下来,站起身喊道:“你回啊!你想回就回啊!你回去那个人的身边啊!你不是天天盼着日日想着吗?!谁不让你回了?!你爱回不回,跟我一点干系也没有!!”
谨神月不动,身上溅了几滴茶水,她平静的眸子对上卡洛殇的一脸怒容,说道:“你今日是想跟我翻旧账?”接着左右扫视了一番,“我送你的珠子呢?”
“扔了。”卡洛殇见她不怒,似觉无趣,又坐了下来,说道:“谁跟你翻旧账?我今日就是要翻篇了,我说,我要和肯利塔国的储君西雷一起!”
谨神月默了默,问道:“是你自己决定的?”
卡洛殇不耐烦地道:“是我!当然是我!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谁能逼得了我吗?你觉得我怕死吗?!”
谨神月负手紧紧握拳,忍着喷勃的怒气说道:“好,你厉害,说翻篇就翻篇,翻过了卡洛蓝颜,也翻过了我,佩服!”
只有她,只有她到现在还翻不过皇城篇,还是活在过去的亡灵,吸取着卡洛殇的光芒,现在,这份光芒要离她而去了。
卡洛殇从牙缝挤出两字:“过奖。”
一件红宝石般的物什划着抛物线,从空中落下,卡洛殇下意识接住。
是红树之心。
一阵酸楚猛然从心底涌了上来,令她几乎当场落泪,她悄悄握住那颗东灵珠,将红树之心随意扔到桌子上,说道:“我不要了。”
谨神月缓缓走上前,将长灵之心也放在了桌上。
长灵之心能对抗阎皇,世间仅此一颗,她放的动作极其小心,似乎是怕不小心弄碎了。
红树之心的光芒映照着她的眼眸,令她看起来双目赤红。
“还你……”谨神月的声音隐隐颤抖,“还你梧桐山下的那次人情,这下我们两清了,我不会再来。”
看着她的背影,卡洛殇感觉心脏像是猛然坠入深渊,猛地忍不住脱口喊道:“是吗?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承认那天那个脏兮兮的白衣人就是你呢!”
那一日,她看到那个白衣玉面的太子殿下一身尘污,手腕上的伤痕让人不难想象她身上其他地方受的伤,就像一只洁白的天使坠落在地面,在散落飞舞的羽毛中倔强。
是以,她没有叫住谨神月。
她不知道,对方在看到自己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谨神月身形一顿,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弯腰放下后闪身消失。
卡洛殇捡起来看了看,是个经常被使用的竹筒,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里面还有半筒水,她拔开木塞子喝了一口,大哭了起来。
她一手抓着竹筒按进怀里,一手伸向虚空乱抓,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浑身颤抖。
惊动了宫人们,脚步声四起,一片混乱。
“殿下?!殿下!!”
“殿下怎么了?方才谁来过了?”
“快去,去禀报女王陛下!”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榻上,御医来了又走,一个接着一个。
她哭了又停,停了又哭,不知过了多久,才抱着竹筒呆傻的坐着,还没来得及落下的眼泪从眼眶缓缓滑落。
“为什么……“她低声喃喃,感觉嘴唇红肿,喉咙干涩。
“那个白衣教主来了?”女王不知在一旁坐了多久,美艳的脸露出了些许惊讶,她撑着下巴,不冷不热地道:“他终于不要你了?”见卡洛殇不答,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又道:“先说清楚,这次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可没逼你,是你没能两头兼顾好。哼,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征服男人?”
闻言,卡洛殇赤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
只是这双湿漉漉红通通的眼睛,瞪大了也……除了看起来更可怜兮兮以外毫无作用。
紫宸掩唇轻笑,纤手指了指卡洛殇,道:“你不知道吧,女王陛下与西方三大国皆有联姻,在位以来从无战事,殿下要是跟陛下学了精髓,还怕区区一个白衣教主不手到擒来吗?”
“滚!!!“卡洛殇怒吼道。
紫宸无奈地耸了耸肩。
女王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塌边,俯身瞧了瞧卡洛殇,随即道:“看你今日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打了这么多日都不见哭,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哭成这样,真是岂有此理。“
是女人!!!
卡洛殇张了张嘴,泄愤似的将脑袋锤到软垫上。
女王去而复返,“别哭了,过几日举办你的生辰,一切都按照你想的来,如何?”
卡洛殇怒瞪了她一眼,喊道:“我的生辰是霜金之日!乱是破军之时!全世界都知道,您不知道吗?!”
现在才什么时候,离破军之日远着呢!
女王神色一凝。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无形的,几乎是隐含杀气的灵力在周围流转,如寒冰破刃般游走。
脆弱的肌肤仿佛随时都会被那如有实质的灵力划开。
从里面流淌出鲜血。
“噗!”紫宸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在女王的冷睨之下立刻捂住了嘴。
他做出惊恐害怕的模样来,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
卡洛殇也察觉出了不对,她犹带泪水的眼珠扫视了周围满含杀气的灵力一眼,在塌上缩了缩。
而后,她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着生母。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生辰是哪一日?”女王冷冷地道。
这段时间,这位年轻的王者似乎找到了,和自己多年未见的孩子的相处方法,表情逐渐柔和,渐渐显现出了母性来。
可现在,卡洛殇却感觉到了真正的杀气,她僵硬地坐着,连滑落到脸上的泪珠都忘了擦。
女王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霜金不是你真正的生辰,你不是破军。”女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托着她湿滑的下巴,看着她晶莹如星的眼眸道:“你只是殇国的工具,他们用你,换取了一份来自谨国的盟约。”
卡洛殇瞳孔一缩。
震惊、怔愕、恐惧……无数情绪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动摇一般,她躲开那个在她脸上轻抚的手,不断地向后挪去。
直到被女王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她只挣扎了一下,手腕处便传来剧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声闷哼吞进喉咙。
“殇国那条老狗来的时候。”
女王抓着卡洛殇的手指,放在自己紧实平整的肚子上,缓缓地说道:
“当时你还没有出生,他们用刀子从这里划开……”
她抓着那根颤抖的,纤小的手指,沿着自己白皙紧致的肚皮上一路向下划,
“连同内壁子宫,和你一起生剖了出来……”
“呃?!”卡洛殇在那平稳的,仿佛在说着旁人故事的声线中,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放开我!”卡洛殇的表情像是又惊恐,又厌恶,她想抽回手指,却仍被紧紧地抓着。
“他们说,你必须在某一日,某一个特定的时辰出生,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呜……”卡洛殇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
“他们要你乘破军之名出生,所以把我的子宫连同你,一起放在了灵水里封印温养……”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卡洛殇又挣扎了一下,这次终于挣脱了。
“你说,我知不知道,生出你以后,我还会不会有孩子?”女王冷淡地道,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卡洛殇的手。
看着她就像一只获救的小动物一样,钻缩进床榻深处。
“你说,那个叫阿清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爱上你这样的怪物?”
卡洛殇捂住耳朵,扑在软塌上缩成一团。
闭上眼睛,她仿佛能看到一名妙龄的红发女子,被众人压住,割开隆起的肚皮,发出凄楚而绝望的哀鸣。
紫宸戳了戳卡洛殇的纤瘦的,僵硬的
后背,对女王无奈地道:“陛下,您把小殿下吓傻了,今天她都这样了,您怎么还刺激她?”
话音一落。
女王方才还冷若冰霜,孤傲美艳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怔愣呆滞。
“呃?”她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了呆萌的表情。
“您不是,来哄她的吗?”紫宸歪了歪脑袋,摊手道。
……
一路沿着荷花池回宫的时候,女王仍在驾上愤愤然,“为了个男人?啊?为了个男人!哼!”
“陛下,殿下还小,小孩子都是这样,喜欢为了感情奋不顾身的,您不是最清楚吗?”紫宸道,他熟练地抓着女王的手,富有技巧地按摩侍弄。
他低下头吻了吻那冰冷白皙的指节,而后抬眸,从下往上媚眼看去,凤眼如丝。
他就像一个成了精的妖孽。
女王在他的安抚下淡冷了不少,不再那么情绪外露。
尖长的指甲,近乎恶意地玩弄着对方的喉结,感受着男侍温顺的轻颤。
“可惜你年纪大了些,二十一岁,不若,送你过去给她玩两天,如何?”女王道。
紫宸讨好地淡笑道:“随陛下高兴。”
“说起来,东寻还在内廷监呢。”女王道。
“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他?”紫宸顺着女王的话问道。
“既然是阿殇要演这一出,就让她自己演完吧。”
……
待两人走后,卡洛殇慢慢从床榻探出头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哪里还有半点惊恐的痕迹。
大意了。
她应该想到的,作为生母的灵国女王必然会知道她的出生不寻常。
但白衣教主就是谨国太子这件事,应当还没有泄露。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时间,快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