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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锦鱼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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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鱼节是殇国的节日。
传说,在一个普通的,战火纷飞的日子里。
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在河边救了一条差点干死的鱼,那鱼通体如锦缎般美丽,对那可怜的老母亲说道:“你救了我,作为报答,我去帮你把儿子找回来。三天后,你来到这里,你儿子会在河边出现。”
老母亲将信将疑,三日后,仍是怀着小小的期盼去了。
没想到,真的看到自己的儿子浑身湿透躺在河边。
经历了战乱的伤痛之后,母子两再次相聚,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
于是每年的这段时间,锦鱼们溯游产卵的日子里,百姓们都会自发的去河边保护它们。
久而久之,约定俗成了一个大团圆的日子。
灵国自然是没有这个节日的。
就像谨国一样,这个强大的国家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乱了。
百姓安康而幸福,有时,也会学学别的国家的节日。
只是照搬来一个节日作为由头,庆祝玩乐罢了。
女王也学着殇国的模样,将卡洛殇的宫殿四处布置了一番。
连宫灯都换成了小巧可爱的锦鱼形状。
温馨柔和的气息。
然而饭桌上的氛围却仍是一如往常的冷。
尽管这是他们初次同食一桌。
“吃吧。怎么,不喜欢?”女王道。
卡洛殇望了望圆桌中间的大锦鱼头,说道:“我不会。”
所有的东西都按照殇国的布置了,除了吃饭用的刀叉。
“是不会,还是不肯?”女王道。
刀叉的使用方法,无论如何都是比筷子的使用方法更简单。
就算使用的姿势不正确,手法不够优雅,只要捏在手里,就能使用了。
卡洛殇抿唇不再言语。
气氛再次冷到极点。
女王站了起来,她凝视着卡洛殇倔强的嘴角,和那双黑曜石般的,微微晃动的眼眸。
白皙脖颈上紧绷的弧度显示,卡洛殇在紧张。
她知道自己在挑衅。
“好,那我教你。”女王从身后绕过,就像一个环抱姿势一样,执起卡洛殇的手。
卡洛殇浑身一僵。
女王像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似的,将卡洛殇生硬微冷的手指捏住,按在刀柄上,“像这样,这样握着……”
……
殇国。
世子府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并无太好的气氛。
这样的日子,有时候有些大家族会显得略有些冷清。
因为他们会难得放仆从们一个小假,让他们得以回家与亲人们相聚几日。
约定俗成的,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外出串门。
是以一向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的大世家,反而看起来冷清不少。
东寻独自一人坐在珍馐琳琅的大圆桌上。
“我不会过去的,看到他我就想到阿殇被你们逼着一个人到了灵国那样的地方。我不想看到他。“
“阿清,你在说什么啊,“族长垂眸道:“那是,她生母的国家……”
“那我是什么?这十几年算什么?”
族长答不上来。
至少,他和卡洛殇还有血缘的结缔,拥有着同一个父亲,尽管这十几年,他一直是以父亲的身份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
身份被破之后,阿清与她便无血缘关系,他无法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无法安慰。
更无法确定卡洛殇是怎么想的。
他只好自己走回大厅,独自面对这个一出生便被送走的亲生儿子,有些难以自处。
看着孤身一人的卡洛建安,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世子的时候,每一个孤独的团圆饭。
那时候,正是战乱四起之时。
大多的卡洛之子们,都在战场上。
父亲也常去前线。
宗室只有他一人留守后方。
像这样的日子,他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进食。
在卡洛之子们保家卫国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也是。
他既没有保护好卡洛殇,也无能庇护眼前这一位。
可笑的是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被赋予了这两位父亲的头衔。
一个,是东国太子;
一个,是殇国战神。
无论哪一份荣誉,本都与他无关。
“请坐吧,”那已经半大的孩子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顿了顿,犹豫地说出一个称呼,“族长。”
“不必拘谨,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作为长辈,他只好尽量放轻松,见那孩子目光不自觉看向门外,又道:“抱歉,你……母亲略感不适,就不过来了,我们两吃吧。”
“是。”东寻答道,见族长动了筷子,这才开始小心地夹摆在他面前的两道菜。
“你会用筷子?”族长见状,微微诧异。
灵国遥远,是个风土人情完全不同的国家,用膳时,都是以刀叉为主。特意摆了两具刀叉在桌子上,东寻没有去用,也没动桌上的几道灵国菜肴。
“不难学。”东寻道。
族长感觉心中仿佛有麻麻的针细密地扎过。这孩子,太过聪慧敏锐,他应当是很早就察觉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却独自待在灵国,举目无亲的地方,隐忍不发那么多年。
“嗯,甚是……明睿。”族长点头夸赞道。
族长不时将远处的菜盘与东寻面前的菜盘换上一换,他动作自然,好似经常这样做。
“我来吧,族长。”一旁的侍从上前,一边置换菜肴,一边笑着道:“也不知道公子爱吃些什么,族长特意吩咐了厨房多做几道呢,公子你尝尝看?”
“好。”东寻每样都试吃了一小口,一轮过后,他放下筷子,声音沉稳地道:“族长,我今日只是依照交换条约回殇国一日,既然饭已经吃过了,若无其他的事,待会便要回灵国了。”
族长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晚也不住吗?”
东寻得体地笑道:“实在因为灵国政务繁忙,母皇早年已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了我,如今虽然公开了我质子的身份,但太子之位并未撤去,许多事情仍需我亲自决断。
况且,族长也还没想好,我的住处吧?”
族长心中一窒,喉咙有些发紧。他确实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排,阿殇走了,偌大的世子府不能空着,宗家嫡子回归,于情于理都应该安排进阿殇曾经的住处。
可阿清不会同意。
“不知能否当面与殇国夫人道个别?”东寻问道。
……
云墨院里的震动传到了庭院的枝叶上,那些沾了细雨露珠的翠叶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露珠凝聚,从一片,滑落到另一片,再从尖角滴滴落下。
“才一日就要急匆匆地赶去灵国了,那还回来殇国干什么?还不如不要回来!”
“既然舍不得,那方才为何不一起用膳,现在人还在屋外等你,你就去见一见吧。”
“不见!让他走吧!”
“阿清!他这一去灵国,又不知哪日才会回来,你……”
“不见!不见!不见!我说了不见!”
“好好,那我去与他说一声。”
族长推开门,便看到一双清泠泠的眼睛,于幽暗孤寂的黑夜融为一体。
那仿佛浸润了苍凉的眼睛比他想象的更为沉稳安静,他这个族长却仍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
“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最后,族长苦笑着对眼前的少年说道。
“我知道了。”东寻声音沉静从容地道:“二位保重,东寻告辞了。”说罢行了一个殇国礼,转身走进黑夜。
……
灵国。
“我以为,你根本不需要厮杀,你不是殇国和灵国结盟的关键钥匙么?难道不是既定的王储?”
橙花色的摇曳烛光下,卡洛殇切着肉排问道。
她的动作看起来很优雅,大概是因为一举一动都很规范。
握刀的姿势……
以及手肘微微抬起的弧度……
刚好一口便能含入唇中的肉粒。
水晶杯上的红酒少了许多,她的脸色与和熏的灯光一起,微醺。
“你以为区区一个殇国真的能影响到皇储之争么?况且,你既然已经生下且被送往殇国,你身体里的那一半灵国血液才是两国联盟的关键,至于我这个生母是否能成为帝王或者活着,并不重要。
明白了么?我也是从地狱厮杀回来的。”女王冷傲地答道。
“当王,就那么好么?如果你不争储君之位的话,也没人会去杀你吧?”卡洛殇说着,去摸红酒杯,却摸了个空。
原来杯子不在她看的那个位置。
她定睛一看,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
“嗯?你今天似乎很多问题,好啊,我就回答你。身为皇子,没有人会不想成为帝王,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不争?”女王站起身,将卡洛殇手边的杯子拿开,放到了桌子中央。
她挥了挥手。
宫女们训练有素的上前,动作轻小的将所有的东西撤下。
另一侧,男宠们就像小猫般轻声走到太妃椅旁,将小桌上的甜点盖子逐一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打开,随即跪着候侍在一侧。
女王坐在椅子上,朝卡洛殇召了召手,“过来,阿殇。”
没摸到酒,卡洛殇茫茫然地四处看了看,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云端。
她扑倒在太妃椅上,继续问道:“为什么即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也要争?若是身边重要的人都因此而死,一切不是都没有意义了吗?不惜杀死自己一同长大的同胞也要抢的帝位,到底有什么意义?为此,还要失去那么多东西,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