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8、恶念缠身

　　玉渊回一身狼狈的回到众生殿，站在殿外不敢迈步进去，三只仙鹤齐齐看着他，眼中嫌弃昭然若揭，就连小白泽也没能逃过这样的眼神。

　　柔川落在殿内，看着玉渊回眉毛直打结。

　　玉渊回心中有些担忧，他师尊最是喜洁，虽则他来了没几日，但已对此事有着深刻的了解。

　　柔川一挥袖一阵金光洒在玉渊回身上，将他和小白泽一起洗了个干净，小白泽咻一下蹿出了玉渊回的怀抱，撞进柔川怀里，‘呜呜’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柔川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玉渊回也觉得委屈，道：“五日前弟子随洛银师叔往灵渊天宫弟子院习剑，谁知洛银师叔和栾珩师叔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太玄长老生气，叫他们下山去寻堕仙的踪迹，于是弟子便自行回众生殿。”

　　玉渊回顿了顿，继续道：“弟子一路走至云锁之前还算平顺，担心扰了师尊清修，便自行踏上云锁，谁知天突然就黑了，一阵电闪雷鸣之后，云锁剧烈震动起来，弟子脚下不稳，摔了下去，幸而抓住了云锁才没有再掉进深渊里，及至刚才无尘仙君路过才将弟子捡了上来。”

　　柔川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是她大意了，把人往洛银那里一丢就不管他了，才叫他落得如此境地。

　　“先进来罢。”

　　玉渊回跟着柔川进了众生殿，乖乖往榻上一坐，照旧保持着沉默。

　　他师尊喜洁也喜静，他一向也很少出声。

　　柔川道：“往后就叫这两只小仙鹤跟着你，在你能御剑之前，暂且充当你的坐骑。”

　　玉渊回有一个问题想了很久了，问了洛银，洛银也不曾回答他，便问道：“师尊为何不教我剑？”

　　柔川淡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可知这十二金玉柱上刻的都是谁？”

　　玉渊回道：“在封天一战之中牺牲的仙人们。”

　　柔川道：“挥那一剑的是我，你可明白？”

　　玉渊回道：“可若无师尊这一剑，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甚至所有人都会死去。”

　　柔川嗤笑：“谁知道呢。”

　　也许她再晚一些挥出那一剑，就会有哪个厉害的仙君力挽狂澜，拯救天下。

　　可惜她挥出了那一剑。

　　于是一切就都结束了。

　　“师尊。”玉渊回喊了柔川一声，也没了后话，他应该要安慰下他的师尊才对，但是他作为一个被保护下来的人，没有资格对这件事做出任何评价。

　　玉渊回第二日依旧灰头土脸的回来，这回是不小心绊了一跤，他似乎也对自己有些无语，于是低着头不说话。

　　到第三日照旧是这样的情况时，柔川也觉得不对劲了，没道理之前洛银接送的时候安全无虞，轮到他自己走了，就总是要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玉渊回不说，柔川便也没有追问，只等着他出门了便悄悄尾随而去。

　　她这个徒弟话比她还少，不出声就跟不存在似的。

　　于是她也时常忘记还有这么个徒弟的存在，明明一开始想的是要好好照顾他的。

　　柔川轻飘飘跟在玉渊回身后，只见玉渊回一路顺利地抵达了弟子院，然后先后收获了灵渊天宫弟子的冷嘲热讽一次，刻意下套一次，联合排挤一次，恶意陷害一次以及等等。

　　玉渊回好像最大程度地放大了这些人身上的恶意。

　　他们对待其他人都是和气友善模样，只有在对待玉渊回的时候，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而授课的太蘅长老在面对玉渊回时又是一视同仁，并没有生出无端的恶意来，并且她似乎也发现了发生在玉渊回身上的事，有意无意的已在维护他。

　　但是这些维护并没有换来好的结果。

　　新弟子们在被制止后往往会变本加厉，如此恶性往复，完全没有头绪。

　　小白泽在玉渊回头上绕来绕去，却始终赶不走那根若有若无的白烟。

　　太蘅长老让他们两两结对学习，灵渊天宫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加上玉渊回是正好的，但是没有人愿意和他结对，于是玉渊回便落了单。

　　经过了这两日，玉渊回也有了些经验，一言不发地提着剑选了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练习。

　　太蘅长老发觉了柔川的身形，悄声靠近了她，知道她必是发觉了不对，专门过来了解情况的。

　　其实就算她不来，这事她也要报上去了。

　　柔川问道：“灵渊天宫收徒一千三百二十一人，为何今日少一人？”

　　太蘅长老道：“有一女弟子无攸告假未至。”

　　柔川瞬间就联想到了无倾，太蘅长老接着便道：“这个无攸是她哥哥背着上来的，从结果上来看，她也抵达了长仙台，故而也收做灵渊天宫弟子，只是她体弱多病，至今也只来过一次，但是天分极高，除她哥哥之外，算得上是这批弟子里的翘楚。”

　　太蘅长老去看柔川的脸色，虽然并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去看了，关于玉渊回，他虽然没走上长仙台，但是他掉进了大剑深渊，而大剑深渊却在长仙台之后，所以从结果上来说，并不能算他没有抵达长仙台。

　　初时太玄长老也对玉渊回的处置心生为难，青陵山门已关，他也并没有被送出青陵山，可见青陵山是承认他过关了的。

　　但是他这关过得有些不明不白，且中途洛银曾起了心思助他一臂之力，虽则最后未能成行，却总归有些不妥。

　　后来柔川收了他做徒弟，又将他托付给了洛银，算是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过新的问题又紧跟而来，洛银在时不显，洛银一走，这些新弟子们便开始针对玉渊回。

　　从常理上来讲，众人皆是新修弟子，相处间和和气气才是正理，且玉渊回作为两大仙君之一的柔川仙君的唯一弟子，不说受到更多的礼遇，但至少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恶意排挤才对。

　　她观察了两日，实在看不出来这到底为什么，本想私下询问几个弟子再做打算，谁知柔川仙君今日便来了。

　　柔川道：“关于玉渊回的事，我知道了，从明日起他便不来弟子院修行了。”

　　太蘅长老忙道：“此事是我的疏漏，仙君将弟子托付在我等手里，却叫他受了这许多为难，吾等难辞其咎。”

　　柔川道：“不关你的事，是我的疏漏。”

　　本就知道他被人借走了气运，影响了自身运道，还将他丢在一群尚未入道的弟子之中，平白叫他受了这许多日的委屈。

　　柔川道：“我这便将他带回，免得再扰了灵渊天宫弟子的修行。”

　　太蘅长老不禁问道：“仙君知道此事因何而起？可否解惑？”

　　柔川道：“不能。”

　　太蘅长老哑然，倒是没料到柔川仙君这样干脆的就拒绝了她。

　　柔川见太蘅长老有些尴尬，却也不想解释个中缘由，有些事情她并不想人尽皆知。

　　她已经身不由己了，就没必要再多其他人了。

　　玉渊回没想到他师尊会来弟子院，还是来接他回去的，可是还没到散学的时候。

　　太蘅长老道：“你先回去罢，往后若有疑，可来寻我，凡我所能解惑，定不藏私。”

　　柔川仙君不执剑，已是青陵山的共识。

　　刚开始玉渊回下来学剑时还吓了她一跳，若论青陵山众仙，于剑一道，自然以柔川仙君为先，只是自那一剑之后她便弃剑不用，转修符阵。

　　那时从太玄长老到众仙门弟子或多或少都曾劝过她，只是她心意已定，而今凭符阵也稳稳压了众仙一头，这便是后话了。

　　这期间她所承受的压力要比其他人要多出数倍，所以一开始他们也都以为玉渊回是要跟着柔川仙君学符阵的，未曾想，最后却是洛银在教他学剑。

　　玉渊回将剑奉还给太蘅长老，他师尊虽不曾明言不让他带剑，但是他从来也不会将剑带回众生殿，那里有一柄大方剑就足够了，没必要再在他师尊伤口上撒盐。

　　玉渊回道：“多谢太蘅长老教诲，弟子记下了。”

　　柔川招了招手，两只小仙鹤争先恐后地飞过来托起玉渊回，有一只没抢到位置，跑去了柔川脚下。

　　玉渊回看着柔川的背影，暗道自己前两日撒的谎应该是被拆穿了，他揉了揉小白泽的头，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柔川一声不吭的时候压根就看不出喜怒，且因她久居众生殿，早已养得一身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度，寻常仙人在她面前尚且不敢大口出气，更遑论一个初入青陵山的玉渊回。

　　玉渊回一路提心吊胆的跟着柔川回到了众生殿，十分知趣地在自己和小白泽身上洒了两个清洁术。

　　这是柔川教给他的第一个法术，好让他可以随时保持干净。

　　玉渊回比平日回来的早，每日除了睡就是睡的大白泽抬头看了看这师徒二人，头一歪又继续睡去。

　　小白泽跳到柔川怀里，它发现了只要玉渊回不出众生殿，柔川便不会抗拒抱它。

　　柔川道：“这几日的事为何不同我说？”

　　玉渊回一凛，道：“都是些小事，不敢打扰师尊。”

　　柔川道：“你觉得是小事？”

　　玉渊回想既然她这样问，那就肯定不是小事了，一时却又不知这事究竟大在何处，便不敢回答。

　　柔川又道：“他们对待彼此尚且和气，唯独对你时处处找事，你心里不曾觉得委屈、愤怒、怨怪？”

　　玉渊回道：“我本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进的青陵山，他们心中不喜，我能理解。”

　　玉渊回低着头，这是他绕不过去的一道槛，灵渊天宫和对岸众多仙门的弟子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进的青陵山，只除了他，是被那只赤金乌扇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