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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非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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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烛添眉头紧锁,当下交谈完全不可控了起来,他惊愕之余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何兰易锦会突然多出个十五岁遇见的心上人。
为何兰易锦会在自己揭露俞栀与其并无血缘关系后,看他的眼神仿如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为何兰易锦会那般执着让他念《云间侠》。
常烛添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确认道:“所以那夜你说我身体抱恙,要贴身照顾我,是因为发现了我的身份?”
兰易锦站直,笑着赞叹道:“曦和你反应总是这般敏锐。”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常烛添一时都有些恍惚,他跟着站起身,再次直接问道:“所以那朵紫花是?”
那夜兰易锦与他兜转一圈,最后说不信任他的心意,要用紫花验证。兰易锦当时说的是那朵花有着起死回生之效,可按常理推断若那花真有这般作用,照兰易锦的性格,在得知黎昼无法研制出自身解药时便会直接拿出,这本已不对劲。
而常烛添虽然本来计划是通过治伤需要缘回丹一事骗兰易锦成为掌门,可后来想法转变,且自身实际并未重伤,便一时未能想起那朵花。
现在想来,兰易锦绝对是在那朵紫花的事上同他撒了谎。
兰易锦被他点透,也完全不心虚,勾唇看着连接二人心口处的那条殷红细线,负手坦然道:“锁灵花,我以血浇灌,成熟后你若自愿滴入自身血液,便可成阵。只要我想,往后不论是上天入地,抑或黄泉碧落,我皆可随时出现在你身侧。”
“我不限制你”兰易锦伸手拉住常烛添手腕,指节轻蹭,依旧笑道:“我只陪着你。”
注意到兰易锦视线停留在二人中间,常烛添也看向那处,可却什么都未看见。
兰易锦一笑,抬起常烛添手指,缓缓划过红线上方,“大概在这个位置。”
常烛添:“?”
手指被带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兰易锦笑着解释道:“这个位置,有一根殷红细线。”他牵着常烛添手指按了下自己心口,又按了下他的心口,轻声道:“它连接着你我心脏。”
常烛添沉默了。
果然还是他低估了修仙文中能出现的法器。
半晌,常烛添盯着那处虚空道:“那既已这般相连,即便成为掌门后我真的会离去,你也无需顾虑。为何又那般执拗不愿成为掌门?”
兰易锦笑着摇摇头。
他依旧握着常烛添的手腕,像是担心常烛添会突然消失不见,力度有些大,语气却轻,“我说过的,我的心上人,是天上的神仙。而锁灵花不过一法器,你也不过是偶然路过人间。”兰易锦再次轻点常烛添心口,“我怎么能确定,在这具躯壳里的究竟是你的灵魂,还是只是你一抹微不足道的神识?所以即便可能微乎其微,我也会尽全力不留任何纰漏。”
焰火燃放结束,此时街市内热闹不在,整个皇城寂静又沉闷,常烛添站在阁楼顶部青瓦之上,垂眸沉默地看着与自己半步之隔的兰易锦。
精致柔和的眉眼与记忆中毫无差别,其间翻涌的诡谲笑意却让常烛添一时有些无言。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兰易锦的,但现在看来,他所了解的,只是兰易锦展露出来的部分而已。
冰川之上的兰易锦清冷内敛,心软重情。
而冰川之下兰易锦的偏执决绝与病态占有欲早已形成了一股飓风,将他完全裹挟在其中。
常烛添站在风眼,他若不走便是安然无恙,若是离开便是两败俱伤,不死不休。
但常烛添本就不想走,也没想过走。
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留在兰易锦身边而已。
可要留下,前提条件便是兰易锦成为掌门。
但很显然,现在的兰易锦完全不相信他,且警惕心极重,常烛添毫不怀疑自己现在不论做什么,在兰易锦看来都只会是别有用心。
最后,常烛添反握住兰易锦的手,轻声道:“夜深了,回去吧。”
他面色如常,语气也带着对兰易锦说话时一贯的柔。
兰易锦嘴角也依旧挂着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笑,点头道:“好。”
二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平静,假装他们之间方才什么都未发生。
夜色确实已深,清凌凌的弦月悬挂半空映照人间,兰易锦站在常烛添身后,看着月色为常烛添渡上了一层柔光,好似下一刻他便会乘风而去,羽化登仙。
常烛添总是这样。
不论何时何地,哪怕是深夜二人唇齿交缠、亲密无间之时,兰易锦心脏依旧会被浓厚得快要将他压垮的不安填满。
常烛添永远仿佛下一刻便会回到天际。
他永远抓不住常烛添。
二人很快回到寝殿,常烛添一手在前推开门,一手牵着兰易锦往里进。
照常先去看了两只猫,才回到右侧厢房。
兰易锦被常烛添带着走到床前,常烛添站定,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放开了与他交握了一路的手。
掌心突然空荡,温热不再,兰易锦神色一僵,猛地抓住了常烛添的手,抬头冷声问道:“你要去哪?”
常烛添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愣了下后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反问道:“我能去哪?”
常烛添俯身轻蹭他鼻尖,“我只是想把你外衫褪了方便上药,这么晚了明日还需赶路,当然是要快些把药上了。”
兰易锦认真盯着他自然神色,仍有些不放心,常烛添边亲边蹭哄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将抓着常烛添的手指放开。
常烛添手总算得了空,立刻快速地将兰易锦外衣一件件除去挂在一旁,上药时他看着兰易锦一双黑亮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样子,一时又有些想笑。
他也没遮掩,直接笑出了声,兰易锦不解地看他,常烛添没解释,只笑着问道:“所以之前说的十四岁遇见的心上人是我?”
“嗯。”兰易锦点头道。
那时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和常烛添认真解释,随便编个人是拒绝常烛添最方便省事的行为。
常烛添继续问:“紫花也是给我的聘礼?”
“不是聘礼”兰易锦下意识否认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和别人也没有关系。”
他觉得常烛添反应很奇怪,但没等他问,常烛添继续道:“那你说要给我的赔罪礼,用留影石记录下的绿霞呢?”
兰易锦面色复杂,但看着常烛添一脸期待,还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了留影石,将绿霞景象投放在墙顶。
乍然之间,溢彩流光的绿霞直接铺满了墙面,莹莹碧色将常烛添眼眸都染上了透绿,他微眯着眼眸,想到自己那夜听兰易锦说什么借花献佛被气得整夜没睡着,愈发觉得好笑。
笑完又觉得庆幸,兰易锦没有真的喜欢过别人。
兰易锦看着常烛添勾起的嘴角,皱起眉,“你不生气么?”
常烛添偏头看他,“气什么?”
兰易锦面无表情陈述道:“我骗你将血滴入锁灵花,让你往后都无法摆脱我。”
“我为何要生气?”常烛添依旧笑着,泛棕瞳孔因为绿霞的投射愈发夺目,恍若郁郁树林中藏着星星点点的萤虫,让兰易锦更不舍得移开眼。
常烛添继续道:“你越花心思,越证明你喜欢我。”
他上药动作不停,慢慢道:“那夜你突然之间跑来和我说什么贴身照顾,我第一反应是你被夺舍了。但我仔细探查后并未发现不对,我便觉得你应当是有自己的考虑和意图。”
“至于意图是什么,正如我那日和你说的,你若想利用我做什么,完全不需要勉强自己亲近我。只要你愿意说,我定然不会拒绝。所以我其实也不太在意那个意图是什么,但是因为你态度转变实在异常,我一直不太能确定你心意。”
“虽说我们近日亲密接触并不少,但我也始终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喜欢我,或者若是喜欢,那又是怎样的喜欢,是一时兴起的情窦初开?还是和我一样想与你永远相伴的喜欢。”
常烛添将兰易锦抱到腿上,将他裤子卷起,说话间甚至有几分溢出来的骄傲,“不过现在我确定了,起码此刻,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我。”
他连用了三个非常,兰易锦一时无言,说不清心底具体是什么感受。
常烛添的反应太反常了,看上去半分没有无法完成任务的焦急与不耐,甚至连失落都没有。
除了最开始的惊愕外,还是像往常那般对自己,现在还一直笑着,好似自己方才只是给他来了段情真意切的表白。
他们并未因此产生剧烈争吵抑或陷入冷战,兰易锦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可是常烛添的过往行为让他只觉得常烛添又是在谋划什么,或者已经谋划周全,故而此刻才这般毫不在意他的不配合。
“不对。”常烛添突然道。
兰易锦看向他。
常烛添刚给他上完药,此刻手停顿在半空,一脸的恍然大悟,“那若是你有记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算是二十五岁,而不是十五岁了?”
兰易锦没想到常烛添要说的是这个,嘴角轻颤,“所以呢?”
常烛添猛地将他再度抱起跨坐在身上,炽热掌心紧贴他腰际,眸色深深,“那我便不需再顾忌你的年纪了。”
兰易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