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黎明》春台诗色

8、伊甸园r

　　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
　　—— 题记
　　伊甸园r是伊甸园分支中最繁华的一个，相当于半个地球的大小——方便逃逸。
　　不是说它怂，而是伊甸园中记载了人类所有的文明，也是权限最高的指挥处，那些连θ星人都不曾掌握的技术都封存在这里。
　　亓蠡为什么能年纪轻轻就坐上上校的位置，是用常人想不象到的苦痛和坚毅换来的。他所轻历的一切，任何人都挺不过来。可以说，他这辈子的血，汇聚成了无边无际的长河，承载着最美好的折磨，淌在了这片土地上。
　　所以当时隔多年之后又回到故土，战靴踏上铺满沙砂的土地时，他下意识的绷紧脊背。手指有意无意的抚过后腰的伤痕，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确认兵器罢了，这个微小的动作还是被站在舰梯下的范褚察觉到了，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抖了一下。

　　“上校。”r的最高指挥官在范褚旁边标准的向高处的亓蠡敬了个礼。
　　这是标准最高的一种重尊和礼遇了，因为仅按照资质来说，亓蠡是r的前执行官。因为蓝明星一战身质重伤却做出了非凡的贡献，因要长时间疗养和恢复才退到了现在的位置——但是亓蠡认为这个位置更不好复健，反而让他像指针一样连轴转——但是不管如何，r的长官对他都有一种至言无上的崇敬之心。
　　范褚站在楚唯身边，微垂下眼皮似扒拉一下缠在手臂上的Al，但又好像似笑非笑的看着亓蠡。
　　他带给亓蠡的感受既陌生又熟悉，像是有一个个以他为主体的片段在记忆的逢隙中存在过，心里空空落落的。莫名有种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的酸涩感。
　　范褚抬手轻碰了下眉骨，行了个十分不正经的礼:“长官。”
　　亓蠡虽然被他挠得情绪乱成一团，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回了礼:“范褚上校。”
　　范褚用意又不明但明显夹着疑惑和不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亓蠡也意识到自己的问候相较于他的来说过于生分，虽然二人都同为上校,但范褚对他的称呼总会让人想到某种更亲密的关系，或者是相处了多年的上下属以及合作多年的同件,语气中还凉丝丝的飘着一丝纠缠不清的情感。

　　是我想多了?可能人自来熟，或者认错人了?亓蠡只能这么解释。
　　“上校，上一次您站在这方土地上的时候还是在十一年前吧，光阴果然远比浅薄的数字跳动厚重的多。所以我更倾向于看钟而不是表。”楚唯站在亓蠡身边，墨色的眼睛却透过透明的生态罩望向外面的星空。
　　“您走之后，我就把生态罩换成透明的了，一方面是我个人的喜好，另一方面我想让市民们认清现实，不沉沦于短暂的平和。”
　　“挺好的。”亓蠡也跟着他看向星空。

　　真空条件下点点碎片翻滚旅转，如神明落下的泪滴，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普度的光辉却不足以照亮整个人间。

　　“这是蓝明r的碎片，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说，它在你走后的第二年就发生了大爆炸。”楚唯看了看亓蠡，“那段时间可真不安宁，那么多保护神都走了无论是物质，这是精神上的。”
　　“那也不是你我不可控制的。”亓蠡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除了关于这里的一切。
　　“虽然……我并不想这么问，”楚唯担忧的看了一眼范褚和亓蠡，“但看您现在的状况，我还是冒昧的问一句。”
　　“你说。”
　　“您在蓝明战后受到不可恢复的重创，那修复的代价是什么，您知道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必竟医师也没有和我说过有这么一回事。”亓蠡轻轻皱了眉头，“根据这么多年的疗养，我身体和技能上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一片记忆是空白的，像是经历了大爆炸一样，只有零星的碎片，我一直有在寻找这一段记忆，到现在也只是知道它有关这里的一切，大概太过感性，就没有再找下去了。”
　　“如我所料，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们认识了很久。我们见过吗？”
　　范褚弯着眼睛。
　　亓蠡漂亮的灰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他的发梢动了动——很轻微的摇头：“没有。”
　　这个季节尽管是在太空，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白雪温柔地落在他们肩头，却用刺进骨髓的凉意，在把任何气氛与对话都凝成了冰。远方是星辰大海，碎片连成银河，像是给人搭上回忆的桥。

　　亓蠡在蓝明打算多停几天，在楚唯特意分配的房间里，在范褚隔壁，他做了十年来第一个深梦。

　　那个梦像是有很多记忆的碎片想重新拼在一起，互相排斥互相吸引，在他的脑海中拉据。
　　他一遍遍重温那些他这辈子最无助，绝望和恐惧的片段，却无法从囚笼中逃脱。
　　一滴冷汗从脸颊滑落，他感觉有人用温热的脂腹轻轻擦去，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窝，用沙哑却温柔的声音说：“别怕，我一直在这。”
　　而他却不分清这是虚妄是真实。
　　好像生命里真的有这样温柔的人存在过，对他好，护着他，说要一直陪着他，又好像没有。如果真的有，那为什么现在却没和他并肩呢？

　　他在这样毫无边际了又反反复复了的梦里陡然睁开眼。

　　梦里提到了一个地方，是一座碑，
　　是他为自己立的碑。
　　他突然想去看看那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