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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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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尚书府,上官檀领着人去了仍旧贴满喜字的房中。
上官檀道:“影五,将人放在床上。”
暗卫叫影五。
影五虽魁梧高大,但动作轻柔,他缓缓将乔落栗置于床榻上,贴心地拉过被子盖上,又放下了床幔。做完这一切后,他立于床头,看看上官檀,又斜眼看了看床上的人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退下吧。”上官檀背对着他,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
“大人。”影五忙道,“小的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上官檀侧身,眉头一皱:“有话便说。”
影五道:“方才回来路上,夫人有醒来片刻,她呼吸沉重,浑身发烫,似乎受了风寒。”
上官檀听完后,只是点点头。
影五又想说,是否需要他去叫大夫,但这话有越矩之嫌,他不便多说,最终行了礼,退回到暗处,隐匿了身影。
一夜过去,本该是旖旎暧昧的青庐,此刻大门敞开,凉风徐徐吹进,显得有些落魄且冷清。屋中红木桌上摆放着瓜果和香炉,熏香早已燃尽,只剩下一层灰烬。左右两边用来增添喜庆的红蜡,也燃烧殆尽。
上官檀从桌上取了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正欲喝下,然而茶水冰凉,让他瞬间没了胃口。
上官檀对着屋外喊道:“来人。”
一声后,有丫鬟战战兢兢从屋外走了进来。
上官檀道:“去换一壶热茶来。”
丫鬟领命,刚要下去,又听上官檀问道:“我爹娘醒了没?”
丫鬟低声答道:“回少爷,老爷夫人已经醒了,正在前堂问话。”
“他们问什么话?”
“是……是问大人和少夫人昨夜的事。”
上官檀一下明白了,他爹娘大概找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昨夜之事,想必他们已经得知了。兴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兴师问罪。
上官檀宿醉后,几乎一夜未眠,此时头疼欲裂,恨不得立刻闭上眼,休憩片刻。他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可没等丫鬟退出房门,他又吩咐道:“你去找个大人,先开好伤寒的药,再请人上门诊断。茶水不必换了,你直接找大夫。”
丫鬟离开后,上官檀在桌旁坐下,手撑着下巴,闭上眼睛假寐。
可一时半会儿,又无法入睡。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充斥各种声音——
“我不管你对谁念念不忘,你而立之年,必须给我成亲。”
“疯疯癫癫?异于常人?檀儿,莫要与你娘说笑……”
“你果然是在生我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未曾放下么?”
上官檀成这个亲,的确是迫不得已,选中传言中那位疯癫姑娘,也确实是存心跟他爹娘怄气。昨夜,他对新婚夫人所说的那番话,更是一句不假。
婚姻大事,本是一桩美事,但到了他这里,父母怒不可遏,他也郁郁寡欢。
上官檀原是打算以此婚事,表明决心,以此回应父母的逼婚,可刚过新婚之夜,不懂情理的疯癫夫人,乱跑乱窜,还生了病。
若是再不想办法,恐怕还会重蹈覆辙,他爹娘大概会逼他再娶。
想到此,上官檀看向床榻,起身慢慢走了过去,犹豫片刻,掀开了床幔。
他的新婚夫人仰身躺着,睡得不太安分,被褥被她踢到了脚边,双手呈大字伸着。凌乱发丝的遮掩中,她的脸透露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红,热气蒸腾,连带着整个人也像是被火煎烤一般。
上官檀把她的手推到一边,侧身躺了下去。可与一个陌生女子同枕共眠,实在是不习惯,他又坐起身,目光沉沉地盯着乔落栗看。
初次见到她时,就感觉此人过分得瘦弱,没有寻常女子那般温香软玉,她犹如一棵立于悬崖的青松,遗世独立。那时她垂着手,对着棋盘沉思,即便是衣衫凌乱不堪,也不妨碍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从未见过别的女子,有这般风姿,以至于印象深刻,记到了现在。
上官檀自然不喜她疯癫时的模样,但心想着,只要她能安静下来,不乱跑不乱叫,倒也并非无法接受。
好比眼前,昏睡中的她。
上官檀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遍,对着她脚上几乎染黑的锦袜皱了眉。他凑过去,脱掉她的锦袜,嫌恶般甩在了地上。
这么开了头,他便对着乔落栗讲究起来,似乎对她全身上下都不满意,他又脱掉她灰不溜秋的外衫,留下一件单薄的内衫,然后把她头摆正,将发丝别在耳后,又把散乱的头发规整在胸前,拉起被褥,盖住了她。
最后,他拿起她的双手,准备摆放在被褥上。可手与手一相贴,他才留意到她手上的擦伤。
意识到是摔倒而致,他挽起她的袖口,又查看了她的膝盖,果然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上官檀心想,心智不全的人,大概便是如此,随时都在磕磕碰碰,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或许,以后要叫人时刻看着她。
他思索着,是把影五留下,还是只叫丫鬟们跟着,忽地,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爹娘来了。
上官檀随即躺下,拉起被褥,侧身将乔落栗环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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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落栗并未完全睡死过去,她一直有些朦胧的意识。她被人放在床上,人离开了,又来了一人。
此人在她旁边翻来覆去,还总是摆动她的手脚,让她不得安宁。
乔落栗心中恼火,想要起身揍他两下,可眼皮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她知是夜里受了凉,发了烧,浑浑噩噩下,只得任由其摆布。
好不容易等他折腾完,他又忽然钻进了被窝,还抱了过来。
乔落栗气得睁开了眼,一下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
乔落栗顾不得装疯,想要质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刚张嘴,就被他一把捂住。
“闭上眼睛,别出声。”
上官檀说完后,还挪了挪身躯,让她的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妇人的叫唤:“檀儿,起床了没?”
上官檀下巴抵着乔落栗的头顶,狠狠呼了一口气,没有吭声。
而乔落栗鼻子里尽是上官檀的味道,靠着他微凉的身体,因发烧而迟钝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等了几息,没听见回应,便进了屋,径直朝床榻而来,拉开床幔,意外看到相拥而眠的两人,一时愣了愣。
“何时睡的?”妇人问道。
“许是刚睡下。”丫鬟回道。
“罢了。”妇人放下床幔,“这二人一夜未眠,让他们好好睡会儿吧。”
这番话后,她们出了房间,还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待人一走,上官檀便放开了乔落栗,从床榻上下去了。
乔落栗看他在桌前坐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可头晕着,脑子里一片乱麻,最后,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昏睡。
而桌前的上官檀,喝下他方才嫌弃的冷茶,倚靠着椅背,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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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落栗烧了整整一日,才退了烧,恢复了神智。
上官檀一直呆在房中,似乎是在陪她。
不过,有一点甚为奇怪。
丫鬟端上刚熬好的药,上官檀有时会接过,亲自喂她,有时又离得远远的,让丫鬟喂药。
乔落栗脑子清醒后,想明白了。倘若有位慈眉善目的妇人在旁时,上官檀必定会对她体贴入微,喂药擦药,亲力亲为。但这妇人若不在,上官檀便恢复了冷淡的态度,对她置之不理。
做做样子的婚事,原来如此。
不过,乔落栗却心生宽慰——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上官檀。
在八芳塔耗了几个时辰,没能想明白,她寻思着,还是要找个机会去见见娄姨,听听看她的看法。
只是眼下,根本没有出门的时机。
尚书府与吕家不同,这里家丁虽不多,丫鬟也就几个,但有人高马大的护院,还有神出鬼没的影卫,她恐怕无法装作疯癫的样子,随心所欲乱跑,也无法偷偷摸摸翻墙出去了。
再等个几日,等她摸透了尚书府上上下下的习惯,看能不能找出一两个漏洞来。
上官檀跟乔落栗形影不离呆了三日,夜里他会留宿,熄灯后,睡在里屋的躺椅上。天亮后,他会估算着时辰,在妇人来之前,睡在乔落栗身侧。
他似乎忘记了新婚之夜所说,想要传宗接代。他一直规规矩矩,像是个谦谦君子。
乔落栗病好之后,琢磨着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正经,得适当发发疯。可还未实施行动,上官檀便把她带进书房,用文山书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官府上的书房,比吕家大了一倍不止,一眼望去,满满当当的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有些乔落栗看过,但大部分都是未曾阅过的书。
最为意外的是,有几本关于人体骨骼的图册。
乔落栗从小受她爹的教导,对人骨了如指掌,但一人见解并不全面,她一直想看看别人对骨骼是如何描绘。
这几本书,刚好满足了她的心愿。
有了书后,乔落栗又安分了几日。
只是她耐得住,别人却耐不住了。
还是那位妇人,这一回,她生了气,怒目圆瞪,指着前来阻拦的上官檀,恶声恶气骂道:“新婚后不来向我问安也就罢了,还要我每日去看你们。我看她生了病,倒也不怪罪,但这几日病好了,还是不来问安,整日呆在这书房,连一日三餐也在此解决,你自己说说,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