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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写字 ...

  •   9

      纸上的黑色笔墨晕开一片,娄长明的思绪渐渐收回。

      他重新拿了张纸铺开,打算新抄一张,写字是项慢工,太考验人的耐心,这种无聊的事也只有云礼才会喜欢,娄长明根本没多大的兴趣。

      云礼站在另一张案台前写字,他早就注意到娄长明的动作。云礼知道他不喜欢,但还是逼迫他写字,为的就是保证他能有基础的学识能力,以及从摘写的书中获得独到的思想。

      他既然把娄长明带回来了,就要教好他,虽然云礼自认不是一个好的师父,有时候脾气上来难以控制,事后还要变着法的填补一点愧疚。

      所以他才陪着娄长明一同写字,帮他改掉燥心,同时,也提高自己的耐心。

      “师父,”娄长明忽地唤他,“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字怎么写?”

      云礼搁笔走过去,他低头看向摊开来的书面,娄长明指着上面两个字。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橐籥,这两个字笔画的确是繁冗了些。”云礼抽了张新纸,撩起袖子,慢慢写着。

      娄长明问:“师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它空虚而不瘪,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云礼边写边解释,垂下来的头发挡了他半张脸。

      娄长明一知半解:“嗯。”

      云礼写字速度有意放慢,为的就是让娄长明看明白,可被教的那个心思全然不在那字上,而在抬笔写字的人身上。

      云礼的眉眼是最好看的,和娄长明的桃花眼不同,他生的眼尾微微上挑,却不邪魅,加上细长的淡眉,反而多了几分的清冷孤高。

      此刻被头发这么一遮,只剩下一双眼睛,正认认真真地看着手下的走笔姿势,不免让人多出几分遐想来。

      比起看字,看云礼更让娄长明全神贯注。

      “看明白了吗?”云礼问。

      娄长明回过神,眼睛往下挪,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说:“没有。”

      云礼沾着笔墨,“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晚上应该吃什么。”

      娄长明说得一本正经,语气也不带半点的嬉闹,以至于云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气,反而淡然一笑:“你想吃什么?”

      娄长明回答:“我听隔壁的王老头说明日是端午,他说这种节日一般都吃粽子。”

      云礼先纠正他的称呼:“娄长明,不许没大没小。”

      娄长明‘哦’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师父,我能吃粽子吗?”

      “为什么不可以?”云礼问。

      “我来这快四年,不曾见过师父给我吃这个。”

      云礼微微一愣,心想,原来是委屈了他。倒不是不给吃,而是云礼一个人过了这么些年,早就没了那些个对节日的兴奋劲,好几百年前就不过了,对于时间的变化也混乱了些,也只能依靠四季轮转变化才得以分清楚春夏秋冬。

      可娄长明只是一个凡人,百年倥偬,能过几个端午?

      云礼顿时觉得对不住,“明天我们可以试着包几个。”

      “真的吗?”娄长明眼里冒着光,“谢谢师父。”

      “先把这个字学会了,学不会就没有吃。”云礼道。

      “我能学会。”娄长明信誓旦旦。

      云礼将笔递给他,娄长明抬眼望他,“我刚刚没细看,师父你再教教我吧。”

      云礼妥协:“我再写一遍。”

      “师父你握着我的手写吧,这样我学的更快些。”娄长明故意的。

      前两年云礼还会握着娄长明的手带着他写字,这两年基本没有了,娄长明长得太快,云礼已经握不住他的手掌了。

      娄长明眼巴巴的看着他,云礼实在难以拒绝:“认真看。”

      “好。”

      云礼尽可能地抓着他的手,掌心贴着手背,手指上下交叠,明明是两道相近的温度,却让娄长明觉得滚烫。

      云礼带着他写,这样的距离太近,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云礼的头发丝,扫在脖颈上一片酥痒,娄长明全当是享受。是的,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因为他对自己的师父别有肖想、另有企图。

      少年人的悸动从来都是不知不觉的,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的,要问具体些,娄长明不知道,但要问是怎么发现并知晓的,还要从一次意外说起。

      云礼做任何事都有时间规律,白天他要在院子里看书喝茶,有时候娄长明会和他一起下个棋,下午有太阳就在走廊上放着的竹椅上躺着闭眼休息,下雨天就在屋里抽背娄长明。

      前不久一个太阳正盛的午后,娄长明打算趁云礼小憩的时间里偷摸着跑出去玩,谁知道云礼不在走廊上,娄长明敲着云礼的门,云礼也不答应,娄长明只好推开门,便撞见大白天洗澡的云礼。

      洗澡倒也没什么,反正云礼泡在木桶里,除了露出来的雪白肩膀,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再者,云礼也不怕娄长明看见,两人的关系就摆在那,再加上年龄的巨大差距,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云礼这么想,可娄长明却不见得心思纯洁。

      他站着不走,开口说:“师父,我害怕。”

      云礼问:“害怕什么?”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满世界都是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娄长明的确常常做噩梦,下雨的时候云礼会在娄长明的屋内陪他,雷雨会勾起他一些不好的过往,除却雨天,有的时候也会做噩梦,娄长明惊醒后光着脚就直接跑云礼的屋来,甚至会钻进云礼的被窝里,他不挨着云礼,只是缩在床榻的一侧。

      所以他说这话时,云礼信了。

      “你先在屋外等我,我穿个衣服。”云礼说。

      娄长明还是不走,他忽地说道:“师父,我想和你一起洗。”

      云礼道:“你不小了。”

      “可是我害怕。”

      云礼终究还是屈服。

      两人各占一边,谁都不看谁,自己洗自己的,娄长明只觉得难受,待云礼率先起身离开后,娄长明才松开紧紧抱着的两腿。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某些东西就变了。

      云礼的一举一动都能牵扯拉拽他的心,他笑,娄长明便得阳光灿烂,他皱眉,娄长明就觉小猫挠心。

      娄长明从来都不是什么克己的人,除了云礼外,他没一个看得顺眼的,什么王伯陈伯,他无法无天般的敢骂敢揍,要不是云礼不高兴,他哪里能忍下。

      他的忍,从来都只对云礼一个。可忍耐也终归有个极限,他只想快快长大,高些、厉害些,能与云礼平齐才好。

      “会了吗?”云礼松开他的手,灼人的滚烫也消失不见。

      “会了。”

      为了证明的确是学会了,娄长明自己写了一遍,字迹还算工整,云礼便放心了。

      云礼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娄长明只觉得真好,真好有这么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那么这一生就算这样到死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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