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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小萝卜丁和烦人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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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就像闲人手里的蛐蛐,还没怎么倒腾就没了影子,阿蛮从河源回来已经过了两年多。
她住在夫人院子和自己院子的时间约莫五五分成,整日和意善厮混在一起,只要不见沈正书日子就是快乐的。
经过初蕊和夫人的投喂,阿蛮尖尖的小脸都被喂得圆润了起来。
人过得富足,心情也快活,她眉宇间的阴翳也散了不少,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的意思。
这日又到了上课的时间,阿蛮坐在书桌前发呆。水灵灵的杏眼盯着桌上的某处,挺翘的鼻子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什么极为困难的事情。
她拿着毛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留下几条黑黑的粗线条,把她洁白如玉的手指沾得黢黑。
严清萝从外间拿了书回来,看见她烦恼样子,随口一问,“怎么了?”
师徒俩经过两年的磨合,关系也近了许多,去年春节甚至在一起胡侃喝酒,阿蛮喝了两杯就醉倒了。
严夫子觉得她虽然学识比不上其他人,但胜在聪颖机灵,也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阿蛮见师父来了,笑嘻嘻地把笔放下,把早早沏好的茶恭恭敬敬地端上去。
“没什么,师父。”
严清萝颇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受用地接过来。
夫人疼她疼得紧,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待遇都快和沈令妤一样了。
有人时常在背后说闲话,酸得人牙倒,但阿蛮知道,世上哪有什么白白得来的东西,一切善意背后必有它的代价。
而她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一辈子扶持沈令妤。
阿蛮不在意这些,如果她乖巧地收下,并表现得很兴奋,能让病中的夫人略感宽慰的话,那她愿意。
一开始她拼命地想表明自己才是夫人亲女,阿蛮现在已经释然,她有贴心的姐姐初蕊,可爱的妹妹意真,有宽和的嫡母,还有严慈相济的夫子。
该知足了,她想。
再过几日,还能去找二郎玩。
阔别了这么多时候,阿蛮一直找不到机会溜去乡下,只能拜托初蕊姐姐偷偷给他们送些钱,说起来,还怪想念村长一家的。
前些时候,二郎来城里找先生学习,为明年的考试做准备,阿蛮收到消息高兴了很久,她总算能溜出去看看他。
他那么认真读书,肯定能考个好功名。万事俱备,现在只差个优秀的老师了。
阿蛮思前想后,还是踌躇着跟夫子说了实话,她有个朋友最近在为乡试做准备,请问夫子能不能给他开小灶。
严清萝听了她的话,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
自和离后走南闯北了许久,见过许多痴男怨女,也看过负心汉和薄情女,像这么纯真的两小无猜还真是少见。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幽幽道,“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阿蛮只当她同意了,喜滋滋地回,“夫子言重了,我会让他好好做功课来报答您的。”
严清萝给了她一个爆栗,不过是轻轻的,没什么杀伤力。
“少跟我讨价还价,把昨日布置的作业拿出来给我看看。”
哼,真是小气鬼。
阿蛮嘴上嘀嘀咕咕,手里磨磨唧唧地拿出写好的大字,一并放在夫子面前。
还试图向夫子推销自己的好友,“严夫子,你就看看他嘛,他人真的很好的。”
“求您了求您了求您了。”
“好夫子好夫子,您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子。”
......
严清萝被她缠得没了法子,耳边老是有蚊子似的,哼哼唧唧地叫她头疼。想叱责几句,对上小学生水汪汪的眼睛,她又有点舍不得了。
心硬害了别人,心软苦了自己。
“好罢,你让他过几日来我家。”
阿蛮高兴地跳了起来,惊喜地再三道谢,她就知道严夫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最心软的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刚刚送走老师,她就急急地召唤初蕊商量事情。
“姐姐,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两个人相依为命了这么久,感情好得像穿了一条裤子,相处也不像主仆。初蕊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嘴一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以啊,禀告夫人就好。”
那可不行,夫人肯定要问她去哪里,怎么去,和谁一起去。饶是她再开放大度,也不可能放任小姑娘一个人和外男呆在一起。
阿蛮为难地挠了挠头,“姐姐,我们两个偷偷出去玩,不带别人。”
初蕊笑了起来,她就知道,这小妮子有事情求自己的时候,肯定没好事。
上次意真小姐偷跑出去被发现了,被狠狠罚了一顿。要是三小姐出去被苏姨娘抓住了,那岂不是要被扒一层皮。
这些日子,阿蛮只在夫人院子和别苑住着,少去沈正书面前晃,苏姨娘这个便宜娘亲就算想找她麻烦也抓不着把柄。
她不知道为什么苏氏跟疯狗一样,死咬着自己不放,屋子里碎了个花瓶都要说是自己偷偷溜进来砸碎的。
礼哥儿眼见着都要被她养歪了,小小年纪,气性大得很,稍有不顺心就是砸东西打婢女,亲姐姐也不放过。
只有意真还是个可爱的,两人遇上了会说说笑笑。阿蛮有次看见她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紧忙拉着她问是不是受伤了。
意真有瞬间的慌乱,努力站直,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强忍着疼痛展开一个笑颜,“没有的事情,三姐姐多虑了。”
如果这是沈令妤,阿蛮肯定趾高气昂地走过去了,说不定还要绊她两脚。但意真不是苏姨娘,她对这个活泼的小妹妹充满了好感。
她拉着意真的袖子,严肃地说,“现在去我的院子里,我叫大夫给你看看脚。”
见她还要推脱,阿蛮挑了挑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要是你不去,我可就要派人告诉苏姨娘了。”
想起父亲纳了个年轻的新姨娘那日,娘亲在屋子里发疯的样子,意真没的法子,只好跟着她去了。
经过追问才知道,原来是礼哥儿拿着弹弓在院子里打鸟,把大大小小的石子弄得满地都是,意真一不注意踩在上面了,把脚崴了。
大夫埋怨道,“这都伤到骨头了,要是不治,只好一辈子当跛子了。”
姐妹俩只好一齐跟大夫道歉,保证下次再也不忍着了。
初蕊的担心不无道理,但阿蛮已经想好对策,她可以借来小厮的衣服,偷偷溜出去。任凭苏姨娘火眼金睛,也想不到她会扮成男人从她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好姐姐,我衣服都借来了,你就带着我出去嘛。”
初蕊点着她的脑门子,“小丫头鬼精灵,你倒是会想。”
听这话里的意思,姐姐是同意了,但又没完全同意。阿蛮像只小狗,巴巴地跟她后面,初蕊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
“求你了,就这一次。”
“哼哼哼,好姐姐你就同意了吧。”
二郎终于来城里了,自己怎么能不去看他呢,她已经攒了一些钱了,正好趁这个时候把钱给他,让他改善改善伙食。
阿蛮跟着她从别苑走到小花园,这条路是去夫人院子的,她太投入了,也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没好气道,“才刚刚中午,叫什么魂呢?”
这个人就是死了,化成灰,阿蛮也认得她,沈令妤这个狗东西怎么回来了?
去年冬天舅舅送来书信,说是想两个外甥女想得紧,派人来接沈令瑛和烦人精去京城住几日。
夫人知道这是大女儿的婆家想相看儿媳妇了,也没说什么,只给了足够的体己钱,让他们在京城也别拘着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要是不高兴了就回来。
要数最高兴的人,是阿蛮,终于有更多的时间陪夫人说话了,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可这才住了几个月,大姐姐还没回来,烦人精就先到家了。
阿蛮假装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拉着初蕊转身想走。怎么才一会没见,对方就长得这么好看了,皮相一绝,骨相更佳,明艳张扬有攻击性。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圆脸,只能默默叹气。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沈正书去哪里找来的冒牌货,怎么比自己还优秀。
沈令妤高挑颀长,已经和大姐姐差不多高了,她看着眼前的小萝卜丁,皱起了眉头,刚刚叫自己叫得那么勤快,现在跑这么快做什么。
罢了,她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
夫人听说阿妤回来,高兴坏了,命人好生准备晚饭,叫上意善阿蛮,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你姐姐还在京城,怎么这么快回来。”
虽说是责备的话,但谁也不是聋子,能听出夫人话语里的开心。阿蛮和意善愤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嫉妒。
沈令妤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一边无语地看着她们狂夹自己喜欢的菜。已经十四的人,怎么还这么幼稚,全然没有想到两年前自己还在争宠。
夫人絮絮地说着从前的事情,沈令妤一开始还一板一眼地回答,后来发现那两个小不点在一边偷偷说悄悄话。
阿蛮用气音说,“你说她什么时候走?”
意善本想摇摇头,一想到这会被发现,于是也用气音回答,但差点破音,她只好假装清了清嗓子。
“不知道。”
夫人看了她们一眼,这小姐妹俩每天都有许多话要说,想了想随她们去了,世界上有人能懂对方的心事也是极好的。
两个人警觉地抬起头,看见夫人还在嘱咐烦人精,又接着交头接耳。
“好烦好烦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
“你把她送走吧。”
“不,你怎么不去。”
阿蛮不满地抗议道,“上次就是我!”姐俩在说上次是谁招呼二姐姐回去休息,阿蛮坚称是自己,意善却说是她叫来刘妈妈送回去的。
沈令妤自小习武,听力过人,这点话全部进入她的耳朵。结果差点被气笑了,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大胆,敢在当事人面前说。
上回明明是自己走回去,还好意思说。
尤其是阿蛮,小鬼头,看自己晚上怎么整她。
母女两人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夫人心疼她一路坐马车回来风尘仆仆的,让她回去洗漱一番赶紧小憩一下。
这边两个人还在争到底是谁要揽下这个苦活,意善宣布如果三姐姐不接下,那自己就要和她单方面绝交一炷香。
沈令妤在家中绝对是个奇怪的存在。
大姐姐诸事不放在眼里,唯独宠这个妹妹。剩下四个小的,对这个二姐姐都怕得要命,就是混世魔王礼哥儿在她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呵呵,不可能。”阿蛮不吃这一套,她懂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蛮善被善欺。
“呵呵,我也不去。”
意善学着她的动作,也双手抱胸,用屁股对着她。
夫人纳罕,怎么两个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又吵起来了。她决定说点什么来让两个人和好,“那你们就带着二姐姐回卧房休息吧。”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哀嚎,一直偷听她们说话的沈令妤勾起唇角,发布了死亡命令。
“不用了母亲,阿蛮带我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