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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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阿蛮还是斗赢了，成功在夫人的院子里住下。
沈令妤冷笑三声，如果哭得涕泗横流也算本事的话，那她确实赢了，说不过别人就哭算什么大丈夫。
“哼哼，你管我。”
阿蛮志得意满地躺在侧间的床上，她只想当夫人一辈子的女儿，什么大丈夫，她根本不稀罕当。
这张床还真是暖和得紧，院子里的人都是夫人从京城带来的老人，手脚勤快，时常会把屋子里的被子拿出去晒晒。
阿蛮和意真睡在一张床上，盖着香喷喷的被子。沈令妤嫌弃两个小孩太吵闹，自己一个人睡一张床，挨着夫人。
“其实二姐姐是个很好的人。”
阿蛮原本酝酿睡意，只听见身边传来意真的声音，许是怕惊动外面的人，她学着大人用气音说话，颤抖的声线里还夹着些破音，可爱极了。
“这样啊，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她。”
事实证明，大人都是喜欢逗小孩子的，阿蛮也不能免俗。她笑嘻嘻地转过身来，假装苦恼地问她，“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人家姊妹两个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自己才来一两个月，自然是比不过的。
阿蛮是个乐观的人，盘算着把话题转移过去，要是谁都这么斤斤计较，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没想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就感觉左肩一热，意善把头靠在她身上，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虽然我一直生长在府里，但姐姐们嫌我年纪小，不爱和我玩。”
“令妤姐姐是个好人，她只是不喜欢我。”
阿蛮想到在宴席上，小小的人静静地呆在一边的样子，努力地当个透明人，心里就一阵刺痛。她学着夫人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意真接着说，“三姐姐虽然才刚刚回来，但是我却觉得已经等了你很久。”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意真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哽住一般，艰难地吐出接下来的话，“我们以后一起玩好不好？你别不要我，我很聪明的。”
阿蛮并没有让她等很久，在被子下的手拉住她的，坚定地回了句，“好。”
初蕊和初晴许久没有好好谈心，阿蛮放了她一晚上假，姐妹二人也好彻夜谈心。
“你说你总是这么操心做什么，她同你有什么关系？”
在姐姐面前，初蕊能彻底卸下面具，重新成为一个小女孩。她逃避似的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含含糊糊地答了几句，就没了声音。
初晴以为她睡着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把灯熄灭了。
满室黑暗，一双清亮的眼睛睁开了，没有丝毫睡意。
里间的沈令妤闭着眼睛躺到半夜，脑海里不住地回想今天晚上的事情，那张稚嫩的脸庞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闪着执拗光芒的眼睛，抿着一条线的嘴唇，腮上的眼泪，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
“阿蛮。”
“沈意浓。”
她在心里默念着两个名字，“有点意思。”
原本沈家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个计划之外的人不知道会给平静的局面带来什么改变。
但沈令妤一向自信乃至自负，无论这人翻出什么滔天巨浪，自己也能把她压在五指山下，叫她永世翻不了身。
一夜过去，几人各怀心事，没有睡着。
阿蛮和意善聊到很晚，说了许久她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现在人五人六的二姐姐小时候经常尿床，还不让丫头妈妈换裤子，自己偷偷躺在床上捂干了，后来还是换床单的刘妈妈发现的。
从此夫人就不许她一个人睡，每天早上一定要有人去摸摸床上是不是干爽。
还有沈令妤小时候爱吃，生冷不忌，统统往嘴里塞，一直生得胖胖的。她原本从出生后就被老爷抱去自己房里养，长到七八岁才回到夫人身边。
夫人怎么看这个孩子怎么顺眼，对她宠得不行，要什么给什么，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为此，远在京城的大哥还经常写书信过来骂她，惯子如杀子。
温和的夫人难得从床上起来，写了一封长信回敬，细数她那几个不成器的侄子干过什么，丑事都传到远在行安的她耳朵里了，据说言辞什么犀利，又笑又骂。
大哥看完之后气个仰倒，不过倒是不明面上指责她教子无方了。只是在日常的书信最后缀上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是他们兄妹俩的习惯。
早慧的孩子心思重，沈令妤大概能从旁人那里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不满，为了母亲，憋着一股气硬是把自己扭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不过那是在大家面前，在府里还是小霸王的模样，除了夫人，就是老爷，任何人都不在她的眼里。
她五岁那年，苏姨娘大概是在饭桌说了什么夫人的坏话，打量着孩子们年纪小不记事，可沈令妤把饭碗一扔，伸手抓了个鸡腿就扔在她名贵的衣服上。
苏姨娘好不容易得了匹价值连城的布，做了几件衣裳，被牙齿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弄坏了还得了，她抓起沈令妤的衣领子，狠狠往屁股上招呼了几下。
沈正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被这女人的动作惊了一跳，之后罚她禁足了一个月。但古怪的是，苏姨娘在这期间把腿摔断了，梦里常呼唤有鬼。
她还记得那牛头马面深夜站在自己床头，拿刀指着自己的喉咙，恐吓道下次来拿她的命。她被唬得病倒，不过从此之后是不敢正面对那小胖子下手。
阿蛮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实在不能想象娇艳过人的沈令妤小肉球时期的样子，那肯定也十分可爱吧。
说起来奇怪，阿蛮现在除了被替换人生的不甘之外，还有一丝奇怪的心情，她质问自己如果一直长在沈府，能不能把夫人护好。
答案是不能。
要么是像沈令瑛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像意善一样，胆小寡言，装作是一个透明人。
如果自己没有出生，那阿娘一定能过得更快乐。
在桌上，沈令妤正在施施然地吃早饭，多年的淑女教育让她一举一动极尽优雅。实际上，她的余光正在观察陷入沉思的野丫头。
左手边是意善，右手边是沈令妤，虽然两个人不怎么对付，但在熟人多的地方，阿蛮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心里想着事情，大口大口地把包子往嘴里塞，好像饿了许多时候。
真是野猪下山了，沈令妤鄙夷地想，自己昨天晚上怎么会把她放在假想敌的位置上，真是困糊涂了。
夫人胃口不大好，看着孩子们吃得这么开心，即使自己不吃，也乐给她们夹菜。
沈令妤看她给阿蛮夹菜的手都没停过，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道，“少吃点，阿娘给你夹菜都快夹出残影了。”
阿蛮正在啃馒头，没注意到眼前的碟子始终没空过，哽了一下。
夫人眼看着两个孩子又要吵起来，颇有先见之明地开始给两边都说说好话。也是奇怪，阿妤这孩子自视甚高，不屑和别人起冲突，怎么阿蛮回来了，两个人就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吃完饭，孩子们都出去玩了，她特意把阿妤留下来。
“我瞧着阿蛮挺好的，也不像旁人说的那么不堪，你同我说说看，为什么总和那孩子过不去。”
沈令妤踢着脚下的石子，低着头不做声。
“说话。”
夫人靠在床头，说话声音不大，但教训孩子却颇有威严。兄弟姐妹之间就是要互相照顾，自己去了之后，阿妤没有兄弟便只剩姐妹了。
“孩儿就是不喜欢她嘛。”
明明是极为不讲理的话，从沈令妤嘴里说出来就是三分调皮两分活泼，连明目张胆的蔑视也像是小女儿家的玩闹。
可惜她面对的不是普通母亲，夫人从前在家的时候，也时常和姐妹们吵闹斗嘴，一眼就看出女儿在什么鬼主意。
她收起慈母的模样，严厉道，“从昨个儿我就看出你排挤人家，是闹什么呢？”
沈令妤不答，也不认错。像是和小石子杠上了，她全神贯注和地砖做起了斗争。
一连好几天都是不错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但夫人住的这一方小小天地似乎和外界隔绝开来，日头永远照不进她的屋子里，配着她认真地语气，格外凄寒。
“你把头抬起来！”
沈令妤照做，映入眼帘的是最熟悉不过的母亲的脸，在她心里永远是最美的模样，即使不过四十，鬓角已经生满了华发。
她的鼻头有些酸涩，要是人间有邪术，她愿意用自己一半的生命去换母亲无病无灾。
同时夫人也在仔细端详面前的孩子，她还记得阿妤刚出生的时候，瘦瘦小小皱皱巴巴的，就像一个小猴子。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成了大姑娘的样子。
她是真的不愿意在自己最后的时光，还要训斥阿妤。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眼看着时间不多了，阿妤还和小孩一般，没有半点心思。
“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许欺负妹妹。”
沈令妤眸光一动，她多想争辩自己没有，母亲这一生都奔波在拯救别人的路上，救意善救阿蛮，救世人。
要是她能多陪陪自己该多好。
夫人觉得自己身上难受得紧，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头和桀骜不驯的小姑娘讲道理。
“我知道你怨我。”
“阿娘，我没有！”
夫人不留情面地打断她的话，用帕子捂住口鼻咳了两下。
“你是老娘生的，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别说话，听我说。”
“我剩的时间不多了，不能为你事事打点。但你要知道，我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你，你日后出嫁了，我会把初晴给你。”
“咳咳，这府里以后都是苏氏的天下，你回娘家都得靠那娘俩施舍。我没给你生个弟弟，是我没用。”
“所以只能替你拉拢两个妹妹，日后你要是有事情还能托她俩。”
“阿娘以后要是没闭上眼，都是担心你这个小兔崽子。”
沈令妤没再争辩，但是漂亮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她扑在夫人肩膀上，试图将母亲的味道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门外，阿蛮死死捂住意善的嘴，心像一扇破旧的窗户，呼呼地往里面灌着十二年的寒风。明明天上挂着刺眼的太阳，但她的手已经冷得像在风雪里呆了许久。
阿蛮想，她是不是从不该有什么期待，无所求就不会有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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