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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赵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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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更靠近他,发现他脸上有三道血痕,分布在苹果肌的位置,像是非洲人画在脸上的图腾。
无忌很想冲到黑衣男子边上仔细瞧瞧,赵敏却在鹤笔翁和苦头陀的陪伴下施施然走进大厅。他们三人进来时,阿大阿二阿三立即站了起来,交头接耳的武士们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个就是范遥吗?无忌打量着苦头陀,高大的身材,棕红色的头发,脸上横七竖八的刀伤。为了明教能自毁俊容,无忌对他早已有了好感。
“那是郡王爷的位置。”赵敏走到不悔身边时,阿大粗声粗气地说,后者身体一动不动,眼神四处轻飘,脸上毫无敬意。
赵敏极有风度挥手示意阿大退后:“无妨。”
一名武士抬来一张红绸缎椅子放置在不悔对面,赵敏在那张椅子上的坐姿流露出贵族风范,随后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你若交不出黄衫书生,明教这些人可都看不见明早的太阳了。”
不悔像午觉睡醒般扭了扭背,迷糊地往椅子里坐进去一点。经历了偷袭鹿杖客事件,鹤笔翁警惕地护卫着赵敏,苦头陀目光里则全是凶狠。
“全都是我讨厌的人,你可真会抓。”不悔以散漫不惊的口吻说,悦耳的嗓音直达无忌心底。
“对一个人是讨厌还是喜欢并不会从言语中得知,而是从行为中感受。”赵敏起身走到殷离面前,两名武士立即左右将殷离挟住,随后赵敏不紧不慢地说:“尸虫之刑后,你用千蜘万毒手疗伤保命,殷公子的千蜘万毒手在江湖上可是小有名气的……明教教众只看到你在明教中与谁关系都不睦,实际上你和殷公子恐怕是穿一条裤子的。”
原来他已经受过尸虫之刑了,怪不得脸上有三道血痕,无忌怜惜地想。
“你才和西塔和穿一条裤子呢,”不悔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略带愠怒,不甘示弱,“听说西塔和少爷的脸昨日夜里被人划了一条口子,郡王爷若敢伤害这屋中明教任何人一根汗毛,划伤西塔和少爷那把刀今儿就要插在他的胸口上了。”
奸细疑云席卷了赵敏心头,这个被关押的人竟然知道昨夜发生的事,而且还知道西塔和脸被划伤的细节,万安寺内想必有明教的内应。
再次开口时,赵敏的声音恢复了平稳:“黄衫书生是古墓派的传人,我对英雄后裔满怀恻隐之心。黄衫书生与我为敌,无非是认为汝阳王府是弥乱庸者,认为我等在祸害黎民,但其实我们和他一样,内心是爱民如子的,只是大局不是某个个人能真正改变的。如果黄衫书生若真的立志救苍生于危难,何不与我为友,众人掘井,始得甘醴。”
“爱民如子?我只看见你杀人如麻。”
“我并没有杀害任何人,他们的死是形势所迫。”
不悔无法抑制地笑起,毫无一丝形势危机。
赵敏拔出身旁武士的佩剑,剑锋抵住殷离喉咙道:“比如现在,我不想杀他,但如果你今日不交出黄衫书生,殷公子的死就要算在你的头上了。”
“说得好像剑在我手里一样。”被威胁的人用充满讽刺的口气说。
冥顽不灵,赵敏投以厌恶的目光,警告道:“这是殷公子最后一次机会,交出黄衫。”
身中十香软筋散之毒的殷离强打起斗志,以凌厉的目光怒视赵敏。
不悔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非常正式地回应:“千蜘万毒手给肌肉造成的痛苦根本不能和九阴白骨爪相比,郡王爷若不在乎自己兄弟的性命,就请动手吧。”
他要放弃解救殷离?无忌心头一紧,眉头紧蹙,她现在全是无力,冲出去救殷离也许只是死路一条。
一阵喧哗从门外传来,这个转机将无忌从无措和恐惧中拯救出来了。
“我找赵敏,让开!”尖声尖气的怒吼震动着大厅内众人的耳膜。
鹤笔翁上前向赵敏俯耳说了几句,赵敏放下手的剑,走到门口示意手下开门。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材高大,男子装束,汉人服饰,一双大眼睛看上去既透出几分天真,又透出几分邪恶,身边还跟着一名衣着华丽的侍女,也是汉人装束,浓妆艳抹,嘴角牵起比前者还自恃尊贵的笑容。
“乌拉尔公主。”赵敏向装扮成男子的女子微微颔首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听说你抓了天下第一美男,我来瞧瞧。”女子走了进来,手臂摆动故意撑出了几分威严。当她来到殷离身边,圆圆的眼睛似乎发现了宝藏,浑厚的嗓子惊叹道:“敏敏特穆尔,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和你平分秋色的男子。”
“这位才是天下第一美男。”赵敏讥讽地指了指椅子里的不悔,后者当仁不让地向来者点头致意。
乌拉尔目光移动不悔脸上时被紫红的伤痕吓了一跳,随后她一脸困惑,半信半疑地问:“这人怎么可能是武林第一美男,第一丑男还差不多吧?”
“元蒙治下,吾等斯民皆已千疮百孔,身陷骨岳血渊之中。”不悔望向公主,半玩笑半认真地回答。
“胸怀天下也改变不了是个令人作呕的丑八怪的事实。”公主用做作的声调做出评价。
“花未全开月未圆,若使多情更可怜。”被嫌丑的男子窃笑一声,语调随意,甚至透着几分挑逗。
乌拉尔摆出个作呕的表情回应,随后噘起两片丰满光泽的嘴唇带着撒娇向赵敏提出棘手的要求。
“郡王爷,这个人如此好看,我要把他画下来,把他给我吧。”她指着殷离道。
“他可是要犯,恕不能从。”
见赵敏拒绝得干脆,乌拉尔立即羞涩又紧张地站在赵敏面前,撒娇道:“我不带他出寺庙,在寮房中画完他就还你。”
她当然不会还人了,赵敏心知乌拉尔喜好美男的德行,但公主地位在他之上,乌拉尔已给足了他面子,不好再扫了公主的兴致。迟疑了几秒后,赵敏示意乌拉尔公主手下武士将殷离带走。
说走就走,乌拉尔带着殷离和侍女离开了偏殿,开心得像一个手舞足蹈的顽童。
无忌扭头向王八衰询问乌拉尔公主将带殷离到哪里去。王八衰将所知尽吐,乌拉尔公主的当今皇上的爱女,人称“画家公主”,她喜好描摹美男,被她看上的美男子被她画厌后会被关在清云观为道士,没有生命危险。
赵敏想要给不悔一个下马威,结果却被公主截走了人,无忌怀疑这是范遥在暗中帮助殷离。她松了一口气,继续盯着不悔的背影瞧,仿佛他身上有磁铁。
赵敏走到李思全、陈岭身边,剑头指着李思全冷冷道:“作为教主的表哥,殷公子真是幸运,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样的运气了。”其实他已打定主意,等公主画完殷离,他便将殷离偷出杀死。
李思全和陈岭是那日在客栈和杨东遥一起羞辱她的三人组中的两人。此刻李思全脸上风轻云淡,找不到一点儿贪生怕死的迹象。
“老老实实交出黄衫书生,他们才能活命。”赵敏再次发话。
“黄衫书生练功走火入魔,一个月前自己作死了……”不悔语调首次加快地说,但赵敏的剑下一秒就刺入了李思全的胸膛。
“回答错误。”赵敏认定一个月前是黄衫书生绑架了德安郡主,明白不悔胡说八道搪塞自己,他面无表情,手起刀落,仿佛不过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李思全怦然倒地。不悔震惊地站了起来,接着慌张失措的表情爬上了受伤的脸。
赵敏满意地走了两步,提剑来到陈岭面前,剑口指着陈岭道:“明教内偷偷使用冰魄银针的,一个李思全,一个陈岭。”顿了顿,他又道:“陈岭死后,冰魄银针可就要再次在江湖上绝迹了。”
“不要杀他,我可以联系黄衫,让他来见你。”不悔急促地说,语带恳求,似乎巴不得被赵敏用剑指着的人是自己。
陈岭却不接受这退让,毅然决然道:“公子,不可!你就让陈岭去吧,陈岭来世再侍奉你。”
他真的不怕死?无忌曾以为陈岭、李思全不过是明教滥竽充数的蠢材,现在这片面的看法被眼前的一幕完全颠覆了,她内心升起一股敬佩,祈祷着陈岭能逃过此劫。
赵敏对无忌刮目相看的举动嗤以冷笑,他轻蔑地看着陈岭,又看了看不悔,等待着他的乞求。
被要挟的人会意了,神情凝重:“去大都春岚书屋找到《河洛记》太宗校本,把三十、四十、五十页对折,第二日午时黄衫书生就会出现在洛乐河桥上。”
志得意满的笑容绽放在赵敏唇边,然而他的剑并未落下,反而刺进了陈岭的胸膛,后者闷哼着倒下,血如泉涌。
出尔反尔的行径惹恼了不悔,他再也没有低声下气的理由了,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猛地冲向了赵敏,挥起拳头准备揍他。
苦头陀挡在了赵敏面前,一拳一拳凶神恶煞地打在了不悔上。无忌听见声如洪钟的击打声,气的浑身发抖,她提醒自己右使绝对不会残害左使的儿子,这才没有表现出来。
男子声带沉闷地震动,最后终于倒地不起,接着苦头陀示意士兵将不悔拖到牢房。
“把他关到东室去。”两名武士拖着不悔的肩膀离开偏殿时,赵敏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无忌没想到赵敏会这样冷酷无情,眼神呆滞地凝视着赵敏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愤怒如火般燃起。
他真的是良善之人吗?无忌沉重地想着心事,晓昭贴耳提醒道:“教主,这大厅守卫森严,而乌拉尔公主那边只有普通侍卫,我们应该先去救殷离了。”
无忌转过头,内心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催动,嘴巴说道:“不,我要先去救他。”
“东室那边精锐满屋,我们去东室恐怕自身难保。”晓昭忧心忡忡,计划不是这样的。
“我要去救他,这次非救他不可。”无忌眼中晶芒闪烁,沉静勇毅之气笼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