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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结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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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
云见山终于愿意说出自己内心最痛的一桩事。
蒙邈了然道:“果然。”
“果然什么?”云见山问道。
“果然你是被亲近之人所杀。”蒙邈解释道:“我与你相处时日不少,你并不是一个很难懂的人。”
“你说起死时总是沉默,我猜,你是死于亲近之人之手,只是之前怕你伤心,才不曾问。”
云见山沉默片刻,道:“蒙邈,我们一道多久了?”
蒙邈低头想了想:“秘境里常常一待就是数年,最少也得个把月,约摸算来,十年总是有的。”
云见山“嗯”了一声,语带感叹:“十年,今日我们才算真正交心。”
蒙邈听出他还有未尽之语,便耐心地等了等。
云见山好半晌才心情低落地说:“蒙邈,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的两个徒弟?”
蒙邈远眺望海:“之前你我之间相互防备,你自然不曾向我提起过。”
云见山沉默了片刻:“我如今五百多岁,算来他们竟陪伴了我五分之四的时间还要多,千头万绪实在难理……算了,日后有时间再慢慢与你说吧。”
蒙邈点点头,应下了,他心知,今日过后,他们二人便不再彼此提防了,故事有的是时间听,他也有许多事已经在心里等待了很久,只待诉说。
蒙邈望着绚烂的晚霞一点点暗下去,情不自禁道:“你刚刚说我静如稚子,其实是想说我幼稚,做事太随心所欲吧。”
云见山轻笑:“虽然不是那个意思,但你做事能随心所欲,难道不好?我辈修行本就图个逍遥自在,若要辛苦,何不安安分分做个凡人。”
“你这话说得倒确实是魔修的做派了。”蒙邈低笑道,“你该去和仙道的人辩论,就执守本心还是放任本性一议,怕是能论上个三天三夜。”
云见山也笑:“仙道修执善鉴心,制恶渡人,为此竟要压抑自己的本性,一个个修得木头一样,我觉得无趣,你觉得呢?”
蒙邈哼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立志要修魔道?”
云见山一愣,随即大笑:“随心所欲,随心所欲,之前是我错了,你倒确实是修魔的好苗子。”
“现在不说我心如赤子了?”蒙邈揶揄道。
“又不冲突。咱们虽名为魔道,却也并非专做恶事,只不过比那些仙道修士们更喜欢独善其身罢了。反正斗来斗去都是修士争夺天机,咱们不去祸害凡人,谁敢来说不是?”
云见山说着,居然朗声大笑起来,幸好他在戒指里时,声音只有蒙邈能够听见,否则这笑声怕是要扬遍海域。
蒙邈虽然也想笑,却怕船员们听到,于是四下望望,也偷偷地低笑起来:“现在是'咱们'了?”显然还记得云见山之前的话。
“若是我还活着时遇到你,我一定会收你入我门下,悉心教导。”云见山感叹道:“可惜,我被我徒弟所杀,心灰意冷,此生不愿再收弟子。”
“若你愿意的话,我愿与你敬告天地,结为兄弟,你意下如何?”
蒙邈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
但结拜兄弟乃是凡间的仪式,云见山久不做凡人,早已忘了应该如何,只依稀记得需要燃起三炷香,再说些什么同生同死之类的话。
蒙邈知道得更少,他年纪虽还不大,但十岁就到了修真界,对凡间的事知道得有限。
两人谁也不是什么在乎形式的人,最后决定捻香拜一拜就罢了,况且云见山神魂衰微,出不了戒指,什么敬告天地之类的流程,就通通免了。
思考礼仪步骤其间,云见山还问:“你这衣服,破破烂烂的,百宝袋里有存衣裳吗?”
蒙邈不好意思道:“我百宝袋里光放吃喝了,现在这套稍微齐整些,还是船上的船员送给我的,我之前那套都在海水里泡烂了。”
云见山思考了一下:“那你在魔宫的时候说要去换套衣服……”
蒙邈:“那时候我打算飞个三千里出去,找个人家来着……”
若是以前,云见山怕是已经开骂了,但这会儿蒙邈乃是他的结拜兄弟,云见山也就收敛了脾气,轻轻放下了。
蒙邈也嬉笑着打了个哈哈,含混过去。
结拜最要紧的应该是拜天的香,可这茫茫海上,哪里找得到香,即便想要撮土为香,也找不到土,两人避着管事和船员,在船上空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半根,云见山感叹自己徒有通天彻地之能,竟然拿一柱小小的香没办法。
最后还是蒙邈跑去下层放鱼的船舱里找那有长长尖嘴的刺鱼,掰了长尖刺,拿了三根,权做香用。
云见山见状几乎笑癫,蒙邈拈着这三根鱼身上拔下来的尖刺,也险些笑得要抽过去。
最后也不管东南西北,随便朝着哪边拜了三拜,就用灵力把这三根尖刺碾成碎粉往外一撒,就当做香已烧完,全是个象征意义。
“只望你我兄弟二人,此后不要离心。”云见山笑完了,叹道。
蒙邈闻言道:“这就看往后的缘分了,如今乌竹花拿不到手,为你重塑身躯之事漫长,咱们怕还要彼此相伴至少五十年呢。”
蒙邈坐在船舷上,两条腿挂在外面晃荡。修仙者容貌不变,永远年轻,其实他是青年的样貌,但也许是他晃着腿的缘故,此刻看起来倒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云见山看得心痒,但神魂太虚弱,整个出来恐怕要散,便让蒙邈把戒指放在船舷上,他只伸出两条半透明的腿来和蒙邈一起晃荡,这时场面看起来就有些吓人了。
但好在他们避着别人,没人能看得到。
云见山:“咱们现在在苍澜横海,照距离和你的脚程推算,我们怕是要好久才能回去魔宫。”
蒙邈思考了一下,道:“要不然我再撕一张传送符吧。”
云见山拒绝:“不成,能跨越如此远距离的传送符何其珍贵,危险时刻能保命的,不值当用在这种小事上。而且谁知道能不能原路传送回去,要是再掉进什么火山口,妖兽堆里头,那可就好笑了。”
“算了,我要重塑躯体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乌竹花虽然是最要紧的草药,但其他的没收集到,要它也没用。一路找别的药草,一路往魔宫去好了。”
说着,云见山问蒙邈:“你那见风草呢?还必须是四百年以上的年份,这拿来做什么的?要紧吗?”
蒙邈摇头:“我拿它是只是为了加在我锻剑的材料里,好让材料能更好融入剑身,但其实效果不大,之前是想着去都去了,那就拿点什么,但现在反正也弄不到,我没钱,也找不到人锻剑,暂时用不上,不太要紧。”
云见山“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两人坐着,看海上月亮渐渐升上来,云见山突然“噢”了一声,道:“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蒙邈:“什么?说。”
云见山:“那你得先坐稳了。”
“嗯?”蒙邈疑惑:“到底什么事?你别这么神神秘秘的。”
云见山幽幽道:“我怕我的身份说出来,吓得你一头栽进海里去。”
“呸,”蒙邈嗤笑,“只要不是魔尊亲临,哪怕你名声再响亮,我眉毛都不带挑一下的。”
“那你不妨猜一猜我的身份。”云见山有心捉弄他,“猜到了就告诉你。”
蒙邈也乐意陪着他玩,歪着脑袋想了想:“你……之前说是魔尊左护法的弟子,后来又说是魔尊亲卫,我猜都是假的。”
“嗯哼。”云见山挑眉:“不错,我编来骗你的,左护法压根没有徒弟,魔尊也根本没有叫'月轮'的护卫队。”
蒙邈继续道:“但你又清楚知道魔宫的布局换防,那张地图,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画得出来的。”
云见山点头。
“而且你还认得魔尊的二弟子……之前我们逃离魔宫的时候,你神魂消耗如此厉害,那样危险的境地,你还很留恋地看着魔宫……”
云见山有些不自在了,他当时看的其实并不是魔宫,但他又不想承认即使段长风杀了他,他也还是想再见段长风一面。
蒙邈还在说:“你的年纪也符合,我猜你一定是魔界高层,说不定还是魔尊的心腹……但你又有两个弟子……我倒不知道几位魔君里到底哪位只有两个弟子……”
云见山失笑:“你只敢猜我是魔君吗?怎么不再往上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