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书》佳颜

7、7

　　日子也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乌衣古尔早上天微微亮就被阿娜尔汗叫醒，梁启言已经在外等着了，朝阳未出，天边渐白，两个少年就在校场骑马肆意畅快，梁启言教乌衣古尔剑术，那长安剑术乌衣古尔也学去七七八八，之后就是乌衣古尔教梁启言草原摔跤和拳法。下午梁启言只能教乌衣古尔两个时辰的话本，之后就要去孙喆那里学习治国之道，乌衣古尔才有了自己独处的时间。

　　几个月下来，乌衣古尔觉得这高唐太子也不总是那样轻挑，也不是不学无术，反而聪明得很。

　　梁启言不在时他就自己看书，高唐的瑰宝，他也甚是喜欢。

　　得空了他会给乌宛的父王母后写写信，但要送到乌宛就要一两个月，他也不着急，数着日子才发现他到长安还不足一年。

　　初冬总是冷得很快，凉雨越下越冷，开败的菊花干枯成了一道萧条风景，辰欢殿院角的树已经落了满地枯叶，但宫墙外的树叶还在苦苦挣扎，不愿随风飘摇，成来年春泥。

　　阿娜尔汗依旧是扫着院子的地，现在的辰欢殿好多了，自从某次下雨梁启言摔在了泥里，他就命人给辰欢殿铺了青石，这样乌衣古尔也喜欢在下雨天出来走走了。

　　“乌衣古尔！小乌！”

　　乌衣古尔正在擦拭马鞍就听到门外梁启言的声音，他连忙迎出去。

　　“下着雨，你来做什么？”

　　梁启言直接扔给他一个令牌，“走，晚上跟我出去一趟，你能出宫了。”

　　乌衣古尔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块令牌，铜色的方形牌子，上面雕着舒服的牡丹花纹，上面又篆刻了几个字，太过复杂，他不认识。

　　“这……”乌衣古尔看着梁启言，“我要出宫作甚？”

　　乌衣古尔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困久了，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了。

　　梁启言挑眉看着他，这时自己已经比乌衣古尔稍高一些了，他得意洋洋，“自然是带你去看好东西了。”

　　乌衣古尔摩挲着令牌，点了点头。

　　晚上，天刚刚黑乌衣古尔就带着阿娜尔汗来到宫门口，梁启言姗姗来迟，一身黑衣，仿佛要去干什么坏事，不过这样的衣服也能衬出他皮肤白皙，那酒窝也陷在乌衣古尔的眼里。

　　梁启言看着乌衣古尔穿着玄青色的衣服，下摆还绘着淡色的祥云，头发也是在后脑扎起只戴了木簪，一看就是很简单的汉人装束，他微微一笑，上前说：“小乌，阿娜尔汗可能不能跟着一起去了。”

　　阿娜尔汗怔了怔，乌衣古尔看了看她，“没事的，有太子殿下呢。”

　　“可是，殿下……”

　　梁启言插了一句：“阿娜尔汗，你不用担心，一路都会有人保护我们的。”

　　阿娜尔汗摇了摇头，这才留步在了宫门口，看着乌衣古尔渐行渐远的身影。

　　“阿娜尔汗的汉文可真是不错。”

　　“她是我母亲的贴身婢女，从小和我母亲一起长大。”乌衣古尔稍顿了一下，“我母亲是汉人。”

　　梁启言惊讶之余却也明白边陲之地，民族之间的交融最常见，常常吃住行都在一起，像长安人要和那边的人做生意，必定会经过一些汉人的指引。这是双方都能受益的事情。

　　夜幕刚刚降临，灯火已经点上许久了，高唐自建国就有宵禁，他们只需要在昼刻尽时回去就行，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梁启言这次是受命于高唐皇帝，皇帝想让自己的儿子体察民情，尤其是在长安的各个民族的情况，在梁启言的强烈要求下皇帝也最终同意了乌衣古尔一起去的请求。

　　一路上他们两人骑马走在并不宽敞的街坊，很快便到了西市，西市再往出走就是一条官道，通向西域各国。

　　乌衣古尔第一次见这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地方，这里的明灯将世界照得如白昼，人们穿梭在其中有说有笑，不仅仅是身穿华服的汉人，还有很多西域各国的商贩在其中吆喝，他隐约还能听到一两句乌宛古语，他甚是激动。

　　西市人多，两人下了马打算步行进入。梁启言看了身后的高墙一眼，转头就带着乌衣古尔进了西市，而他们刚要抬步，一个人就挡在了他们面前，梁启言稍稍抬头就看见梁启琛站在前面吊儿郎当。

　　“这不是我尊贵的太子弟弟吗？怎么有空来西市这乱糟糟的地方啊？”

　　梁启琛空长了一副和梁启言三四分相似的脸，言谈间那桃花眼一直在乌衣古尔身上逡巡。

　　梁启言皱了眉头，拉着乌衣古尔就越过梁启琛朝里走。

　　“诶？太子，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一身品红衣服，头上戴着嵌珠玛瑙银冠，腰间金镶玉在灯火的照映下透着光。

　　梁启言咬牙切齿地说：“你能再大点声吗？”他已经低调出行了，只可惜他有个大傻子堂哥，他叔叔瑞王梁翰的儿子，也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小小年纪便是世子，如今也不过比梁启言大三岁而已。

　　乌衣古尔可是很好奇这跟着他们的人，这人他是第一次见，初来时的宴会上他没见着，也不过听说过这纨绔魔头的名声，花天酒地也不过是夸这位世子洁身自好罢了。

　　梁启琛可不再管梁启言，将目标转向乌衣古尔，“想必这位就是乌宛王子吧，可真是个美人儿。”

　　闻言梁启言瞪了他一眼，旁边的乌衣古尔却乐了，他自从能听懂汉文后就知道这“美人儿”自是夸自己的好词儿，可却品不来其他意思了。

　　这街上热闹，人头攒动，抬头除了耀眼的灯笼就是各色的人头。梁启言全程不理梁启琛，他只拉着乌衣古尔说话，给他介绍这西市的繁华，来自西域各国的人齐聚于此，欣欣向荣。

　　这时他们来到一处舞台，异域美女正在上面舞动，她身姿轻盈，随乐起舞，身姿宛若游龙，长长的面纱让她的绝世容颜若隐若现，勾人的眼睛让人挪不开步。舞衣将她的身材包裹得很好，舞衣上镶嵌着红宝石，坠着珍珠玛瑙，一摇一晃皆是动人，一动一静皆是风采。

　　梁启琛第一个鼓掌的，“好！”他高兴得大叫，那美女深深鞠个躬便退下去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还久久不能散去，仿佛那人的身影还在台上舞动。

　　梁启言翻了个白眼，朝前走去，没见着乌衣古尔，一回头就看到他怔怔地愣在原地，目光望向舞台久久不能回神。

　　“乌衣古尔。”

　　那人没动，渐渐他借着灯火看清了乌衣古尔脸颊上的晶莹。

　　“乌宛的玲珑舞，可谓是风华绝代啊。”梁启琛将胳膊架在梁启言肩上，仗着自己高就这样压着太子殿下笑得猖狂。

　　梁启言不说话了，也没有推开梁启琛，看着灯火琉璃，那人站在光里，神情落寞，棕色的眼眸映着这盛世，看繁华，看尘世，看人影，最后却是离家万里，不知何时归，不过是每个游子都会想念的瞬间。

　　可这盛世，不就是为了让思家的人能有归期，让在外的游子能感受同家的温暖吗？但这条路太长，高唐皇帝也只是试试，梁启言也想试试，可最后是什么样的人间，是谁也不会知晓的。

　　高唐皇帝想要收复乌宛那必先稳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