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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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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哑唯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薄荔文犯了很严重的罪,要被切断手指,挂在十字架上当众羞辱三天三夜。
她不介意被曝光,被斩首,被唾骂,被凌辱,她已经习惯了,可是叔叔不行。
叔叔生得一副尊贵身躯,是不可以和她这样肮脏的产物共沉沦,于是她在梦里不停地叫,不停地哭,可是没有人理她。
那些人,他们只顾褪下衣裤,肆意玩弄她光、裸的身躯,她拼命看向旁边的男人,看到的却是被切下的头颅。
“我想死....”
痛苦在漫长的沼泽里疯长。
“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好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会因我遭遇这么多不必要的痛苦?”
“难道我不配获得爱,或是爱一个人吗?”
她在摇摇晃晃的日光下说出这些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张开的嘴被无数陌生男人的精、液填满,粘稠的液体从她嘴角滑下,混杂血与泪。
“就是这个角度!”
又是男人的声音。
“小唯,你别动,就是这个角度!哇哦,很漂亮!”
刺眼的闪光灯。
咔擦,咔擦。
“这次能赚到不少钱了。”
女人扭着腰,欣喜的抚摸她,“女儿,你要变成大明星咯。”
“妈妈....”她张开嘴,喉咙生疼,像被灌了几百斤砂石,可她还是忍着痛问,“妈妈,你有看到一个男人吗?”
“他高高的,穿整齐的西装,眼睛很漂亮,像宝石,会在我失控的时候抱住我,会在我难过的时候摸我的头,还会出面帮我解决所有欺负我的坏人,妈妈,你看见他了吗?他叫薄荔文,他....”
咔擦,咔擦。
没有人回应她。
“腿再掰开一点!”
女人擦干她的眼泪,温柔的笑,“小唯啊,不要害羞,妈妈在这儿呢。”
“妈妈...”她亲切的蹭女人的手掌。
消失了....
“妈妈...”
“妈妈...”
咔擦,咔擦。
妈妈再也不见了。
四周所有建筑物崩塌坠毁,和她一起陷进地狱深渊。
最后,在地狱的深处,一双大手将她拉了出来。
他说,林哑唯,我在呢。
林哑唯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薄荔文的感情。
在她残缺的人生里,她从未见过完美。
薄荔文是她心尖一枚昂贵的蝴蝶,圣洁又高不可攀,是她之向往,外人不能触碰,垂落在神明指尖闪耀的十字架。
是只能让她,占为己有。
*
林哑唯从梦中惊醒,缓了好半天思绪才回到现实。
昨晚她喝酒了。
发生了什么?
她两指插进发丝,想了半天回忆起一些零碎画面。
她好像....给叔叔表白了。
那样的话算表白吗?
会不会让人误解为轻浮?
后面叔叔答应了吗?
该死,她想不起来了。
林哑唯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以为薄荔文跟以前一样早走了,结果看到他正坐在餐桌前看书,身后另一个房间的门开了条缝,看来叔叔昨晚没有离开她。
林哑唯有一种大获全胜的雀跃感,她欢快的叫起来,“叔叔!”
然后就不管不顾的扑进男人的怀抱,整个人跪坐在他的腿上。
闻到薄荔文身上熟悉又温暖的味道,林哑唯才逐渐安心,她长舒一口气,“叔叔,我梦到你的头被人砍了。”
薄荔文稍顿,低头看了她一眼,指向餐桌对面的位置,上面摆满早餐。
“先吃饭。”他说。
“喔...”林哑唯不情不愿的从他身上下来,环顾四周一圈,发现鞋柜上的蛋糕不见了。
她坐到对面问,“叔叔,蛋糕呢?”
薄荔文迟疑一秒,“我吃了。”
“真的?”林哑唯咧开嘴,脚丫雀跃的在桌下晃来晃去,“我还以为叔叔不喜欢吃蛋糕呢,那....那昨晚我有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事呀?”
“有。”
“我就知道!”林哑唯一拍桌子,“我是不是,是不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林哑唯暂且将那句“谈恋爱”理解为很过分的话。
至少她觉得薄荔文是这样想的。
薄荔文点点头。
“那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不冷不热,林哑唯猜不出来。
她厚着脸皮说,“我觉得没有。”
薄荔文笑道,“那就算是没有吧。”
什么叫算是?
林哑唯还想问,那你答应了吗?但看眼下这个情形并不适合旧事重提,反正昨晚薄荔文没离开她,就说明他并不排斥。
这样想着,林哑唯就感觉自己已经赢了大半了,在不在一起,谈不谈恋爱都是形式上的东西,没那么重要。
她故意用刀叉在餐盘里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等到薄荔文终于合上书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她才奸笑着问,“叔叔,我今天要去姆姆那,你可以陪我吗?”
薄荔文看了看表,“几点?”
林哑唯托着腮,“几点都行。”
薄荔文点点头,“那吃完去。”
薄荔文说完就回房间换衣服了。
林哑唯坐在餐桌上又咬了几口面包,百无聊赖之下,她打算做一次贤妻良母。
她兴冲冲的将桌上吃过的早餐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房门去过道扔垃圾,刚揭开垃圾桶的盖子,她就愣住了。
里面出现的,正是昨晚她送给薄荔文的蛋糕。
从精致柜台里买来的昂贵小蛋糕,此时正奄奄一息倒在肮脏的垃圾桶里。奶油像倾倒的海水一样陨落,她的心也变得跟这些奶油一样,跌倒,四散,陨落。
“你在干什么?”
“啊?”林哑唯回过头,看见出现在过道的薄荔文,还是那样完美,没有破绽的笑容,可是这一瞬间,她想到了何子陇那些同学。
像奶油一样被随意抛弃的生命,突如其来宣告死亡的生命,廉价而又可怜的生命。
林哑唯猛地合上垃圾盖,没办法再直视薄荔文了,当这些冷漠出现在她自己身上时,她突然感觉脚底生凉。
“是管家早上扔的。”薄荔文看向垃圾桶,波澜不惊的解释道,“早上管家来送早餐,看见蛋糕以为过期就把它扔了,我也是睡醒才知道。”
林哑唯低落的情绪好像又找到了排泄出口,她惊喜的抬起眼问,“真的吗?”
“真的。”薄荔文走过来牵起林哑唯的手,将她带出过道,“你如果不开心,我就把管家裁了。”
“好。”林哑唯报复性的点头,“居然扔我送给叔叔的蛋糕,真该死,我不想再看见他。”
说完,又转身抱住薄荔文。
“叔叔。”
“嗯?”
“我喜欢你。”
“嗯。”
“所以你....不要骗我。”
薄荔文神情复杂的盯着过道那个垃圾桶,这次,他没有再回答。
*
“姆姆一点都不想见我。”林哑唯自言自语的嘀咕,“真搞不懂她,又不想见我,还让我来医院,她在想什么啊。”
薄荔文没搭话,他走在前面,拎着先前买的水果与鲜花。
“姆姆不喜欢这些,你还不如送给我。”见薄荔文不理她,林哑唯小跑到他前面嘴贱了一句。
薄荔文教育道,“不管你姆姆喜不喜欢,这都是礼貌。”
林哑唯把嘴张开,背过手阴阳怪气的噢一声,然后又伸出手,想去勾前面薄荔文的手,还没碰到,就被不远处响亮的女声打断了。
“这不是小唯吗!”
是之前带薄荔文进教堂的那个修女。
林哑唯赶忙缩回手,躲到薄荔文身后,也没跟这个修女打招呼,就微微探出半个头往病房里瞧。
非单间普通病房人很多,也嘈杂。林哑唯听不清薄荔文在和那个修女说什么,她隔着窗,看见李玟躺在病床上,似乎比半月前还要瘦。
过了会,他们说完话了,薄荔文转头问她,“进去跟你姆姆打个招呼?”
他在看她,她却偏头在想,他不系领带的样子真性感。
旁边修女关心道,“小唯你最近还好吧?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你在木屋遇到坏人的事,哎哟,这光天化日居然还有人做这种事?!担心死我了,我都不敢跟你姆姆讲,生怕她着急!不过小唯你怎么会去木屋呢?不是住在...”
修女把目光移到薄荔文身上,似有疑惑。
之前林哑唯拿木屋钥匙时没跟这些人讲她是被赶出来了,大家还以为她就是回家收拾行李。
“那天家里发生了点事。”薄荔文面不改色,“不方便,就让小唯去木屋了,这还是我跟我妈失职,没照顾好才导致小唯遇到危险,实在抱歉。”
薄荔文边说手边摁到林哑唯头顶,林哑唯木木抬头,对上薄荔文意味深长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啊,现在外面坏人多,小唯你可得小心。”修女笑道,“先进去跟你姆姆聊聊吧,你姆姆也好久没见你了,肯定想小唯得很。”
林哑唯脸上挂的笑容僵住了。
她扯住薄荔文的衣角,踮起脚尖非常认真的问他,“叔叔,你会在这儿等我吗?”
薄荔文轻“嗯”一声。
林哑唯又说,“那你千万别走。”
“好。”
林哑唯这才放心的跟着修女进病房,她往前,一步三回头,直到确信薄荔文站在门口没走,才终于转身面向李玟。
李玟全身蜡黄,瘦的两颊都凹进去,特别是她的眼球,极为凸出,躺在病床上,像一具腐败的尸体。
“姆姆。”林哑唯干涩的叫她,两月未见,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念。
李玟眼皮都懒得掀,声音很虚,她还不知道林哑唯在木屋遇到的事,质问她,“你多久没去忏悔室了?”
林哑唯心虚的低下头,“学校考试,很忙...”
李玟从鼻腔里淡淡“哼”一声,“我看你是玩野了,忘记自己是谁了。外面那个就是吕秀遥的儿子?”
“是。”
“吕秀遥待你怎样?”
李玟也不知道吕秀遥抛弃她的事。
林哑唯低下头,“还好...”
李玟睁眼,用余光撇向林哑唯,旋即又闭上。
“最近长胖了?”
林哑唯捏捏自己的脸,没有啊...
可能是因为昨天喝了酒,脸上水肿。
李玟说,“你是个女孩子,要注意自己的身材,虽然我没有严格禁止你不能吃荤,但你也要少吃,这都是恶,知道吗?”
林哑唯点点头,李玟又开始了。
这不能吃,那不能做,仿佛活着就是一场恶行。
等李玟絮叨完,她才终于摆手,“行了,你走吧,记得定期去教堂打扫卫生,还有忏悔室,别忘了你自己是谁,要做什么,都得去的。”
“知道了。”林哑唯站起身,完全没有想多留的意思。她刚走出一步,便听见李玟在后面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喻杰联系我了。”
薄荔文就站在门口,倚着墙,逆着午后和煦的阳光注视她。
她迎向薄荔文温柔的目光,感觉背后被插了无数把尖刀。
他们之间只隔了几米远,有金色的粒子在空气里漂浮,明明再走几步就能到达的距离,林哑唯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僵硬的问李玟,“他找你做什么?”
“他说你哥刑期要到了。”停顿了一秒,李玟说,“喻杰问我,你现在在哪。”
算了。
林哑唯低下头,捏紧拳头。
算了。
她突然觉得,蛋糕是谁扔的,薄荔文是怎样的人,他喜不喜欢她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他别抛弃她就好。
因为现在,他是她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