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绽放》钟卿也

77、混乱

　　结局出乎意料。

　　付闻溪的惊讶，谷南知晓后也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付小姐，你心疼哪一位角色呢？”谷南发出提问。

　　同时，他也开启了另外一个投票内容——选出你最怜惜的角色。

　　付闻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小女孩。其实，在女人和小女孩儿之间，她是摇摆不定的，最后的决定取决于小女孩的坚强。

　　换句话说，她是带着私心的。

　　进度条再次飞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一次，付闻溪赢了，谷南表现的却比她更开心。

　　“平局了，是不是越来越有兴趣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快乐有时候很简单，但维持的时间不长。一辈子里，我的痛苦太多了。其实，不仅仅是我，所有人都这样。与其这样，我不如做个坏人。”

　　付闻溪最讨厌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决定不了任何人的生死，没有一个人能。就算是上帝来了，也不行。”

　　谷南没有动怒，反而相劝道：“任何时代，只有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才能问心无愧。心藏鬼神，什么事都办不成。这个道理，你懂不懂？仲小姐是这样，而且，边策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付闻溪坚定道：“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跟唯物主义没有关系。是你理解的不够透彻，以至于，你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就证明你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她生命里重要的人寥寥无几，谷南一句话就代入了两个。

　　动气倒也不至于，就是觉得谷南不配。

　　谷南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等待下一个通关的时间。

　　付闻溪也没闲着，她轻身越过几个废墟，看自己周身造景和之前相比之后发生的变化。她能看出来，地面更加的细节化。她猜测是谷南的大脑有现实成像的缘故。

　　如此想来，谷南大脑的负累会很大。

　　他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问题刚冒出来，她便联系到通关的时间限制以及关卡的定量。或许，谷南的极限，早就规划好了。

　　不过，这一切她证实不了。

　　红月时隐时现，倒是显出天气的阴晴不定。

　　忽然间，付闻溪感受到了一丝躁动，那是由外而内的影响，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正是这须臾般的错觉，她在下一秒就看到无数个玩家同时开启了游戏。

　　那是一群“士兵”加入了群战，没有规律，只有冲动。

　　不用想，人造人也疯狂了。

　　仲知清开始行动了。

　　付闻溪需要完全将谷南的注意力转移，不然察觉出秽土之上的躁动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在想自己大学里所学到的知识，特别是心理方面的暗示情形，同时，也要保持一定的理智。

　　“你想表达什么？这些短片并没有存档，你是想告诉我们你自己的遭遇？”付闻溪想激怒谷南，“你在博取人类的同情，又想伤害他们。”

　　谷南公开的信息太少了，能下手的地方只能从他本人透露的地方。

　　谷南反问：“你在期待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情，而且，伤害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太轻了。我就是一个罪人，我的罪，你们都经历了。但是你们呢？太逍遥了，那不公平，你们得受到一点点惩罚吧？”

　　一点点惩罚，就是用生命陪着他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玩崩现实。

　　付闻溪绝不苟同，“成年人的公平，未免可笑。你比我多活几十年，就为了给自己制造罪名？”

　　“你错了。”谷南笃定道：“我在努力消除那些劣根，但是根源在你们。我经历什么，我复刻不了，但让你们浏览冰山一角，是我的能力，也是我这一生的使命。视频里的那些人，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其实可以活的，最后为什么死了？”

　　“天各有命？别天真了。”他继续说道，但是情绪比之前要愤慨，“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我只有毁了他们，才能重新生长出明朗的未来。付闻溪，我在救你们。”

　　那种恶寒的语气，仿佛是在对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

　　付闻溪轻笑，“历史上千年，腐朽里生长，这是时代特有的生命力。别用你的无能去贬低别人，任何时代都不会完美，但会有让它接近完美的人，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人。而不是让你去界定，你早就偏离人类社会了。你错了，谷南。”

　　偏离……人类社会。

　　谷南的心灵似乎受到了一股冲击，但是多年的顽固让他依旧在质疑付闻溪的说辞。这么多年，很久没人站在比他还高的地方说话。他印象里，父母也总是强调，你该这样，不该那样，但是没有说对错。

　　那做的这么多事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那几秒，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想推翻这辈子重新来。

　　可是，脑海里那些丑恶的嘴脸都在嘲笑他——
　　“你的生活是偷来的！你能活这么大，都是赚的！”
　　“你配吗？你说说，你他妈配吗？”
　　“你没有任何机会！你生来就是给烂人赎罪的！你这辈子都别抬头！”

　　付闻溪感受不到谷南的现况，但是游戏世界的不稳定异常突出。

　　虚拟世界如果坍塌，他们将会失去引导人造人的先机。

　　骤然间，付闻溪还发现了更大的问题。她的听力视力在变化，痛感，无力，全身的抽搐也时不时地出现。

　　“谷南！谷南！”她喊道。

　　身边的建筑处于破碎的边缘，甚至飞出了一些乱码。人本身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真实，却又被这样的世界所迷惑。

　　正在进行游戏的玩家体会更甚，废墟漂浮，大楼倾斜摆动，玻璃强行碎裂，路边的树木拔地而起，宛若另一个版本的世界末日。

　　他们以为这是游戏新开发的体验，用自己更饱满的热情加以回应。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赏一个虚拟世界的建立，但是有幸可以身临其境地体会其崩溃的边缘。

　　可事实，他们只是被蒙在鼓里，沉溺幻境。

　　变得更加疯魔。

　　谷南没有回答，但是倒数第二个短片开始了。

　　比起前几次的短片，这次的呈现效果明显下降了很多。画质，音感，都很模糊，然后玩家没有被强行停止。

　　没有一个玩家再关注短片。

　　付闻溪显出了一丝慌乱，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原先的打算必须推进，不然秽土就真的毁了。

　　“闻溪，全乱了。”

　　仲知清给付闻溪发了一条语音，防止谷南截取，内容上并没有透露太多。

　　付闻溪不用继续遮掩，更不用待在游戏里。她从游戏里退出来，看着仲知清忙碌的背影，“我的锅。”

　　虽说只带了一只模拟感应器，但是游戏的崩盘对她的影响还是不小。她还没有完全抽离出来，眼前还有眩晕感。

　　还有暂时的无力感。

　　仲知清回眸匆匆略过一眼，没注意到，只是夸道：“老婆，你好棒。”

　　这句话差点让郑沅从椅子上滚下来。

　　付闻溪忍着不适，从容道：“我下次再努力。”

　　话虽如此，行动还是得老实。她没打扰仲知清，更不会干预仲知清此刻的判断，但又要了解情况，就去跟踪了破土9号。

　　便宜儿子这时候不用更待何时？

　　因为破土9号原身的设备在小天堂，天堂这里只划定了一小部分的屏幕进行共享。由此，付闻溪挪动椅子才可以清楚地看到。

　　双目所及，付闻溪突然眯缝起眼睛，只觉得便宜儿子有点迷。

　　付闻溪拍了一张图片发给了周储。这段时间，她和周储因为破土9号的运转一直在联系，每次有新的提议或者有新的计划，她除了跟仲知清商量，其次就会征得周储的意见。

　　她每次都会想到措辞，但是周储根本不需要。

　　她不在安全屋，就有最大的话语权。

　　只是每一次聊天的结束语，都是周储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付闻溪发完图片，然后附着一句玩笑话：下次让他耍点我能看懂的。

　　奇怪的是，消息一直处于未读的状态。安全屋里虽然忙碌，但是因为设施建立的时间不长，创世里有很多项目都运转不了。可以说，相当一部分时间，周储是空闲的。

　　可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她也没继续骚扰了。

　　毕竟，再多发几个字，某人会吃醋。

　　“9号，切换可视化，打开外面的摄像头，选择尽可能清晰的。”仲知清冒出一句话就继续做手边的事情了。

　　画面感瞬间呈现，外面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

　　最后，这里还能剩下什么，付闻溪都不敢想。

　　她不得不再一次跟孔祥确认谷南的状态，但是得到的却是谷南因为突发性昏迷进了医院。

　　付闻溪立马想到了鹿升，“9号，小小升旗手找到了没？”

　　“你别小看我，我早就找到了。只是迫于谷南，我没有大张旗鼓的炫耀而已。”破土9号回答完，就把小小升旗手的联系方式发给了付闻溪。

　　付闻溪打开后，立马点了联系，等接通后，说：“鹿升，游戏还可控吗？”

　　那边炖了一下，说话的人却是97号：“下一个短片播放，人造人便可以处于强制静止的状态。有效时间最多40分钟，你们速度要快。”

　　付闻溪暂且先撇下97号的吩咐，质问道：“鹿升呢？麻烦你立刻回答我！”

　　声音之大，仲知清和郑沅都看了过来，但也没插话。

　　“老大，在呢，人没事。”鹿升忙说道：“这家伙有点能力，我给逮着做苦力。对了，最后一个关卡的结束，这个游戏就崩了，你们得在这之前就做好准备。”

　　付闻溪松了点气，“好的，我们已经开始了。”

　　鹿升：“倒数第二关，通了。”

　　话音毕，透过破土9号的侦测，外面戛然而止，仿佛是找到了时间的暂停键。

　　“97号来历不明，你自己掂量。”付闻溪直言不讳，听似没头脑，却完全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这里。

　　两边暂时断了联系，仲知清说：“9号能唤起仿士兵的芯片，但是还达不到操控的地步，其他机甲都能够按程序进行。开山程序在老陈那里。“

　　付闻溪问：”老陈那准备好了吗？“

　　她本来想问郑沅的，下一秒就看到凑在天空屏幕前的一张张脸。

　　不能说渴望，而是一双双饱满热情和激动的眼睛。

　　付闻溪一时忘了说些什么。

　　仲知清说：“老陈，我们付队问什么时候开始。”

　　老陈他们抑住内心的澎湃，学着之前谢沾思教他们操作的那样，然后在配合下，输入一层层开山的密码。

　　他们异口同声道：“开山。”

　　兴技局不远处的一块地立马发生了坍塌，轰鸣的声音，震颤的大地，都是在为一件事情蓄势，尽管这里没有太多的观众。

　　所有人都逃往了地下，只有它冲破泥土，重现于世。

　　机甲的造型从来不局限于大小，早年间的风格，人们崇尚精巧而微，更在意可以多种变化的“花哨”，渐渐地，他们对大型物体失去了兴趣。

　　没有受众的道路，太孤单了，也更加隐蔽。

　　不然这样山型的庞然大物早就淹没在过去的岁月里，而今的重现，是为那些默默的锻造者证明，他们对于机甲的热爱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源于对秽土之城的寄托。

　　情感本是无形的，却在此刻形成具体，那是不可逾越的大山。

　　一层层材质的脱壳，山型退去，留下里面的砂石，还有秽土之城最后的底牌——机甲。

　　它们并排站立，双眼迸射着蓝光。数量上，它们并不占优势，但气势如同千军万马。

　　老陈他们看得老泪纵横，语言已经失去了它的功能。

　　“沾思，会桐，老王，你们开始准备撤退。”付闻溪给孔祥也发了信息，双方都需要万无一失的准备。她和仲知清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下一秒，她吩咐道：“圆子，你回小天堂协助他们，不然他们几个人的力量不够。”

　　无论她处于怎样的目的，郑沅都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好的。”郑沅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权利。她在这里可以发挥作用，但是在小天堂的作用更大。与其没有选择，倒不如说早就做好了决定。

　　付闻溪转头问：“清姐，9号可以实现自己运作吧？”

　　仲知清看到仿士兵正常运作后，说：“可以，我们现在有一定的自由时间。我的指令统一到每一个可驱动的机甲。仿士兵的作用不能发挥到最大的功能，如果9号再开一层锁，兴许会实现。”

　　付闻溪有底线，前车之鉴还在，“不了，接下来，我想邀请仲小姐和我一起目睹一下秽土之城的最后一点风光。”

　　她带着调侃，继续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仲知清问：“退而求其次吗？”

　　彩虹看不到，便看即将散掉的硝烟。

　　仲知清回：“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