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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短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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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时长多了十分钟,故事性也比上一个有逻辑。
只不过画面里的人还是没有五官,只有贴着的标签。
标签上都是一些正常范围的名字,不突兀,也不过分“李四”。这一点很容易让人造成一个错觉——这些都是真实人物上发生的。
狗血剧大概放了三分钟左右,一个名字的出现,彻底让付闻溪清醒过来。
那个名字太熟悉了——王巍。
前不久刚经过她手的案子,那个主动取消上诉的母亲的儿子。
付闻溪还抱着重名的心理,下一秒,王巍的住址也暴露出来。毫无疑问,这就是她知道的那个王巍。
王巍像是要给付闻溪一个重锤,棉布之下,发出声音,介绍自己道:“我叫王巍,一名大学生,单亲家庭,我母亲是……”
接下来的剧情揭露了他自己的死亡原因。
他的一些身体部位是一群机械触手取走的。那些部位放在了一个密封的箱子里,转而就被送走,没有过多的镜头。
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惨肢半骸,苟延残喘。
后面场景不看,付闻溪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与愿违,镜头直接给到了王巍的母亲。
那位母亲坐在小黑屋,对着空气说了很多话,,没一句能说清楚的。然后,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一张血口骤然出现在屏幕上。
显然,她没了舌头。
付闻溪的心脏狠狠绞了一番,仲知清明显感觉到付闻溪的不对劲。她牵着付闻溪的手,温柔道:“所见不一定为真,半真半假,最会欺骗人。付队,不要代入自己。”
她不知道这幅诡异的画面跟付闻溪本身有什么联系,但是背后的前因后果一定不是付闻溪能想到的。再多的办案经验,面对每一次血肉上的冲击,都不会麻木,正义感会促使部分群体陷入无尽的自责,他们会认为自己可以挽救,但是因为慢了一步,导致了无法收场的局面。
她和付闻溪不同,但境遇差不多。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付闻溪轻笑,可是没走出来。
她忍不住去想,她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那位母亲到底怎么了,如果是,那就是她的责任。
恍惚间,那位母亲的结局没有明示,屏幕上只展示了一张A4纸的协议。
开头是几条罪名,最明显的一条是——拐卖儿童。
紧接着,下面是一些按了指纹的交换条件——
乙方自愿卖出王巍的部分身体,甲方以五百万作为补偿。
乙方如果中途反悔,让第三方机构知晓,以一条舌头作为代价提供给甲方。
一切解释尽归甲方所有。
这张协议放映了两分钟,然后一张收款记录却是九百零二万,最后以一份房产证作为结束画面。全片没有大段的台词,但是比之前一部小短片多了很多字。
第二部提供的信息量很大,给人遐想的空间也很大。
没人知道短片想表达什么,也没有核心。
屏幕暗淡在虚空之中,游戏继续进行。
付闻溪还没从剧情完全抽离出来,下一刻因为谷南的声音又将自己绷紧了。被仲知清牵着的手,不断吸取热量。
“是不是很老套的剧情?”谷南说:“就是这个故事,连老秦家都没有预料到。我要让所有人都成为我的观众。游戏是一个渠道,我的编故事能力还不错吧?诶诶诶,这反馈出来的表情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没有一点点悲愤吗?”
付闻溪懒得搭理,“赌什么?”
谷南也不介意,说:“我发起一个投票,你说第一个短片人气高,还是第二个?”
付闻溪看向仲知清,说:“第二个。”
几乎没有太多的考虑,她只能遵循自己的喜好做一个参考。
“那我就选第一个。”谷南淡定道。
仲知清一直都是绿叶的状态,对这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情绪。如果付闻溪应对自如,她连动也不会动。
破土9号静态观察,更是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没有真实的无感,一切都是人类赋予的,所以,在不断的学习中,他会有自己的判断。
而现在,谷南对于他,仿佛是一个猎捕器。
谷南匆匆扫视,随后一个投票链接就弹射在每一个在线玩家的面前。
虚空中再次亮起,两个选项的进度条在打架。
仲知清在这时却给了破土9号一个沉默的指令——统计投票人数。
付闻溪看着属于自己的进度条逐渐落了下风,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那轮红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游戏世界显得更加的真实。
清风拂面,那一刻,她自己都不清这里是真是假。
结局没有反转,她输了。
仲知清处于半下线的状态,现实中的一只手已经按上了操作台。她要手动连接破土9号,告诉他自己进一步的打算。
输赢在她这里从来不重要,她有了付闻溪,这辈子都是赢家,而付闻溪在她眼里,永远都不会输。
【能不能躲过谷南的视线,找到“小小升旗手”?】
文字刚通过内部信号传送给破土9号,付闻溪就在她游戏里牵着的手心上写了三个字——仿士兵。
破土9号还没有回,她立马撤销,换了两外一条指令——给你两个序列号,你在周储提供的库里找一下,如果有,私下发我。
那个是启动机甲的程序口令密码,一旦开启,就会执行设定好的程序,并没有破土9号的智能。仿士兵只是在外形上更具优势,但是芯片同样远不如破土9号。
破土9号的任务中心有两条,仲知清撤销的那一条并没有被他舍弃。
检索速度很快,不到两分钟,他就将答案发给了仲知清。
此时,付闻溪从游戏里完全退出。她替仲知清脱下剩余的那一个模拟感应器,下一步就是将破土9号和游戏断连。
“视频内容大致还有三个,我和他继续周旋。”付闻溪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谷南如果完全沉浸在游戏里,应该不会知道机甲的事情。短片放映的时间,就是游戏里最大的BUG,那时候游戏的运行不会受到限制,也就是说,人造人可以随意操控。”
赌,这种事,她向来不当真。
“我会马上联系孔祥,让他封闭地下的所有信息来源。”她继续说:“你比我熟悉机甲,那边就交给你了。破土9号的问题,如果可以,锁链可以再打开一层。我认为,他具备操控其他芯片的功能。”
仲知清没忍住吃惊的表情,那样神采的五官好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有实际操作过,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她还是说道:“付队,吃了几个胆子啊?”
付闻溪嗤笑道:“吃你一个人的就够了。”
郑沅刚喝下的一口凉水差点没喷出来,原来恋爱中的女生这么肉麻。这要不是自己老大,她真想给面前的两人一拳。
付闻溪瞥过来,问:“怎么了?”
郑沅认怂:“我牙疼,我得找牙医了。”
“快了,再忍忍。”仲知清带着微笑安慰道。
郑沅如果没猜做,刚刚两人还在凝重地商量对策,现在这语气很不的下一秒开个欢庆派对来庆祝胜利。
付闻溪拍了下脑袋,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说:“圆子,你负责和小天堂对接。另外一件事就是找欧阳打听一下边策遇到钱天锦和吴乘岁的事情,找到地点后交给沾思解决。他们的问题也不小,跟亡命之徒较劲,不比疯狗容易。”
“嗯。”郑沅随即端正态度。
付闻溪觉得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然后起身对破土9号说:“别学骗人的招数,我是真要上厕所。”
其实不然,她要把部署情况告诉孔祥,小天堂很快就要撤离,说不定几十分钟,又或者几个小时。
“我也不需要上厕所,说出来我就露馅儿了。”破土9号吐槽道。
仲知清当然选择帮自家媳妇儿,冷声道:“哇,你好棒啊。”
语气平淡,当事人如被泼凉水。
付闻溪去了闲置的房间,该注意的事项以及自己这边的详情,事无巨细地回报给了孔祥。
孔祥是出了名的行动派,当即就安排好了人员。为了保障万无一失,还是他亲自选的人。
付闻溪这边也不轻松,她和谷南在游戏的世界要随时保持清醒。她不仅仅要专注于谷南的行动,还要把异常告诉仲知清和郑沅。
时间极其紧迫,还有被谷南发现小动作的危险。
一步都不能错。
付闻溪最后想了一遍仲知清的模样,然后戴上了一个模拟感应器。刚上线,她就看到提示,之前的两个服务区,都被关闭了。
谷南在减少自己的负压,也从另一面反应出来,他的兴趣点已经发生转移。
无疑,这是付闻溪的机会。
因为她现在半游戏半现实,舒适程度并不好。原先就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速战速决。
“哎?你现在还能收到邮件?是哪个好友?”谷南的声音凭空响起,“我看看,嗯……你这个朋友的能耐却是不小。这种频率都能评测到,看来你们的研究成果,我还是低估了。“
付闻溪点开邮箱内容——通关时间,每十分钟就可以完成一个关卡。
她眉眼一挑,说:”谢谢,跟你这个天才相比,我们差远了。“
谷南怔愣住,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褒奖。他因为大脑关联了游戏,付闻溪是怀揣着什么心情说出来的这句话,自然也能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了,他才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一种欣赏。
和预测的完全不一样,以至于他忘了准备好的回答。
沉默维持了很长时间,付闻溪没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谷南身上,除了仲知清,任何人的情绪对她都没有价值。
她独立生活这么久,还没因为谁的脸色让自己陷入难过的处境。
“秦家的人,涉及到前几年事件的,都投入了实验。”谷南冷不丁提了一嘴,“我替卫警局做了一件好事。”
他像是一个好久未见朋友以诉心事的小孩子,又是一个想博取别人注意力的人。
付闻溪仍旧是淡淡道:“你离卫警局比我近,不用麻烦我转告吧?”
谷南哈哈一笑,“你跟仲小姐还真挺像,边队好福气,一下有了两个好女儿,折煞旁人啊!如果我也有个孩子,应该跟你脾气差不多。”
“你没有给自己机会,不是吗?”付闻溪一针见血,“你谁都不爱,包括你自己。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关系。秽土只是你最近的选择。”
谷南没有立刻回答,他不否认付闻溪对他的揣测。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一个人不会天生无爱,一开始,他会把爱放在他觉得该放的地方,但是最后发现,那个地方只是骗取爱意的陷阱。人为什么要被一个爱字绑架?我不是那种人,更要消除所有这样的人。”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和付闻溪是平等的关系。他很久没有吐露出自己的想法了,一旦开始,便很难收场。
“你说我对这里有多大仇,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说:“我甚至很爱这里,哪怕这里很不堪,很落后,但是我仍旧不想离开。那怎么办呢,我想到一个办法,那就一起离开。你不会理解,但你看完这些短片,或许,你会有答案。”
付闻溪心骂:有个喵的答案。
倒数第二个关卡距离上个短片结束后的十分钟,没有意外地开启。
触发人还是“小小升旗手”。
当然,谷南暂时失去话语权却在意料之中。
耳边没了烦人的唠叨,付闻溪略许放松。她在想鹿升怎么会进入至暗时刻的游戏,另一个人又是谁?但是对于她来说,这并不难猜。
按照之前给的任务,这个人很有可能是97号警官。
这种猜测很合理,但是她没有依据支撑。
“你得走这条路!前车之鉴,这是经验之谈!”
“我不要,我要按自己的路走!凭什么你有试错的机会,我就要听你的安排!我偏不!”
她的思路被短片中的争吵打断,两个人物形象很好分,一个年轻人,一个长辈。不过这次,区分他们只能依靠他们的着装或是发型。
年轻人摔门而出,自己走到了楼顶的天台。大楼约有三十层,风很大,大到几乎要吹掉年轻人脸上的棉布。
他对着狂风呐喊:“啊!啊!我为什么要生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做主!我为什么……”
下一句的为什么,他没说出口,要么找不到合适的宣泄借口,要么就是连风都不能知道这一句话。
“我不要被束缚!我他妈管你是谁!”他酝酿道:“我什么都没做错!我也不会错!去你妈的前车之鉴,老子就要走自己选的路!你们凭什么!没有野心,你们生活在这里,跟卑劣的爬虫有什么区别!你们配不上我!”
年轻人发泄完,就回了家。
他没看任何人的脸色久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很简陋,面积勉强放下一张一米的床和一个木桌。
陈旧的电子产品都比不上回收站都淘汰的产品。
桌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晚上十点半,年轻人也没有休息的意愿。他手下的代码跟百花齐放一般绽放在有限的屏幕上。
他忘乎所以,直到一个敲门声让他一激灵。
“我睡了!”他回道。
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说道:“饭留在厨房了,饿了记得吃,不吃记得放冰箱。我和你爸也睡了,他脾气不好,但也是为你好。一家人,不要动气。”
第二天早上八点,年轻人也没睡。他把昨晚的晚饭当早饭吃了,回到屋里刚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家里就来了客人。
女人满脸笑容,在门外喊:“快出来看看你的妹妹,从乡下接回来的!可水灵,真好看。”
年轻人眉头一皱。
观看的玩家都以为年轻人不会出去,但是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出了房门。
年轻人语气烦躁,甚至带着警告:“快把她送回去!她有自己的爸妈!”
“儿子啊,她爸妈不要的,送回去也是卖给别人。”女人低声下气,但也透露了自己的意愿。
年轻人的不耐烦已经到了临界的边缘,“那你打算怎么办?重操旧业?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钱要靠本事挣的,不是那别人的命来抵!”
一个男人突然从门外回来,一看眼前的场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回你自己房间去,我们的事情你少管。你不是要继续上学吗?我不拦你了,但你也别管我们的事。”
年轻人一把拉过来小女孩,转身就把小孩子带到自己房间。他在关门前,说:“你们少打歪主意,她自己父母不肯要,那就联系福利院,有我在,你们别打她的主意。”
男人上前就要动手,还是被女人拦下了。
回到屋后,小女孩把逼仄的房间看了一个遍。
“你爸妈呢?”年轻人看着扎着两个小马尾的小姑娘,自觉地放低了姿态,语调也变小了。
小女孩倒是乐观,“他们不要我了,嫌弃我是女孩子。他们有了弟弟,又哭又闹,都没我懂事,但是他们就是要把我卖了。卖了就卖了呗,反正我不哭。”
两人的思维不在一个层次,但是交流上意外的顺畅。
付闻溪看着小女孩,想到了那个“秦南”。不过,她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确定这就是秦南的原型。
如此推测,那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
剧情继续发展,屏幕上年轻人和男人打了一架。双方都见了血,只是在玩家眼里,那些血是黑色的。
这个小家庭很矛盾。
男人和女人的忙碌,是为了挣钱。挣钱的目的是为了供养年轻人,但是这并不能减轻这个家庭的矛盾,反而愈演愈烈。
最后,小女孩没有被卖掉。她死于一场车祸,全片唯一的颜色给了小女孩的红色连衣裙。
金钱覆盖了整个放映的屏幕,但在金钱之下,有一份亲子鉴定书。
年轻人不是男人和女人亲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