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搓泥巴问鼎大道》安徒僧

106、你是君识

　　邬笑笑望着无垢井，道：“封印它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尹长歌看着她有些严肃的侧脸，忍不住笑了：“是萝衣又和你说了些什么吧？”

　　“修复封印其实靠的不是我的灵力，而是我在浮空之城内寻到的那一块言灵碑。但驭使那样庞大的一块言灵碑，即便是对归虚境修士的消耗也极大。如果能够修复封印，我可能会……修为全失。”

　　邬笑笑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对不对？我这么崇尚力量的一个人，居然肯付出这么多去修复一个封印。”她冲邬笑笑眨了眨眼。

　　邬笑笑：“……我没有这么说~”

　　她还真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觉得有点太顺利了，只耗费一个归虚境修士便能够封印无垢井，也就意味着一个归虚境修士也能够破坏无垢井的封印。

　　虽然说自中古时期以来便少有修士达到归虚境，但也不是没有，冥域肯定也会有修为如此可怖的存在，这样一个封印太过脆弱了。

　　果然，就听尹长歌道：“我的修为本就不属于我，如今散尽也不算可惜。只是，即便我散尽修为，也并不意味着星海大陆从此安全无虞。”

　　她直视着邬笑笑的眼睛，认真道：“你应当听说过，世间一共有三块言灵碑。”

　　邬笑笑停顿片刻，点了点头。这样古老的传说，如今也就乌衣族和一些宗门大能知道了。言灵碑本为天外来物，一共三块，被天道分给当初的神人魔三界，其中又以受天道偏爱的人界分得的那一块最为巨大。

　　神魔两族覆灭后，三块言灵碑尽归人族，被用来镇压神魔之堑……

　　邬笑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也就是说，用来镇压神魔之堑的言灵碑本该有三块。

　　她仿佛窥见了什么……

　　尹长歌知道她已猜到，接着道：“以三块言灵碑为阵眼，结成阵法，才是神魔之堑封印原本的样子。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两块，固然可以以这两块言灵碑封印空间乱流和无垢井，但这样的封印极为脆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缓缓道：“换句话说，我今天可以归虚境修为封印无垢井，改日有心人以同样的方法塑造出一个归虚境来，同样可以毁了我的封印。找到第三块言灵碑，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邬笑笑衣袖中的手指微动，不动声色道：“你知道第三块言灵碑在哪里？”

　　尹长歌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们乌衣族曾经出过一位名头不小的先祖。据说这位乌衣族的爱人是一只出自冥域的恶灵，为了她的爱人，她私自解除了冥域的封印，最后被人族当时的大能联手镇压。天道为了以示惩罚，才令乌衣族从此以后都修行艰难，其余兽族也受到了影响。”

　　邬笑笑听说过这位先祖的故事，在广为流传的这个版本中，这位先祖的确是导致乌衣族不得修行的罪魁祸首。

　　“这和第三块言灵碑有什么关系~？”

　　尹长歌道：“当年人族修士便是用第三块言灵碑镇压了那位乌衣族。”

　　她的话音轻轻落下，却重重地砸在的邬笑笑的心上。她几乎觉察不出自己的嗓子有点痒，语速也快了些：“她被镇压在哪里？”

　　尹长歌多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诧异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就在昆仑虚。”

　　那块被她当作床板的言灵碑……

　　尹长歌继续道：“为了镇压你们这位先祖，当时的人族大能动用了第三块言灵碑。只剩两块言灵碑的阵法在当时或许可以，但随着星海大陆的灵气渐渐稀薄，言灵碑中的灵气也在随之变淡，现在已经不够了。”

　　邬笑笑稍稍反应过来：“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了……”

　　尹长歌道：“幽人宫用第二块言灵碑封印无垢井后，便再无余力去寻找第三块言灵碑了。”

　　她忽然正色起来，甚至端端正正地向邬笑笑作了个揖：“还请乌衣大人为天下苍生计，寻回第三块言灵碑。”

　　第三块言灵碑在昆仑虚上，只有乌衣族能够登上昆仑虚，也就是说这件事非邬笑笑不可。

　　邬笑笑并没有拒绝，她停顿片刻，只是道：“你应当知道……我马上要成为一个废人~”甚至还是幽人宫间接导致的。

　　修为尽失的她，就算取得了言灵碑，甚至都可能无法将它带出昆仑虚。

　　尹长歌直言不讳道：“你昏迷之时我曾去看过，见到你那位揽星境修为的同门渡修为与你。待他渡尽修为，你虽不能恢复至灵游境，但真元痊愈、升至观微境以上还是可以实现的。”

　　“你说什么？”邬笑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尹长歌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我也曾遇到过许多个愿意将全身修为渡尽与我的人，但我看出来，他对你不一样。我虽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来历，为何会夺舍仲鸣玉，但此人对你应当是真心的。”

　　……

　　邬笑笑几乎是不等尹长歌说完话，就如同一阵风般卷回了阁楼中。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君识抬起眼来，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邬笑笑，心中有所猜测。

　　他拈起桌案上的茶杯，里面浮了一层方才关门时震落的灰，嫌弃地瞥了瞥嘴：“脏了。”

　　邬笑笑微红的眼睛也看了眼那茶杯，别扭道：“反正都快死的人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君识问道：“你生气了？”

　　邬笑笑移开目光：“你以全身修为救我狗命~不敢~”

　　君识笑了笑，他伸出手来，忽然轻轻地拽了下邬笑笑的衣袖。

　　邬笑笑垂下目光，就见那只白得过分的手拽住自己的袖口——这是一个类似于撒娇的动作。

　　她的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忽然用双手盖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她不是皮湫他们，因为知道的更多，所以能够理解君识此举是最为理智的选择。

　　从得知他一直在渡修为给自己，再联想到他之前那句莫名其妙的“等等我”，以及君识暴涨的修为……

　　她明白，君识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时间不多了。

　　大概是某种机缘到了，他必须要回去了。而她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挽留他继续待在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里。

　　尤其是猜到他的体内很可能也有一只“系统”的情况下。

　　属于君识的神识一旦离开这具身体，最有可能占据这具身体的便是仲鸣玉本人，到时他有了系统作为助力，重新走上上一世的老路也不是不可能。

　　以这种方式在走之前将这具身体的修为耗尽，是最理智的做法。

　　邬笑笑没有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但君识却在她的指尖见到了一点折射着微光的水泽。

　　他的心忽然慌乱起来。

　　他想起天机院众人离开他的房间时，濯玉缀在最后一个，待其他人都退出房间后，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君识抬起眼睛看着他，用眼神问他怎么还不出去。

　　濯玉道：“仲……”

　　君识：“你就当我姓君。”

　　濯玉从善如流，温声道：“君兄弟，和你相识一场，我很高兴。”

　　“可如果我们这些朋友都为你即将离去而不舍，乌圆只会比我们更加难过。”

　　君识垂下眼睛，把玩着黑雾的手指却是一顿。

　　濯玉缓缓道：“这世上死生契阔太过无常，就连君兄弟你都无法确定归期的话……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讲，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君识沉默了许久，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把藏在心底许久的这些困惑将给其他人听：“如果你们发现真正的我……甚至还不如仲鸣……”他忽然烦躁地拧眉，咽下了后面的话，“算了，你就当没有听到。”

　　濯玉却偏不如他愿，道：“我所认识的君兄弟虽然看上去冷淡不好相处，却是一个愿意为了朋友义无反顾、赴汤蹈火，为心爱之人无惧牺牲的人，是我们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

　　他的目光落在君识面上，温声道：“这就够了。”

　　君识深黑的眸子深处轻轻震颤。

　　“至于你真正的身份……”濯玉笑了笑，“乌圆是个比我要聪明得多的人，你为何不问问她的看法呢？”

　　君识回神，看向面前捂着脸的小姑娘。长久以来，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敢放纵自己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转。

　　邬笑笑感觉到自己的衣袖又被轻轻拽了拽，“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愣了一下，捂着脸的手依旧不肯放下来，瓮声道：“去哪里~？”

　　君识伸出一只胳膊来，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轻轻揽在了邬笑笑的腰间。不等她反应过来，二人身形瞬移，已经换了一处地方。

　　邬笑笑终于放下手来，发现这里正是他们刚进无垢界时所站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宽阔的“水道”，脚下是涌动着黑雾的冥域，头顶是茂密的榕树林，有细碎的光洒下来，沉入黑茫茫的冥域中，像是洒了一地星光。

　　君识忽然席地坐下来，然后拍了拍身旁光滑的地面。

　　邬笑笑偏过脸去，不叫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在他身畔坐下来，困惑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君识看着二人身下涌动的黑雾，忽然道：“我就是从这里来的。”

　　邬笑笑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下面的冥域：“我知道~”

　　君识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她身上。

　　“我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君识只看到她的嘴唇无声开合。

　　那是两个字——君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