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山》恬未

3、第三章

　　（1）

　　小公子醒来已经是七天后了。

　　销魂台不仅能听曲玩乐，这酥肉做的也是一等一的好。沾上一点儿辣椒末，油渍渍热乎乎，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辣，酥脆可口。
　　人类虽脆弱娇惯，脑子却好使，这玩意儿比生肉好吃多了，怪不得能开那么多饭馆儿。

　　“你说他醒了？”

　　闯进厢房的小丫鬟看了我的模样，脸蛋通红：“是的，醒来后，一直在找您呢。”

　　我急匆匆地穿上衣服，从床榻上起身。男人意犹未尽地拦住我，有力的手臂箍住我的腰，另只手熟练地又伸到我的衣襟里揉捏起来。
　　搁在昨夜，我的身子早就酥了半边，恨不得和他回到差点被折腾散架的塌上欢好。
　　可此时我却没有半分情动，反而升起一股气躁，卡擦拧断了他作乱的胳膊。

　　“带我去！”

　　不管身后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我撺掇着那小丫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梯。

　　房间里依旧是一股浓郁的药香。小公子好好地躺在暖和的软塌上，睁着乌黑清澈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房间打转。

　　看到我进来以后，那双眼睛闪了闪，定格在我身上。

　　“你醒了？”

　　我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他垂着眼睛望着我。

　　这幅模样让我心头一痒，让我无端想起在万境山养的一只刚刚长了灵根的兔子。

　　“我记得姑娘。”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我点点头，看来他记性还不错，脑子很好使。

　　“那日我遭人暗杀，幸得姑娘相救。虽未醒来，但我一直存有理智……”小公子说到这里，眸子忽闪忽闪的，像是小蝴蝶在扇翅膀，脸蛋也红了起来：“这一路多谢姑娘……照料。”

　　“你身受重伤，我既然救了你，定然不会弃之不顾的。”

　　他微微展颜，露出尖尖的牙齿来。

　　小公子昏迷的时候牙关紧闭，每次都需我含了一口水，再撬开他的舌头渡给他。
　　每次喂完，他的嘴巴都红红的，好似被我掐肿了一样。

　　“救命之恩，竟还未知恩人姓名，实在失礼。”他似乎回复了一些精神，从床上半坐起来，对我伸手行了一礼，声音温柔而坚定：“在下扶山，恰好是上京人，若在这上京姑娘有用得到扶山之处，但说无妨。”

　　来人间这么久，我还没取个名字。这时窗外一辆马车徐徐走过。路遥知马力，我转过头，冲扶山笑了笑：“我叫陆瑶，唤我阿瑶便可。”

　　他眉目疏朗，双眸清亮，笑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掉进去几颗星星。
　　“阿瑶。”

　　啊，怪好听的。

　　我捂住胸口，心想，要不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

　　（2）

　　虽然扶山公子家里就在上京，但他身体还未痊愈，不方便下床走动，于是我又让他在销魂台住了一个月。
　　刚开始他听说这里是销魂台，面色一白，闷闷不乐。
　　我以为他想寻些乐子，便找了些吹拉弹唱的给他解闷儿。但他并不满意，第二天就把人打包送走了，说是不想让房间太热闹。

　　“那我是不是到打扰到你了？”

　　乌黑柔顺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皎洁得像朵荷花一样。

　　荷花精摇摇头：“你能来，我很高兴。如果可以的话，能多陪陪我吗？”

　　我又想到了我那毛茸茸，暖烘烘的兔儿，心头一酥，恨不得点头如啄米，于是后来跑的更勤了，除了晚上就寝，我们无时无刻都粘在一起。

　　对于我这种做法，虺烟的评价只有三个字：没出息。

　　她本想着把我带到这销魂台，让我见见世面，成为上京第一狐狸精。结果我只有扶山没醒的那几天‘采阴补阳’了一把，一时间名声大噪，却又很快觉得厌倦，只想日日陪着我那兔儿一般温柔的公子扶山，便不肯寻那男女的乐子了。

　　但奇怪的是，我被虺烟见到一次骂一次‘清心寡欲丢人现眼怎么不去当秃驴’，每次来到扶山房里，看到他靠在窗台看书，或躺在床上小憩的时候，那股如饥似渴的劲儿又被勾了出来，我相信此刻能找来铜镜照一照，我的神情必定像那个老黄牛一样眼睛发绿，直吞口水。

　　于是我敲响了虺烟的门。

　　“我是不是太久没吃人肉了？”

　　正在描眉的虺烟翻了个白眼，从房间里扔出来一个包裹：“我这有条腿，拿去啃。”

　　我看了看那条美味的腿，咬了几口，肉质新鲜紧致，嚼起来却没滋没味。

　　“唉，不一样，这肉虽然好吃，但我却觉得空虚。”

　　虺烟扑哧笑出了声，连眉毛也不画了，扭头挤眉弄眼地嘲笑我：“哟，瞧瞧我这白天的乌鸦嘴，我这狐狸妹妹看来真的要遁入空门啦！”

　　我毫不在意她的尖酸刻薄，闷声道：“我好想吃扶山。”

　　“那吃了便是。姐姐到时候再给你找三四五六个‘扶山’。”

　　“可要我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做不到。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跟我想吃饱了就满足的小酥肉不一样的，小酥肉饱了便不再想，但是我却时时刻刻想着扶山，夜里也好，白天也好……都是他。”

　　虺烟微微一愣。
　　随后，她‘啪’地把眉黛放下，轻叹一口气。

　　那口气像是袅袅的烟，飞到了漫长的以前。

　　“傻狐狸，傻狐狸。”

　　我不解地凝望着她。

　　“你这不是饿，你是喜欢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