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天纵奇才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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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念俱灰的少年在江边遇见了奄奄一息的魔头。
少年道：“你要死了。”
魔头望着少年，目光无凄无悲。
少年面色苍白，没有什么表情，继续道：“我也要死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行路途中遇见了个陌生人，便随意闲聊上两句，尽管他这辈子都未与人闲聊过。
魔头的目光移向少年肩头不断扩大的殷红，那片红像一朵艳丽的牡丹，会噬人。他张了张嘴，努力发出声音：“你的命如果不要了，就给我吧。”嘶哑，却平和。
“好啊。” 少年神色漠然，甚至没有犹豫。他看了地上的魔头一会儿，又问：“那你可否帮我个忙？我要还一个人一件东西。”
“可以。”魔头也没有犹豫。
少年轻笑，一双似桃花的凤眸微微弯起，眸中的光影似梦似醉，又似漫天坠落的星辰。
少年对魔头道：“那我这条命，你便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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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黎盯着对方双眼，像是要将人盯穿。
秦晏却依旧神情自若，淡然道：“我说过，楚旭已经死了。”
上官黎笑了一声，苦涩中带些质问：“楚子晴，我这样好骗吗？”
秦晏不语。
上官黎的目光依旧不曾移开，缓缓道：“你贪爱好酒，却唯独不喝黄酒，哪怕是十年的元红你也不会看上一眼。你吃东西最忌腥膻，吃鱼怕刺，又不愿不愿自己动手，害得晟师父每次做鱼都要替你切片挑刺。你想事情的时候会下意识摩挲手指。还有你喝茶饮酒时拇指扫杯沿的习惯，那是因为我总爱在杯上下毒，你每每都会提前将解药抹在指腹上，好用来中和毒性。”
他还知道：这个人觉得黑和白都像是在奔丧，喜欢明艳张扬的颜色，但金色却不可，因为俗气。他喝茶不喜太烫，总要凉上好一会儿才入口。他跨过门槛的时候，总是习惯先迈右脚……
他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的一点一滴，一举一动，他的习惯，喜好，行事方式，事无巨细，他无一不看在眼里，烂熟于心，只为了找到可以下手的破绽，让那人替他满门偿命。这一看，便是十年。
上官黎认真的看着对面的人，一如从前那般全神贯注，却再没有了狠戾，“我不知你是如何变成另一个人的，但你还要说，你不是楚旭吗？”
如果只有二三相似还可说是巧合，可偏偏，楚旭的每一个习惯眼前的人都有，就连神态举止都如出一辙。若他不是楚旭，还能是谁呢？
对面的人终于抬起眸，迎上他的目光。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我带你去祁江滨的那日你便知道了，那桌酒菜只是为了试探我。”
不是问句，只在陈述。
上官黎歪嘴笑了一下，“准确地说，早在那之前我就有所怀疑，但我不确定。那桌‘好菜’证实了我的猜测。”
那日他不仅故意点了黄酒，那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楚旭所不喜的。
上官黎忽然收了笑，冷声问：“楚子晴，耍我很好玩吗？”
楚旭平静回道：“除了我是谁，其余我并未骗过你。”
上官黎冷笑一声，“也是。若要细数，你说的大多都是真话。哪怕是我问你名字由来，你也没有骗我。只不过你口中的‘黎明暖阳’并非‘黎’字，而是‘旭’字。明明答案就在眼前，我却视而不见。楚子晴，这笑话你看得可还满意？”那略带嘲讽的怒意中，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委屈。
良久，见楚旭不语，上官黎接着道：“既然你说你无意骗我，那今日也劳烦你开诚布公。”
楚旭：“你想知何事？”
我想知你为何谎称自己是上官黎。
我想知你为何还要来找我还愿来护我。
我想知，上官黎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可这些问题上官黎一个也没有问出口。
他压下心中思绪，问道：“你是如何变成秦晏的？”
楚旭坦诚道：“我没有变成秦晏，这具身体就是秦晏的。”
上官黎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楚旭答道：“移魂术。”
上官黎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你跟秦晏互换了神魂？还是说秦晏死了，你借尸还魂？”
“都没有。”楚旭道，“移魂术只是将生魂移到另一具躯体里，并非神魂对调。而且，移魂术无法将魂魄移入死人身，只可对活人使用。”
上官黎听得一知半解，“所以，是你将自己的魂魄移入了秦晏体内？那秦晏呢？”
楚旭道：“他死了。”
上官黎盯着楚旭看了一会儿，揶揄中带着些无奈，“你觉得你这么说我能明白？能不能麻烦您老人家多开几回金口，把事情说清楚了。”
楚旭的目光并未有变化，上官黎却莫名觉得自己被白了一眼。
楚旭：“玄术是利用真气与灵气共鸣，从而隔空取物，甚至‘无中生有’。将玄术推到极致，可操控自身神魂。移魂术便是其中一种，可让施术者将魂魄移入他人体内。但移魂术也是重玄禁术之一，因为它几乎不可能成功。接纳他人神魂者必须自主让出身体，但凡有一丝求生的念头，移魂者便会魂飞魄散。我那时早已没有活命的可能，用移魂术不过只是赌一把罢了，不想秦晏竟真的一心求死。他本也已油尽灯枯，在我魂魄附体的瞬间，他便神魂惧散了。”
楚旭自称“上官黎”的时候就曾提到过重玄派。那时上官黎以为他只是从书上看的，现在想来，大概楚旭和他的师父都是重玄后人。玄术之神奇上官黎深有感悟，然移魂之事玄之又玄，要不是对于眼前之人就是楚旭这一点深信不疑，他断然不会相信。
“那你与郭桀呢？又是怎么回事？”上官黎又问。
楚旭道：“秦晏临死前唯一要我替他做的事，就是要我回凤鸣山替他还郭桀一剑。从当时他身上的剑伤来看，重伤他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郭桀。他将命舍于我，我替他报仇。”
说起剑伤，上官黎想起他先前见过这人前后琵琶骨下的疤，原来是那时留下的……这样看来郭桀确实下了死手。虽说楚旭在死前成功移魂，但能在秦晏这具重伤的身体里活下来也实属不易。
只不过此事不能全怪郭桀，毕竟这架是秦晏自己挑起来的，就连许言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向自己的掌门师兄下死战书。哪怕临死，他最后的心愿竟还是要杀了郭桀报仇。许言不是说这师兄弟二人极为亲近吗？怎会突然有这般深仇大恨？
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上官黎倒也未急着定论，反而问道：“那你伤好之后为何没有即刻去凤鸣玄宗找郭桀报仇？”这个人在他的认知里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楚旭面色一沉，陷入沉默。
上官黎不禁奇怪眼前这人为何突然黑了脸。他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忍不住大笑：“我知道了，是因为你还打不过他！”
在某人愈发尖锐的目光中他收了笑，“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好好认清楚一件事情，你已经不是那个说风就是雨，只手挑了五个门派的楚大教主了，如果还想活着兑现你许下的承诺，像先前那样莽撞杀上凤鸣山的事最好还是少做。”
他说这话时神情正儿八经，语气却让人分不清这是嘲讽，威胁，还是玩笑。
然而楚旭却并未被这半明半暗的挑衅惹怒，反而鲜有地表示了赞同，蹙眉道：“这具身子确实不怎么好用。”
上官黎：“……”
你是要怎样好用？扛糟吗？
上官黎腹诽，但从刚才楚旭的话里他似乎听出了几分懊恼。
片刻沉默过后，楚旭忽然问：“我在哪里露了破绽？”
上官黎注意到对方眼里的疑惑，心中暗暗自喜，看来某人也不是什么都能猜到的。“是乌龟。长清师父说过，你是因为见了绣在秀水轩衣服上的印记才找到他的。那乌龟是我画的，拢共只有三个人见过。你若不是楚旭，又怎会知道？你不会是想说楚旭在临死之前把这屁大点儿的事儿都交代给你了吧。”
他找回记忆之前懵懵懂懂，人云亦云，他必须承认，那时记忆猛然回笼，醒来后得知楚旭已死他也确实有所动摇，甚至到了祁江边楚旭埋骨之处他仍不能确定。但这样多的巧合，再加上祁江边“秦晏”的态度，只要细想便很难不起疑心。从祁江回来后他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的五天，他将与那人相遇后的一桩桩一件件捋了许多遍，还能捋不清楚吗……
楚旭长眸微细。
“再说了，作为相识不到五年的秦晏，长清师父未免对你也太上心了。”上官黎解释完，忽然话锋一转，“你答应教我玄术，还算话吗？”
楚旭稍显意外：“你还要接着跟我学？”
上官黎抬眉，“为什么不学？从前我打不过你，但以你现在的小身板儿……”他故意话说一半，斜嘴一笑，“说不定再学几年，我就能了呢？”
又是蹙眉抿唇。
楚旭脸上的细微变化上官黎这回看清楚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某人的痛处，看向楚旭的眼神多了几分兴味，“怎么样，你是教还是不教？”
楚旭：“我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上官黎起身将药碗收了，笑意里有几分戏谑：“那就请教主大人好生修养，这般弱柳扶风可做不到说话算数。”
楚旭目光一冷，“你是欠揍？”
上官黎信步走向门口，边走边道：“你先争取早日下床，再来揍我。”
他伸手一拉门竟然没开，便又加了几分力道，谁知房门依旧纹丝不动。
上官黎心道莫不是被什么卡住了，于是铆足力气再次向后拉。在使劲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方才卡住大门的力道骤然消失，门开了。不仅开了，还砰地一声撞在他脑门儿上。
上官黎要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白跟魔头斗了这么多年。他松开快要咬碎的后槽牙，换下脸上的凶神恶煞，转头一副和颜悦色地对躺在床上的人道：“差点走火入魔，人事不知地躺了两个月，手指刚能动就急着用玄术叫板，看来楚教主是真心厌倦了这小身板儿，急着投胎去找个好用的身子。”
楚旭清冷的眸子看过来，无视对方的冷嘲热讽，“我不用下床，也能揍你。妄言之前，先……”
“先长点本事。”上官黎一招先出口为强盖过对方的话，“知道了。”
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身出了门。随意的语气下，无论是他嘴角挂着的邪笑，还是他眼里犹如野兽匍匐于暗处的精光，都像是在说——
究竟谁该长本事，咱们走着瞧。
门都要关上了，上官黎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头又伸了进来。他睁着一双大眼问那个被他三番五次闹得显然已经失去耐心的人：“对了，你棋应该下得不错吧？”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天纵奇才少年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