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君自何处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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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霖一身白衣负手站在许言面前，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手中剥了皮的兔肉上，眉间露出些许疑惑，“你在这里做什么？师父吩咐你跟着的那个人……”
许言摆手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在皇都，但这个时候要跟在他身边根本没戏。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留在他们身边的理由，现在不跟着这两个过来也说不太过去……”
“你用的什么理由？”韩霖有些好奇。
许言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随便找的，不重要。”尴尬中他急忙岔开话题，“前些日子我试探过他了。他的功夫同从前完全不同，我看不出路数，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要说哪里奇怪，许言自己也说不出来。可那次他与上官黎交手，他总觉得对方有些刻意，像是明知道他的目的却还明目张胆地邀请他一探究竟。
那感觉十分笼统，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于是他只好道：“待我想明白再同你说吧。”他虽摸不清上官黎的性子，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只要他跟着楚旭，上官黎总会来的。
韩霖没有追问，换了话题：“你可知他为何会与魔头为伍？”
许言摇头表示不知，“但……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了。”
“那时你还小，样子变了，他认不出你也不奇怪。”韩霖道。
许言没有反驳，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韩霖看他不语，问道：“你唤我来所为何事？”
许言从思绪中回过神，这才说起正题：“莲山派弟子之事，你可有听闻？”
韩霖点头，“我去看过尸体，的确是当日那群人。”
“可是每人都身中三剑？”
“没错。据说那死状与莲山派灭门时一模一样。可是楚旭？”韩霖问。
许言坦言道：“我看不是。他应该不知情。” 他下意识手指摩挲着额头，觉得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韩霖亦皱起眉头，时隔多年，为何偏偏在魔头再现于江湖之际有人刻意模仿其行径？此人又是何意图？
许言问：“那些人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韩霖道出来龙去脉。原来是那些门派人士相约丽水湖切磋功法，其中一人前去途中意外在树林里发现尸体，然后知会了其他人。有人认出莲山派的弟子服，但毕竟莲山派从江湖上消失已久，核实花了些时间。那十几名弟子当年灭门之时大概正巧不在莲山，因而逃过了一劫，可惜多年后亦终究未能逃脱宿命。
许言琢磨着这其中关联，口中喃喃自语，“还真是碰巧发现的……”继而他又问，“那清瑶玄宗的严长老呢？他怎么也来了？”
“我也是听说，不知真假。传闻严前辈云游之前曾有安排，若自家弟子在外遇到紧急情况，可用约定的信号知会，若他看到必会前去解救。想必是清瑶玄宗的人看到尸体放了信号，而严长老恰巧就在附近吧。”
许言点头，回想当时的情形，那群人尽量拖延时间，似乎也并不清楚严平何时会到。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了。他先前觉得蹊跷的事竟真是巧合，看来楚旭这人，运气着实不怎么样啊……
许言不禁轻笑一声，对韩霖道：“这件事追着楚旭亦无用，叫他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韩霖稍稍抬眉，显然是有些意外。
许言也是一滞，继而解释道：“师兄不要误会，我并非要替魔头开脱。只是此事暂时看来确实与他无关，再且凶手模仿当年莲山派灭门的杀人手法，居心叵测，我只是希望前辈们不要被此人误导了。”
韩霖稍作思索，问：“依你看，那魔头可是真失忆了？”
许言叹了口气，无奈道：“此事我也说不好。我与他交过手，功力与传闻中的九天教教主实在相差甚远。不过是不是装的，就不知道了。但招式会说谎，内力不会，我找机会探一探。”
韩霖颔首表示赞同，“如此也好。”离开之前，他又看了眼许言手上的兔肉。
许言见状急忙将兔肉藏到身后，“这可不能给你！”
“谁要你的了！”韩霖甚感莫名，甩袖留下个白眼飞身走了，一如他来之时那般悄无声息。
许言则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一脸笑容灿烂无比，“师兄好走！”
那日许言因兔肉清理得太久，回去又没躲过冷雨潇几番抱怨。他不知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楚旭的神情比先前轻松不少，在接下的几天，话也多了起来。
“潇潇，我从前与五岳盟有什么恩怨吗？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要灭人家的门？”楚旭问。
冷雨潇托着脑袋，“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恩怨，不过师父你以前杀人向来都是无缘无故的呀！”那一脸纯粹又理所当然的神情仿佛他们正讨论的不是杀人，而是为何要偷人家鸡窝里的蛋。
“我跟五岳盟就真一点交集都没有？”楚旭不甘心。
冷雨潇受到质疑似乎有些不满，“关于九天教还有师父你的所有事情，只要是赤州大地上曾经出现过的传言，事无巨细，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说完又好像觉得自己讲得有些太过绝对，找补道，“不过江湖上开始流传你的事迹都是在你火烧涂阳城……”说到此处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纠正道，“在涂阳城被烧以后。若师父你真曾与五岳盟有过交集而我又不知道，那就只能是在涂阳之前了。”
楚旭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
“五岳盟在当时势力也是很大的，说不定师父你就是想一鸣惊人立威望呢？”冷雨潇见自己的“无缘无故”论不被接受，又搜寻出一个理由。
楚旭嗯了一声，未置可否。世人眼中的楚旭暴戾成性，阴晴不定，不论是“无缘无故”还是想“一鸣惊人”，都说得通。可他心里就是觉得不对。
涂阳城，锦州城，他所知道的楚旭虽然行事乖张，但从来都目的明确。若楚旭一人挑了五岳盟只是为了立下魔头之名，他为何不找历史悠久的三大玄宗下手？还有他的杀人手法，不偏不倚地在同样的地方捅上三剑，说不上有多凶残，实施起来却是十分麻烦。要知道，他杀的不是几个人，而是整整五个门派！若说毫无目的，为何偏偏挑了这样费事的方式？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或许那时挑五岳盟下手不过是因为玄宗他打不过，或许每人三刀就是他故弄玄虚呢？
楚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忽然车帘掀开，凑进来一个脑袋。
“前辈，你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呀？”许言问道。
楚旭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表情，“骗你做什么？用你小媳妇儿的话说，要不是我想不起来了，能让他们这样欺负么？”
“谁是他小媳妇儿！”冷雨潇柳眼瞪得浑圆，立即抗议。
“未来的也算！”许言笑嘻嘻道。
“我倒是好奇，”楚旭打量着许言问，“你堂堂凤鸣玄宗弟子，跟着我俩你师父就不管你？”
许言不以为意，“他想管现下也管不着啊。等我给他带个媳妇儿回去，他老人家必定是高兴的！”
“我不是你媳妇儿！”
“但你媳妇儿可是魔头的徒弟。”楚旭有心试探。
“我不是他媳妇儿。”冷雨潇再次重申，但很显然已经有些疲惫了。
“可我媳妇儿也是听风阁的千金。”许言笑脸如常。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媳妇儿……”
许言兀自屏蔽了冷雨潇刀子一样的目光，继续道：“再说了，这江湖上的事儿，总有个面子和里子。所谓的正邪不两立，若无利益牵扯，大多都弘扬一下立场。前辈与我凤鸣玄宗并无任何过节，我跟着起什么哄？”
“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们凤鸣玄宗就没有什么门规要你们惩奸除恶，替天行道的？”楚旭想起严平那一脸正气的样子，打了个哆嗦。
许言夸张地抬了抬眉，也不正面作答，笑嘻嘻道：“前辈你杀人不眨眼的时候我还是个娃娃，我懂什么？至少这些天前辈待我挺好，不像个坏人。”
冷雨潇被二人气得不轻，但听到此言心中怒气却稍有缓和，觉得这欠揍的总算说了句人话，“算你还有点脑子！”
许言不仅没有见好就收还得寸进尺，“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可以嫁了？”
“许，阿，六，赶你的车去！”然后一脚将车厢里的脸踢了出去。
“哈哈哈哈！”许言一边擦去脸上的脚印一边大笑着赶了一鞭子，毫不在意方才挨了一脚。
看他二人这样打闹，楚旭下意识想：幸好某人不在，要不肯定嫌吵。然而这思绪冷不丁地浮起又消散，莫名叫他觉出几分寂寥，好像又不那么幸好了。
半月后，三人来到了莲山脚下。楚旭有些意外，这山脚下竟然有一座大殿。
“大殿不建在山上，怎么建在这里？”楚旭好奇问。
许言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这大殿可是闻名江湖。这里头有个八卦阵，若非莲山派开门迎客，不请自来者通不过这道关卡连山都上不了。”
楚旭：“所以这大殿是用来护山的？”
许言：“也可以这么说。”
楚旭：“那可有人闯过这八卦阵？”
许言：“闯的人不少，但过了的只有您一人。”
“不对不对，青鬼也过了！” 冷雨潇插话纠正道，“传言里是青鬼与师父你一起破的八卦阵。”
“青鬼……”楚旭呢喃道，似是在琢磨什么。他心中甚是好奇，莲山派的第一道关卡究竟长什么样子，他还真想见识见识。于是他抬腿迈入大殿。
破败的大殿铺满蛛网，三人的到来惊动了偌大殿堂里沉寂已久的尘埃。大殿穹顶极高，令人惊讶的是那穹顶之上竟筑有台阶凭栏。仔细看，四周的棱柱也是反的，仿佛他们脚下踩的才是天，而地却在头顶。而大殿中央便是那闻名江湖的五行八卦阵，里外共有八层，可想而知破阵何其之难。
进入大殿的那一刹那，破碎的影像犹如尖锥般刺入楚旭脑海——
穹顶凭栏上坐着的男人，八卦阵中舞剑的少年。那鬼魅般的虚影带着让他莫名焦躁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消散在幽暗大殿里微尘飞扬的空气中。
楚旭站在八卦阵前，有些愣怔。他梦呓般的话语在大殿之中激起微微回响。
“这个地方，我来过。”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君自何处来（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