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抉择》天蝎开水壶

26、第 26 章

　　苏念杨匆忙的开车赶回了父母家，在卧室抽屉里找到了母亲的医保卡，又在柜子里找了几件贴身衣物和外套装起来，便赶紧下了楼。

　　住院部靠窗的小床上，苏父正满脸愧疚的握着苏母的手，心疼道：“你看你，突然要去个什么江边呢，吹着了吧。你可吓死我了。”

　　苏母轻声一笑，脸色相比昨晚已经稍有缓和。
　　看着她亲爱的老公说：“我就是突然想去走走，当年，咱俩相遇的时候就是在那江边。我正摆弄着小花摊，你带着学生们来采风，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喧闹个不停。视线越过人群，我就看你戴着个眼镜，一身干净清爽的打扮迎风立在那里，便就是这么一眼，就入了我的心。”
　　苏母回忆起那些美好幸福的过往，脸上洋溢着春水般的笑容。
　　伸手轻轻抚摸着苏父的耳鬓白发，微微叹息道：“唉，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我与你，总是想白头偕老，一起携手看尽四季春秋，赏那落日余晖。如今你已两鬓斑白，日子不知不觉间就匆忙匆忙的过去了。”
　　苏父强忍眼中泪水，笑着说：“又在胡说什么呢，就是风吹着了而已。况且医生不是说了么，此次并无大碍。等你好了，咱什么时候都能看。别整的伤春悲秋似的，说的我怪担惊受怕的。呵呵。”

　　苏父自责，早知道就不应该都由着她的性子去，可是夫人一副渴求的模样看着他，虽然一个字也没说。苏父心里早已经败下阵来。索性就陪她遛个尽兴。可未曾想……

　　苏父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着。
　　他拿出来看了眼对老婆说道：“哎，等我接个电话，老徐打来的。”
　　“嗯，去吧。”
　　苏父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他马上回来。
　　苏母温柔的点点头。

　　他走到门外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接通。
　　“喂，老徐。”
　　——哎，怎么回事儿啊？我听老张说，嫂子住院了？——
　　苏父咂舌，这老张也真是。多大点儿事儿啊。
　　“哎呀，没事儿，就是昨晚受了点风寒，不碍事儿。”
　　——什么不碍事儿啊，等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哎——”

　　苏父还想说什么，那头就只剩一阵忙音了。
　　他摇摇头把手机塞回兜里。
　　起身进屋。

　　“爸！”
　　苏父一回头就看见苏念杨提着大包小包的朝她跑过来。
　　“哎哟你慢点儿。”
　　苏父连忙迎上去。
　　“怎么回事儿啊？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苏念杨喘着气，双手叉腰看着他说。

　　苏父把她往边上拉了把，低声说道：“就，昨晚去江边吹着了。遛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她说有点累，洗了个澡就睡觉了。谁知道……”
　　“啧，你明知道她——”
　　“好了好了，爸爸知道了。没有下次了，不管她再怎么央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了，行了吧？”
　　苏父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苏念杨跟这俩老的实在是没辙。叹口气拿着东西就进屋了。
　　“妈，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苏母坐起身，倚在床头，笑着看向苏念杨，对着床沿边拍了拍，又往她身后看了眼，疑惑的问道：“晓晓呢？”
　　“在朋友那，没让她来，怕染上流感。”

　　苏念杨把东西放下，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
　　苏母笑着把她的手拿下来，“没事儿了。已经打完针都退下去了。不烧了。”
　　苏念杨这才放心。

　　扭头对苏父说道：“我去缴费，然后问问医生。一会儿就回来。”

　　“哎，晓晓谁看着的呀？”

　　苏母看着她匆忙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禁低嗔一声：“这孩子，遇事儿总是火急火燎的。”
　　看着苏父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不随我。”
　　苏父干笑一声：“嘿嘿，谁让你是咱们家的大宝贝呢。”
　　苏母没好气的剜他一眼，又说：“那晓晓谁看着的呀？是嘉儿吗？你打个电话问问。”
　　“哎呀，那肯定就是她啦，除了她，念杨还能放心谁带着啊。”

　　“哎！嫂子！苏哥！”

　　徐老提着东西推门进来了。
　　他把手中包装十分精致的一个盒子递给苏父，“这是我一个晚辈送的上好龙井，我喝不惯，给你。”

　　苏父伸手接过来放在了旁边矮桌上，对他说：“这么快就来了。”
　　又扒拉了下那精美的盒子，抬头打趣道：“这么好的茶你都喝不惯，看来你也就只适合喝花茶和高碎。”

　　“嘿嘿，怎么样？嫂子没事儿吧？”
　　徐老往前站了点，看着靠在床头的苏母，关切的问道。
　　“嗯，没事儿了，就是他一天大惊小怪的。”苏母笑着瞥了苏父一眼。苏父笑笑没说什么。

　　“那就行。”
　　苏父又拿他打趣道：“张老师没跟你一起？”
　　徐老扭头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胡说八道什么？大清早的，能跟我在一起才怪了。”
　　“哦？我还以为昨晚，你要被吃干抹净了呢。哈哈哈”
　　“去去去，嫂子还在这呢。”
　　说着扭头跟笑得一脸通红的苏母说：“那嫂子，我俩出去说两句，你先歇着啊。”
　　苏母善解人意的点点头，示意他们快出去好好叙叙旧。

　　徐老一出来就变得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怎么回事儿？前年不是做完手术了吗？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来的时候问了老张的，老张是他们的高中同学，后来学的医学专业，入行做了医生，精心钻研磨炼了十来年，做到了一中心的主任医师。

　　“嗯，没想让他知道的。谁知走的太急，忘带医保卡，最终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大半夜的让他跑一趟。”
　　“嗨，说的都什么话，他现在也忙，酒也喝不到一块儿去，看看过段时间，有空了，约出来喝一顿就行了。没那么多事儿。”

　　徐老知道他这个哥们儿万事不求人，不到迫不得已绝不动用身边的任何关系。

　　“嗯，行。”
　　“那念杨跟孩子呢？没来？”徐老又问道。
　　“念杨来了，现在缴费办手续去了。孩子交给朋友看着的。”
　　徐老点点头，“哦，那还行，最近流感挺严重的，不带孩子来是对的。”
　　“我去找找老张，问一下这回要住多久。”
　　“我跟你一块儿去。等我下，我跟媳妇儿说一声。”
　　苏父回头进屋跟苏母简单说了下，就跟徐老俩人前往门诊部。

　　苏念杨办好所有手续后，找到了看管母亲的医师，她看了眼门上的牌子，礼貌的敲敲门，
　　“您好，我是302号床的家属，我叫苏念杨，我想咨询一下我母亲的身体状况。”
　　“哦，你好，请坐。”
　　苏念杨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约摸四十多的中年男人，身上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
　　心里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下来，恳切的看向他道：“您好，我就是想问一下，我母亲她这次的发烧会不会对她身体有什么影响，我是说——”

　　“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医师打断了她的话，看着苏念杨的眼睛，不容置疑的说道：“她的身体状况目前没什么太大问题，前年的手术已经很好的克制住了癌细胞的转移。不受太大的情绪波动，好好调养的话，暂且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

　　苏念杨点点头，又问：“那请问医生，我母亲这次需要在这住多久？”
　　医师放下手中的钢笔微笑着跟她说：“两天就够了，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
　　苏念杨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起身谢谢医师后，转身往住院部走去。

　　徐老俩人也从门诊部出来。
　　“你看，老张说没事儿吧，只要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照顾好嫂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当初手术都还是他做的呢，你就放心吧。”
　　徐老看着他这哥们儿表面上跟嫂子嘻嘻哈哈的，听老张说的时候，紧张的额头都在冒汗。
　　他拍了拍苏父的肩膀，“没事儿了，放心吧。走，等嫂子出院了，上我家吃好吃的去，给嫂子补补。”
　　苏父这才深深的吐了口气，浑身才觉得轻松了一些。

　　苏念杨进屋给苏母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妈，咱们需要在这先观察两天，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没事儿，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晓晓我先带段儿时间，你就跟爸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全当散散心。”

　　苏母放下书中的杯子，笑着看向她，“我怎么听着好像命不久矣似的呢，呵呵呵。”
　　“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赶紧呸呸呸！快点！”苏念杨十分不悦的说道，命令母亲赶紧驱除这不吉利的话。
　　苏母笑着轻声呸了几下。

　　徐老跟苏父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哟，杨杨来了。”

　　苏念杨赶紧起身，礼貌的对徐老鞠了一躬。
　　“徐叔叔好。”
　　“你好你好，坐坐。自家人，不要客气。”
　　苏父上前捋了下爱人的头发，坐在床边搂着她一脸宠溺的说道：“我们在这先待两天，后天一早就回家，孩子咱先不管了，带你去老徐家吃山珍海味。补一补。”

　　徐老在旁边嫌弃的直咂舌。
　　“啧啧啧，我可知道念杨的名字由来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啊孩子。”徐老笑着对苏念杨撇了撇嘴，示意这俩老的真是一把年纪了还天天如胶似漆的。
　　苏念杨配合的点点头。

　　她看着三位老友难得聚在一起，起身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在楼下的花园，找了个地儿坐着了。

　　苏念杨走后，苏母笑着对徐老说：“所以，还不赶紧接受貌美如花的张老师？人家都等你那么多年了，你还这么顽固不化。”
　　苏父松开老婆的肩膀，起身坐到了他身旁。
　　一脸正经的看着他，“是啊，你也该放下了，当初你跟那谁不也没结婚嘛，只是住在了一起，后来你非得去那什么镇子关注留守儿童的问题一下投身那么多年，她离开你也是正常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是个女孩子也不会白白浪费大好年华跟你等下去的。”

　　徐老没说话，是啊，那时候父亲的离去让他对教书育人这个职业又有了新的认识。
　　以前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只觉得好好教书，倾尽所学，桃李满天下就是最大的成功。可是当父亲临终前对他说出的所有过往，他才觉得原来教师不仅仅只是教师。才在父亲的身上真正的体会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更深层次的意义。
　　所以，他便也孤身一人，投身到关注留守儿童的问题上去。
　　从他们身上，他看到了父亲所说的景象。
　　孩子多半是独自留守在家，家中基本上都是老年人，极少数的年轻人在当地做着干一天挣一天钱的活儿。
　　不同于城市里的孩子，他们的眼中充满对世界的未知和对未来的迷茫，基本上一问三不知，他当时就下定决心想要留下来，凭着他满腔的热血也要将这些孩子拉出泥潭。
　　好在，他投身到清河镇的半年，上面就下达了通知，全面改建乡镇中小学。
　　教育设备和体育设施因此也一应俱全。
　　他也彻底的留在了清河镇上，一呆就是十好几年。其中也不乏品学兼优和天赋异禀的孩子，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桃李满天下了。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莫不就是逢年过节就上门给他送礼品的那个孩子。
　　想至此，他不禁欣慰的笑出声来。

　　“哎！跟你说话呢，你笑什么？”
　　苏父推他了一把。
　　徐老抬起头看向他说：“没，我就是觉得不能耽误人家。人家一个没结过婚的，跟我这么个，算是什么呢。不合适。”
　　苏母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人就是闷骚的不行，到现在也就你自己不知道，那年我们一起去清河镇找你的时候，你俩都喝多了，最后也不知道谁把谁给拖床上去了。你俩睡了睡了还拒绝个什么劲儿啊。人家张老师可是难得的艺校名师，你倒好，一把年纪了还老端着端着的。”
　　苏母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

　　“额——”
　　徐老一时语塞，他确实不知道他们两口子是如何知道的。只知道第二天浑身酸痛，尤其是腰，跟跑了八千米似的，酸胀酸胀的。第二天也不见张芸的身影，只给发了条短信说回学校了。最后张芸跟他争论时，气急的说了出来，他当时还不相信，认为自己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张芸抹着眼泪跑开了，好久都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他也就将错就错，没再管她。
　　苏父一脸戏谑的看着他，“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徐老又看向苏母。

　　苏母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你呀，能不能直视你的内心。当初她就怕你不承认，逼着我别跟你说，知道那时候她好几个月都没联系你，是干什么去了吗？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搞大了肚子不说，还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偷偷找了家小诊所打掉了刚两个月大的孩子。后来她想再也不理你了，谁知道这情意二字岂是说断就断了的。”
　　苏母说完就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坐在椅子上的徐老犹如五雷轰顶。
　　他真的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候将近半年都她都没再骚扰过他。
　　他还觉得只不过是那女人的一时兴起，只是单纯的痴迷于外表而已。时间一长，待看清他的本质，自然就主动放弃了。
　　他蓦地抬头看向苏母，双目微红道：“她现在在哪儿？”
　　苏母说：“没错的话，这会儿应该正跟老赵在一起。”

　　徐老倏地起身 ，椅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他们在哪儿？”

　　苏母笑着说：“怎么？终于知道着急了？昨天不还拒绝别人来着？”
　　苏母这时候还不忘挖苦一把。看着他那万分急切的样子，心里替张芸一阵暗爽。
　　“杨姐，求求你了，快点告诉我吧。”
　　苏母捂嘴一笑，“好，景御6楼，37号桌。”

　　徐老转身就飞奔出去，着急忙慌的手机都从裤袋里掉落出来。
　　苏父摇摇头弯腰捡起来，刚往窗子边上走去，徐老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一把抓走了他手中的手机。
　　苏父僵着手扭头看了眼苏母，俩人都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苏念杨拿起手机刚给沈祺发了个消息，就见徐老一脸兴奋又紧张的从大楼跑出来，跟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小伙子一样，衣角飞扬，活力四射。

　　苏念杨看着徐老跑过花园拐角的身影，啧啧称赞道：“徐叔叔真是老当益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