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邸乱红》在山泉

37、第十一章：星满路，雪满原

　　世事总是有许多波折难料处，人生的聚散，相思和守望，不知在怎样的情景下沦为结局或重获新生。清依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如斯的回想着这句话，原本不想成为他的负累才坚持的选择分离，却殊不知她的不在却使得萧子良徒增了不少的困扰，成昭说明来意时她甚至都觉得有些滑稽的好笑，原来他也会患得患失到有些痴傻。只是这样执着的相聚会招来何样的结局，她实在是不敢多想。掀开帘幕，往外叫了一声：“成昭”，一侧护卫的成昭策马近前，她朝后面的马车探了探开口问道：“晴娘她怎么样？如果不行我们就先缓一缓。”

　　“听湘儿姑娘说她身体倒还吃得消，只是神情还恍惚不定，怕是还没有从丧父失子的悲痛里缓解出来。”

　　清依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事任凭是谁也不能一下子接受。成昭你还是命人放慢行程，不要让她太辛苦了。”看着成昭去吩咐众人，清依才心事重重地放下帘幕。她倚在软枕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放松有些酸痛的腰背，只是心如何也轻松不下来，那种渴盼已久的与所爱之人相见的喜悦完全被沉甸甸的难受给取代，侯集莫名的被山石压死，尸体血肉模糊，连仵作都无从查验，更加上那日确实是自然的山体崩塌，官府也便排除了他杀的嫌疑。清依虽然一直怀疑此中另有缘故，却苦于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而且晴娘自从发生这件事后就精神恍惚，清依怕她有什么意外，已经让湘儿去她那儿日夜守护，还是没有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晴娘有一日意识不清的想要出门，却被门槛绊倒，肚子里的唯一的一点生存系念都被残酷的夺取。清依每一回想起那日晴娘望着自己极端希冀的想保留下这个孩子的眼神，她能体会这种感受，这毕竟是在尘世间他们唯一最后的一点关联，但作为一个医者她不得不做出抉择。这是她行医至今最最痛苦而难耐的一次救治。那一日黄昏看着一点点逝去的惨淡的冬日，她甚至都再怀疑自己，要是自己不曾行医或许就不需要面对那样鲜血淋漓的残酷，为了生命去舍弃生命。她又想起那一日师父对她说起夕儿时的那种眼神，一命换一命，在扼杀中换得救赎，真的让人难下决断，甚至会遗憾终生。

　　就在她赶往建康的同时，北魏的和亲使者也正向着建康行进，这一日正过了南朝的边境，萧衍受命前去迎候。如今北魏势大，就在半个月前崔浩景竟率众举降魏国，导致边境危机四伏，朝廷中已有人隐隐察觉到不妙，可是却始料未及会发生的如此之快，萧道成无奈只能像北魏议和，却不料魏国的态度更是难以捉摸，竟然也爽快的答应了，五路大军陆续北撤，只留守一部分足以防预的精锐，还主动提出要与齐国和亲意表和议之诚。南朝虽多有姿容秀美的女子，这样的要求到于齐国并不算是难事，因而双方也相对的比较缓和和融洽。萧衍与和亲使一路缓缓而行，都显得不甚急迫。偶尔也会闲来问起大魏皇帝此来想求得怎样的女子，和亲使也只是故作神秘只说皇帝已有太后的侄女冯皇后因而并不强求贵国的公主宗室只要是知书识礼的闺门之秀充实后宫便足够了，主要还是以此一表两国盟好之意。萧衍听他如此说也觉得这魏国的皇帝也颇有些意思，自己现在也不便多问，到时还真要看一看他究竟会选上何样的人。

　　清依来到建康时，建康正稀稀的落了一场小雪，路边、草木、瓦间，只有零星的些许白雪。她将晴娘安顿在京师自家的宅院里，回到家中也未见到父亲，听管家说父亲去了太子府，家中只有继母和二弟沈旋，旋弟虽然和清依并不是一母同胞但从小却和她亲厚，只是他是男子必须得跟着父亲，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等着出仕为官，所以这几年也很少见到，不想竟脱去了许多年少稚气，变得挺拔俊秀了不少。也不像小时候一样一见到她就缠着腻着要陪他玩儿。清依原本还想与他们多说一会儿，又怕成昭等着太久也不好，就和继母回了要先去拜访故友，拜托她先照顾晴娘。

　　安顿好一切，再坐上马车，清依才真正感受到这是几个月的分别后要再次与他相见了，那种略微带着忐忑的期待满满的充斥着她的心。这条从家走向他府邸的路，会不会有一日由他亲自引着自己去走过，然后的一生一世就再没有这样漫长的等待和相思。清依的嘴角不觉的微微上扬，像陷入了无比美妙的梦境里。她伸出纤指掀开一角的车帘，细细的看着这一路每一处的风景，感受着车轮每一次的轮动，觉得心中是那样的充实和幸福。

　　此时已在府门等候多时的萧子良心中除却了这样期望的幸福更多了一份忐忑。他觉得最近自己变得好像都不能自识了，母亲出其不意的要为自己筹办婚事，搅乱了原来所有的方寸，不得而已的只能棋出险招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想尽一切可能的保留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为她，也为自己。大哥说自己太少的经历感情事故，没有体会。所以不管是怎样他以前不曾经历抑或是不曾尝试想的，做的，他都会尽力的一试。

　　深冬的街头，马蹄踩过石板的答答，渐渐的止于无声，在一处雅静的别院前驻足停下了脚步，不想去问彼此究竟等待了多久，是否疲累厌倦，因为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彼此眼中的那份情深足以抵偿所有的分别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