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邸乱红》在山泉

36、第十章：子兮子兮，君在远山

　　寂静冬夜，只留下一轮清辉斜挂，清宁而冷清，清依斜倚在窗棂边悠悠的横笛而奏，远山之外的京都，萧子良也是彻夜难眠，前线的军务愈来愈多，情势也变得扑朔迷离，裴叔业的上表迟迟未到，可崔浩景的却几日便有一份，一遇有事便有上奏，他们之间忠奸难辨，且都有重兵在手，此间利弊权衡如何，还要颇费斟酌。这件事却还并不是他心头积压着的最难办的一件，因为这也不是他能够一言而决的，现下最棘手的是母亲那里。此番回来母亲仿若是被他会稽一事吓怕了，而且有一日皇爷爷还提起何时给他机会上前线沙场历练，更是给了母亲理由坚持给自己筹划婚事。他手中握着玉箫却如何也平静不下心绪，修长的手指不断的摩挲着温润玉泽的光华，仿佛抚上心中那抹思念的容颜。

　　“二弟，孤影独对是否太过无趣？”人未到声先至。

　　萧子良唇边含笑，好整以暇的等着那声音的主人姗姗而来。月色清亮衬着那人的白缎袍如要沁出水来，来人面色俊秀，只是面容略带些病态的慵懒。待他走近萧子良才浅浅的作揖道：“大哥。”原来是皇长孙萧长懋，他们两兄弟一母同胞又同有所好，自小就颇为亲厚无话不说。萧长懋瞥见萧子良手中的玉箫便心领神会，顺势靠在在水榭边的长椅上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胸有郁垒音声便不雅正，还是不吹为好啊。”

　　萧子良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手中之物流露了几丝无奈，开口仍是闲适的语气：“大哥如此深夜，冒寒而来不只是作我知音的吧？”他边说边从暖炉中沏了一杯温茶递于大哥。

　　萧长懋边吹着茶沫赞赏茶边说出自己的来意：“虽然月白风清，可我也不想冒这清寒，可是母亲她催的紧，这说客我还真是不得不做。未来之时我心下就有几分计较，可今日一见，我想此番定要白费周折咯。”

　　“大哥，如若是你处在我当下的境况，你会如何？”

　　“咳……”萧长懋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二弟，看来你真是苦闷的晕了头了，你大哥我怎么会遇上这样的烦心事？”他的脸上显出一抹轻佻的疲懒。

　　“大哥，你糊弄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也要欺瞒，越是满不在乎的各处流连，越表示你还是未忘了那段旧事。”萧子良饮了一口茶道。

　　原以为会是长久的沉默却不料萧长懋竟长笑出声，寂静的水榭都沾染了他笑声里的点点落寞，无奈和浅浅的伤痛，只是仿佛过了太久，要不是萧子良重新提及连他自己都在怀疑，那是不是前生一场从来未醒过的梦。那个女子让他第一次知道人生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割舍和无奈，在选择和抉择的最后，在彼此背道而驰的那一刻，他知道终此一世，真爱咫尺。逢场作戏，相敬如宾各种各样的感情，填补的只是自以为是的遗忘，其实男人风流有时只是一种虚伪的作茧自缚。他终于再次出口，语气却莫名的带着苍凉和自嘲：“我当时不懂，现下或许也未必清明，但我肯定的是要是还有重新的轮回，我便不论如何都会自私的留她在身边，就算知道前路重重阻隔，就算知道自己未必给的了她名分，给的了她无时无刻的保护，大不了搬去不理世事的别院，放下凡尘俗世的一切去给她幸福，可是这是醉酒后放纵的遐想，我们怎么了无牵挂？就算没有身份的束缚，我们还有些东西是我们如何也摆脱不了的。跳出三界外，呵呵，那只能用尽一世去修行了。”

　　他长叹一声，拍了拍萧子良的肩膀继续道：“二弟，你比我更看不得身边人受到伤害，而且你所爱的女子也比她有更多的牵绊，到那时牵连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情爱，你要她如何自处？袁家财雄，军中一半钱饷都于他手，母亲和皇爷爷提及此事时，皇爷爷虽明面上说正妃之事还是要问及你自己，可是意下却已有促成之意，这些年岁北魏异动频繁，于他们联姻正是皇爷爷求之不得的安抚之策。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就此放弃与沈姑娘的情意，反而要你定然不要放弃，就算非娶别人不可，你也不可因为愧疚放手，他日人海茫茫这一世就或许如我这般再难相见。或许于己于人这都将是终生最惨痛的遗憾。

　　萧子良亦怅然道：“目下皇爷爷还未曾与我说起，只是母亲一直在忙活，我还可装聋作哑的拖延，如若真到那一步，我也曾想过放手一搏。可是我害怕稍有不慎就会给她带来无法弥补的灾祸，到那时我定然不会再坚定下去。”

　　“不如，你趁着皇爷爷未有明意只是，就将与沈小姐之意传递于众人，或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或许袁家会自己先知情识趣。”

　　“可是此般清依就无形的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我不也不是未曾想过这个法子。”

　　“世上所有美好的所得都是要付出风险和苦涩的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