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往事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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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清桉哑然失笑。她向沙洲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她来。
沙洲摸不着头脑，但师尊让她跟着清桉，她便与清桉一同走向庭院一隅的池中亭楼。她好奇地看了看脚下的路面，只见鹅卵石聚成云朵状，悬空浮在水面，接连不断地导向亭楼的位置。她试探地踩在鹅卵石云朵上，发现脚下固实得很，不会在水面滑开或是沉底。
清桉脚尖点地，分花拂柳，轻盈地越过数个鹅卵石云朵。
沙洲比她慢了几步，等她到亭子的时候，清桉已经坐在雕出云纹的石凳上，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白玉制成的酒壶来。
她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沙洲。
沙洲与清桉相对而坐，局促不安地动了动膝盖，两眼盯着酒杯，不敢去看清桉——只要看到清桉的脸，她就会想到刚才清桉喂山离吃葡萄的场景，叫她心里不太自在。
沙洲小声说：“我没喝过酒。”
“你可以尝尝，这果酒很清冽，不会烧喉咙。”清桉单手撑住下颌，眼中漾起一丝笑意，“你便是沙洲吧？久闻大名。”
沙洲抬头看她，见清桉并没有调笑自己的神色，于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很有名吗？”
“哈哈哈哈，你可是乔木的天才小徒弟。”清桉为人详重，连笑声都颇为克制，如同一串叮叮当当的玉石碰撞声，很快便收住了音，“乔木完成委托后，灵讯传书给山离，说她捡了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比山离强多了！”
沙洲没想到乔木背地里这么夸她，居然觉得她比仙道第一门派的楼主还强。她既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不值得师尊这么夸奖，又为师尊高看她一眼而雀跃不已，并因为压过大师姐一头而生出隐秘的欢喜来。她百感交集，不由脸红心跳，一时间口干舌燥，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来。
“今日一见，发现乔木所言非虚，你短短数日，竟然已经金丹修为，实在是罕见的根骨。”
继乔木的肯定后，沙洲又收到陌生姊姊的赞扬，脸上热度越发明显。她慌乱之下，端起酒杯便啜饮了一口，果然是果香扑鼻，微微的辛辣过后，舌尖泛起清爽的回甘。
酒壮人胆，沙洲定了定神，眼前又浮现清桉和乔木之间旖旎的互动，红着脸请教清桉：“姊姊，你真的是山离师姐抢来的相公吗？我、我就是好奇……”
清桉又笑了，她举起酒杯，隔空和沙洲碰了杯，随后仰头一饮而尽。纤长骨感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杯柄，清桉沉吟半响，哂笑着摇摇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当年母妃一族殚精竭虑，各项谋划俱已铺陈。我出生当晚，母妃将我与族弟调包，族弟成为七皇子，而我则以贴身侍女的身份辅佐族弟。之后朝堂争斗，将军入狱，太子逼宫，一切都乱了套。当晚，我母妃自尽，族弟与我仓皇出逃，兵分两路，都装扮成七皇子的模样。我后来才得知，族弟在追兵面前束手就擒，径直被押送回太子手里。他与太子究竟说了什么，我至今也不知道，只能猜测是他隐瞒下他与我的真实身份，作为七皇子自刎而亡，而我得以逃出生天。”
清桉神色淡淡，只有在提到这个族弟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伤痛和悲哀来：“我与他都是朝堂斗争的牺牲品，他为我担下七皇子的重担，我才能脱离这个沉重的身份，如今归隐于山水之间，远离腥风血雨。”
沙洲未曾想过清桉竟然有这样显赫而复杂的身世。她以往只觉得话本故事跌宕起伏，叫人心驰神往。如今听到朝堂之上的刀锋相对，紧张刺激的程度与其不遑多让。她听到清桉提到前朝皇帝，以及入狱的将军，顿时就联想到爷爷的经历。
爷爷是前朝一位大将军的刀灵，将军前半生为天子征伐沙场，后半生被天子囚禁囹圄，好在将军意外悟道踏入修仙之途，晚年云游四海，临死前点化了刀灵。
“清桉姊姊，那位被囚禁在监狱里的将军，是否有一把常用的佩刀？”沙洲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描述太过宽泛，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更详细的信息，只好眨巴着眼睛，很是期待地望着清桉。
清桉讲了一长串话，没想到沙洲最关心的竟然是一笔带过的细节。不过她没有不耐烦，而是又斟了一杯果酒，慢慢地饮完。她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曾经淡忘褪色的画面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
“古将军的确有一把常用的佩刀，名唤知障刀。”清桉敛住笑意，仍然保持住端庄大方的气度，“这把刀名气很大，但这个名字却叫人发笑。我有幸与古将军有数面之缘，也曾问过他这把刀为何叫这个名字……”
沙洲听到这个名字，在嘴里一咂摸，立刻就笑出了声。她这会儿明白爷爷为何始终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姓名，想来便是他对这个名字极为不满，根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个名字。她忍着笑，好奇地追问：“这是为何？”
“古将军说，带兵打仗最忌一叶障目，知己知彼，明悉障碍，方能百战百胜。这番话说得我很是叹服，其实不仅在沙场上，哪怕在修行的路上，都绝不能一叶障目或是管中窥豹，古将军的确看得很透。”
清桉话音一转，视线扫过沙洲的脸：“你见过这把刀，但是不知道刀的名字？古将军死于仙魔之战，噬焰尊者引来的雷劫横扫垅峡，将此地化成一片废墟，知障刀也在此次混战中消失不见。莫非……那把刀化成了刀灵？”
沙洲吃了一惊。清桉竟然能凭寥寥数语推断出如此多的信息，难怪能从复杂的朝廷争斗中幸存下来。
思及此处，沙洲心中升起一股敬佩，她同时也想到那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将军，顿时觉得将军不仅是“遇人不淑”——爷爷说她这词用得不对，但又没来得及教她正确的说法，她只好继续沿用这个成语——而且更悲催的是他脑子不清醒，非得在那个前朝皇帝身上吊死。俗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老，唯有自身强大才最牢靠呀。
清桉观察着沙洲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她不由露出些惊讶的神色来：“那刀灵现在在何处？”
沙洲神色黯淡，将拢霞岛上发生的事情尽数讲给清桉。对方听完也不禁唏嘘不已。
两人又饮了些酒，身上暖和了不少，鼻子上也沁出薄薄的汗来。
沙洲问了些山离拜师以及山离和清桉相逢的事情，清桉便简明扼要地跟她讲起了相关的往事。
原来，这一切仍要追溯到前朝，也就是仙魔之战开始之前。
在那个时候，不栖城主要是魔修的地盘。山离的母亲便是不栖城的一个魔修，在一次历练中偶然结识仙门子弟，两人相爱相知。
但就像沙洲听过的话本里的剧情那样，他们遭到了师门和族人的反对。两人被迫分手，山离的母亲不久后诞下女儿，之后她思念过度，性情大变，独自一人屠戮了仙门子弟的门派。
山离的父亲那时正在闭关，他得知这个消息，强行出关，赶到现场，眼前所见是一片尸山血海，而他的爱人也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了一口气。当时仙门震怒，认为这个魔修女子是噬焰尊者派来的手下，几大门派联手要将这妖女处以极刑，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山离的父亲不忍爱人受苦，一剑抹了她的脖子，让她去得痛快一些，而他则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自断经脉于刑场。
这件事情是仙魔之战的导火索之一，新仇旧恨一并叠加，仙魔二界便结下了血海深仇，最终以百家仙门围剿噬焰尊者而收场。
清桉怕沙洲不知道噬焰尊者的大名，贴心地简述了此妖的传奇妖生。据说这位妖修有通天之能，手持一把削铁如泥的显语剑——听到这里，沙洲忍不住神色怪异地想，古将军有一把智障刀，噬焰尊者有一柄咸鱼剑，实在是兵器名字越傻，砍起人来就越狠——噬焰尊者平时性格惫懒，但一旦出手就必然血流成河。
噬焰尊者是个突然出现在魔界中的天才修士，最初因为出手狠戾地杀死染疫的病患而出名，最终在垅峡的仙魔之战中被杀死，死前天降雷霆，百里无一生存。
在这整个事件中，最倒霉的无疑是魔修女子和仙门子弟的女儿山离。她生长在不栖城，魔修一向是蛮横霸道的性子，她没了母亲的庇佑，外加被视作魔修叛徒和仙门仇敌的孽女，从小受尽了欺负，最后甚至被驱逐出家族，被迫流浪在不栖城的街头。
好在她运气不错，竟然乞巧乞到了乔木身上。
那时候，不栖城几番易主，最后落到了乔木手里，被乔木折腾成一处仙魔中立之城。乔木也是个神秘的妖修，她自称故居在不栖城，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当她是个云游四海，最终扎根在不栖城的散修。那日，乔木举办完神魔祭典，路上捡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小姑娘虽然成了个大花脸，但眼中仍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光——讲到这里，清桉咳嗽了一声，强调这是山离复述给她的原话，不是她自己瞎编的。
总之，乔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山离捡回了家。山离自然鞍前马后地侍奉乔木，这段时期两人和睦融融，还没有后来的紧张关系。山离在乔木这里学到了不少，实力大涨后，她将过往欺侮过她的族人，以及仙界为难过她父母的那些人，按着名单一个个杀死了。
山离为人张扬肆意，自然没有隐瞒身份，甚至恨不得满天下大喊她报仇雪恨。有心人一查，便查到了乔木身上，又免不了“教出这种徒弟的师父一定也心思歹毒”的流言。乔木气了个半死，后来直接卸任城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往事如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