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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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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了怪了,你最近怎么爱跟我一起出门了,还约我一起到这里来?”宁昶端着一杯茶,倚在窗边。窗外就是洛京城最繁华的东市大街。
宁昶最喜欢和朋友约在这里喝茶。可惜自打宁熹回来,母亲耳提面命,要求他一定要带宁熹多出去走走,结交些朋友,宁熹不出去,他也甭想出门。十来天没见到茶楼的大门,门口的小二见着宁公子都热情了许多。
这里是洛京城最著名的茶楼,名状元楼,春闱之时一座难求,比起什么“状元饼”、“状元汤”来,状元楼的名声那就大多了,南北各方的才子们无论进不进得去曲江池,总要先来这状元楼碰碰运气。
传闻这茶楼的主人在朝中有些人脉,偶尔也能碰上几个达官贵人在这里喝茶,学生们时常借机投卷,若是得了眼缘,就算未曾登科,日后也有益处。
考试刚刚结束,士子们的实际去处还得过两天才能公布出来,因此日日聚在这状元楼喝茶吟诗,顺道为落榜的朋友们送别。不过宁昶的去处,他的父亲宁丞相已经给他透露了一点,仗着皇帝姑父这层关系,不去翰林院,把他直接塞进了户部。
户部尚书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宁丞相有回喝醉了酒,在家里的饭桌上破口大骂,宁昶恰好在场,早就对这位尚书大人心向神往,想学习一二。
“今早你不在,爹娘叫我去吃早饭,”虽说是在茶楼,宁熹面前却是一杯白水,桌上还有一瓶晶莹剔透的玫瑰花露,“娘怕我憋坏了,如果今天不出来,她就要去请溧阳公主帮我办个赏花会了。”
宁熹今天做男子打扮,并没有刻意掩饰,一身黑袍,头上只绑了一根黑色发带,黑色与她般配的很,竟也显出几分深沉的贵气来。
宁昶轻笑出声,知道这个妹妹不喜欢参加这些贵女们举办的这个赏花会、那个诗会的,帖子一到府里,母亲就会回绝掉:“娘也是担心你,只是苦了我,不能借机出去玩,爹日日问我学业,老觉得我这探花郎名不副实,生怕我出去给他丢脸。”
两兄妹互相插刀插惯了,宁熹想想今天早上父亲对她说的话:“最近朝内都在忙诸侯进京和科考的事情,没其他大事,爹自然也闲了下来,刚好你在他面前,整日吊儿郎当的,自然要抽空提点你。”
“快过来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宁昶放下茶杯,突然语气严肃的喊宁熹过去。
宁熹走过去,透过二楼窗台,正好看到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的过去。数了数,大概有二十来辆车,四五十匹马,队伍头尾都竖着两杆颜色不同的旗子,看到旗子上面的文字,宁熹脸色一凛:“青州侯和并州侯今年怎么会一起进京?”
宁昶也觉得有些古怪:“青州和并州并无交集,这两家之前也没有这么亲近,这次进京为何如此高调?”
宁熹立刻召来枕泉,交代了几句,让她去查查此事,青州侯和并州侯是恰好碰到,还是已经勾搭到了一起?
青州扼守西南,并州又是西北重镇,这两个王侯搅合在一起,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
看来削弱诸侯的消息让他们都开始慌了,四处乱撞,不知道当初是谁把这个消息透了出去,导致皇帝现在左右为难。
前有林州侯抗旨拒不增援西南,后有相州侯包庇科举舞弊,诸侯权势过大,对皇权已经形成威胁,皇帝只腾出手对这两州小施惩戒。借此机会削弱他们对地方州县的控制势在必行,但现在的确已经不是好时机。
宁昶看着这些人马高调的走过去,才坐过来坐下:“上次就想问了,于秋词怎么提前进了京,没和青州侯一起?”
宁熹挡住宁昶想给他倒茶的手,自己倒了一杯玫瑰花露:“于秋词的母亲和谢和榕的母亲是手帕交,于秋词和谢和榕也是打小的交情,这次是特意提前来给谢和榕过生辰的。”
玫瑰花露过于甜了,喝起来有点腻,宁熹看了看宁昶蠢蠢欲动的手,相较之下,觉得还是玫瑰花露好喝一点。
宁昶只能寂寞地一个人品茶:“今年青州侯的小动作可有点多。”
“这几年皇帝一直在持续不断的削弱诸侯,他们手中剩下的东西不多,林州和相州已经到了撤无可撤,只剩下一个封号的地步。唯有青州、并州、襄州等实权王侯,若真要下手,青州首当其冲,自然是急了。”宁熹漫不经心地放下一个大雷,“我听说这几年青州报上来的铁矿数量对不上账目,户部一查之下,竟是一年比一年少一点。”
青州盛产矿石,尤其是铁矿,朝廷律法有明确规定,青州每年只能自留铁矿产出的一小部分,其他都得分批运往洛京。铁矿数量有误,皇帝还不想这么快和诸侯撕破脸,只让青州府衙借着年底的机会试探了一下,青州侯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有恃无恐,谎话也不编的圆一点,俨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宁昶顿悟,神情为之一凛:“你的意思是青州私铸……”
宁昶真是不敢置信,缓缓吐出胸中闷气。青州位在大姚西南,崇山峻岭,瘴气弥漫,是出了名的穷乡僻壤,但因为地理位置又十分重要,皇帝每年还会减免一部分赋税,他们真的敢公然挑衅皇帝权柄,行大逆谋反之事吗?
不过天高皇帝远,青州侯经营青州多年,早成了一方的土皇帝,有点自己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武帝给了他们绝对的权利,这么多年下来,也养大了他们的心。
前朝末代皇帝荒淫无道,狼烟四起,武帝当时还是个小乞丐,为了口吃的拉着他的兄弟们竖起了谋反大旗,没想到居然越打越顺利,收服了十几路起义军,一统四境。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武帝开国便给自己打江山的兄弟们分了诸侯,共治天下,可惜当年的兄弟们死的死、老的老,如今后代大多已经反目成仇,对洛京城中那把黄金椅虎视眈眈,个个都觉得自己有本事上去也坐它一坐。
当今天子一继位,便开始削弱诸侯手中权利,加强中央集权。多年努力,如今只有青州、并州几个地方因受地理位置所限,各州侯手中仍有相当大的权力。
当年意气之下的封侯,如今成为了自己子孙们的心腹大患,也不知武帝作何感想。
“宁大公子,看谁呢,不会是等我吧?”
这句话惊醒了正在思考的宁昶,他应声看向楼下一群人。
说话的是李淀,他身边还有褚燕回,再仔细看,还有几个眼熟的士子。
李淀对着宁昶微笑,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面上风流两个字和他脸上神情非常对应,双方眼神交流了十几回合,宁昶干脆利落“啪”的一声放下了窗户。
宁熹正觉得无聊,还不如陪着宁昶在家喝茶,是时候回去了。没想到宁昶突然走过来,她抬起头:“怎么了?”
宁昶深觉交友不慎,已经琢磨这次该以什么方式回报李淀:“没什么,霉运来了,正好撞上李淀。”
今早他才拒了李淀邀他来喝茶的帖子,现在就被抓了个正着,这是何等的运气,之前应该在静慈庵上几柱香的。
“没想到咱们光风霁月的宁大公子还会背后说人坏话啊。”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淀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真是不巧,小二说今日状元楼客满了,我们这么多人不能白来一趟,宁公子与我们挤一挤?”
这人又在瞎说胡话,身边就是新科状元爷,一个小小的状元楼,还找不出一间空包厢?
“状元郎在此,宁某自然是欢迎的。”宁昶侧身示意他们进来。
李淀走进来才发现房内不止宁昶不是一个人,宁熹也在,心神一动,已经知道宁昶为什么拒了他的帖子,他双手抱拳:“宁小姐也在?难得见你出来一次。”
宁熹点头:“还未恭喜李公子中了进士。”
虽然见过宁熹好几次,但都是匆匆一瞥,李淀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和宁熹说话,宁熹的一双眼睛极美,流光溢彩,眼底含着万斗星子,李淀竟不知不觉看呆了,宁昶在旁边咳嗽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宁熹道歉。
一旁宁昶的脸已经黑了,感觉这个朋友不能再留,今天就得割袍断义。
褚燕回见势不对,已经躲到一旁,拉着窦长青给他介绍起洛京城的风物来了。
窦长青是他一个远方表弟,父母双亡以后,姐弟二人在褚家借住了半年,褚家老太太非常喜欢这两姐弟,这次褚家人拖家带口来洛京给褚燕回庆祝,老太太也顺带把这个要准备下一次科举的外侄孙也带来了。让窦长青跟着褚燕回学习,沾沾状元的文气。
“那是谁呀?”窦长青一直被姐姐按着读书,觉得京城到处都是新鲜事物,像只刚被放出鸟笼的小鸟儿,叽叽喳喳的。
顺着窦长青的眼神看过去,褚燕回低声回复:“那位是宁家的小姐,宁昶的妹妹,宁熹。”
“她好漂亮,李淀哥哥刚才都看傻了。”窦长青心思单纯,虽然已经十五六岁了,面上还是一团孩子气,被保护的很好。
褚燕回但笑不语,因着其他原因,他早就顺便查了一下这位宁小姐的底细,不擅交际,基本不曾出现在洛京贵女圈里,常年在静慈庵陪着谢和鸾,宁家疼爱,皇帝宠爱,除此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女。
褚燕回仔细说:“你呀,这次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熟悉熟悉京城的,可不是让你玩的。你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督促你好好读书,从明天起你就得好好在家跟着先生读书。”
窦长青对褚燕回是天然的崇拜,他点了点头,但是目光还是随着宁熹到处晃。
这么毫不掩饰的目光,很难不被注意到,宁熹避不开,直接对上窦长青的目光,没想到这个偷偷看自己的小公子还是傻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
宁熹礼貌地笑了一下,主动移开目光,看向和李淀说的热闹的宁昶。
窦长青痴痴的,刷的一下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