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列车》小黛猫

1、异族

　　杨重沿着座位间的走道，穿过一节又一节的车厢，去找小西和简枚。
　　车厢外，夜黑了。
　　在这辆充满传奇色彩的著名长途观光列车上，车厢内的灯光已经调成昏黄。软座上的乘客们都打开了薄毯，各自以不太自然的姿势努力睡去。
　　此时此刻，从车头的豪华软卧车厢一路走到车尾的软座车厢，显然不合时宜。
　　杨重对那些勉强微睁着的眼睛致以歉意，在心中对自己苦笑。
　　小西这家伙，居然给杨重买了一张最高级的“金色大袋鼠”软卧包厢票，却给他自己和简枚买了最便宜的“红色大袋鼠”，而且是最便宜的过夜折扣座位。
　　金红两部分的车厢连餐车都是分开的。杨重乘靠站的间隙，从金色车厢下车，通过月台从红色车厢这边上车，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简枚像精灵一样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杨重！你不在软卧享受资本家的待遇，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简枚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在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中回荡，不过好在这里完全没有夜晚来临的宁静气氛，还像集市般嘈杂。
　　小西靠窗坐着，捧着一本书，正巧抬起头来。
　　“欢迎来到贫民窟。”
　　这里人满为患。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拉着嗓门高声交谈。永不知疲倦的孩子们东跑西撞，绕着座位和走道做着各种自编自演的奇怪游戏，似乎白天或者黑夜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区别。
　　拥挤，杂乱。
　　这是杨重在走道中间勉强找到一个插足之地时抓住的两个词，事实上，更像是一头撞上的两个词。
　　他把上身斜倚在小西座位的靠背上。
　　“你这家伙，让我一路从车头走到车尾，简直像是下了一个按照标价修砌的长坡。”
　　“正好，可以帮助你更加深入地了解真实的社会结构。”
　　似乎受到环境的熏陶和鼓励，小西合上书放到一边，居然跟杨重斗起了嘴，逗得简枚咯咯直笑。
　　杨重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座位靠背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叫。
　　杨重和小西对望一眼，几乎同时转身。
　　一个全身都深埋在头巾和长袍中的阿拉伯女子双手捂紧腹部，正痛苦地从座位上向地面滑倒。坐在她身边蓄着胡子戴着布帽的男子也跟着蹲到地上，惶急地对女伴吐出一串充满吸气音和卷舌音的词句。
　　那女子面色苍白，满额是汗，只是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小西跳过去伸手想要扶起倒地的女子，却被杨重一把拉住。
　　杨重的眼神坚决地暗示着“NO”。
　　小西的目光落在女子的头巾和长袍，明白过来，收回了手。
　　杨重问那个男子：“你会说英语吗？她怎么了？”
　　“蒙娜……小孩……”
　　男子操着极重的口音，结结巴巴地吐出了两个勉强可以辨别的英语单词。
　　“这里有大夫吗？”
　　小西转身大声问。
　　嘈杂的车厢里，人们依然自各烦恼着自己的琐事，争吵着自己的话题，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杨重当机立断地转身。
　　“小西，去前面的车厢里问，一定要找医生来。记住，女医生。枚枚，你来帮忙扶着，找点软的东西让她靠一下。我去前面找乘务员。”
　　小西一点头，飞快地跑了。
　　简枚快步走过来在女子身边蹲下，紧紧地握住了长袍下掩盖着的手。
　　叫做“蒙娜”的女子在厚重的头巾下艰难地呼吸着，黑色布料在嘴部的位置已经濡湿了圆圆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