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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四 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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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清王在人世间安静走完他68个年头,安然去世,算来,他也是寿终正寝了。
我跪在白茫茫一片灵幡殇旗的灵堂前,暗暗自忖,堂前陆续有官员来凭吊,念悼经的和尚喃喃絮絮,杂和着盘香令人昏昏沉沉。
一切丧事都是由裴清操办,做为这个家的继承人,不能不说他还是有能力的,一应女眷只须灵堂前跪拜迎接以及哭泣便好。
我跪在一应女眷中,对前来着上香的客人一再叩首,面对这凄凄切切的场景有些怅然,却也有些不适,古人的白事甚是繁重,我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
恍惚间过了午时,人渐渐少了,我的丫头来搀扶我,“公主,您先歇会,世子说一会有事找您!”
我点点头,随着来到我的卧房,小丫头帮我脱了身上的孝服,净了面,又为我揉捏了跪得僵硬的膝盖,忙活了好半天,外头裴清的声音想起:“小妹,为兄可进来么?”
“请进!”
裴清施施然走进来,小丫头利落地躬身退了出去。
我冲他笑笑:“兄长请坐!”自从回了隆清王府,我和裴清心照不宣地从未谈起过卓君侯,我与他,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谨慎而矜持,一如千静平时的表现。
裴清应了坐下,我恭敬地递上桌上的香茗,裴清一派大家风范,接过来,用烧着缠枝花鸟纹的茶盖轻轻捋着茶叶,却并不送到嘴边。
我低着头,沉默,在这个现在隆清王府准家长面前,我尽量表现的谦恭谨慎,以前为了卓君侯也算顶撞过他,现在,我在这个屋檐下,还是谦卑点好。
裴清低头吹着茶叶,好半天都不开口,我垂着的有脖子些发酸,心里不竟有些腹诽,这是玩得哪门子深沉啊,不能有话快说么?
正在念着,裴清倒开口了,慢悠悠道:“小妹这几日辛苦了,为兄事多,一直没有空来看看你,莫怪为兄!”
“兄长说哪里话,小妹只是个闲人,叨扰了兄长才是,这几日兄长才真是辛苦,要好好保重身体,王府可离不了兄长啊!”
裴清放下手中的茶盏,手指敲了敲桌面,开口:“过几日便要送父王的灵柩回隆清封地,为兄有要事离不开京城,小妹可否帮兄长一个忙,扶柩回去?”
什么?我有些呆愣,什么意思?这长辈过世乃是大事,若为朝官都要丁忧回家,何况是王族子弟?这么大的一件事,裴清却要交给我,让我回封地,他留下,不怕人家说闲话?
何况我还是个已经出嫁的他人妇,有什么资格扶柩回去?这可是长子的职责。
“这,兄长,好象不妥,让谏官见了可是要递大不敬的折子的,小妹已是嫁入他家的人了啊。”
“哼,他家,妹妹还是别再提起那个人的好,”裴清冷冷哼了声,端起茶盏抿了口:“妹妹,为兄也是为你好,听哥哥的劝,别再想那个卓君侯了,不瞒你,这次接你回来,就是要断了你和他的关系,卓骁自以为陛下离不开他,这一次,就叫他有去无回!”
裴清说到后面声音恨恨的,有一种终于发泄出来的狠厉,听得我心惊肉跳,什么意思,我一把抓住裴清的胳膊:“哥,你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去无回?你做了什么?”
裴清皱着眉头看向我的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赶紧把手松开,“对,对不起,妹子失礼了!只是咋听到关于夫君的消息有些失态,兄长见谅!”
裴清看着我长叹了口气:“我的傻妹子啊,为兄把你接回来是为你好,你可知道卓君侯近日怎么了么?”
看我一脸殷切地看着他,他摇摇头:“告诉你也无妨,陛下下了旨,要他去平定西北戎簏六郡的叛乱,昨日已经起程了。”
我说作为女婿,卓君侯也该在葬礼上出现一下,居然都没出现,原来是被派出去公干了,可:“侯爷是汗爻的名将,小小的一方之乱对他来说不是轻易可平的?怎会有去无回?”
“哼,妹子啊,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以为这是个小小的叛乱?戎麓六郡一向臣服,岂会随便叛乱?若不是军师的高招,那个愚蠢的郡侯还自以为得了大便宜呢,哈,一箭双雕,果然高明!”裴清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了起来,哈哈大笑。
我皱皱眉,听着意思这叛乱还是太子这儿的人有意挑起的,为什么?一箭双雕?为了卓君侯?“兄长可否告知小妹怎么回事,妹妹有些不明白兄长的意思,兄长是说这次的叛乱是针对着侯爷的?”
裴清正高兴,倒是有了谈兴:“正是,为兄也劝妹妹别再把心思放在那个君侯身上了,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他不喜欢这姓卓的,这姓卓的害死了老丞相,还总是和太子对着干,你想,太子岂能容他?以前仗着皇帝陛下宠他是没办法,不过看如今,连陛下都对他起了嫌隙,我看这回他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这次去西南,有人等着收拾他呢,哈哈,我看他是回不来了,这天下第一的鬼修罗真要成修罗了。”
我听着心里一惊,难道说那戎麓六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等着他?不行,我要离开王府,不能待在这了,起码要给他想法递个信。
“兄长是说侯爷这次去平叛是个阴谋?这,兄长,小妹毕竟已经嫁给他了,这岂不是要小妹守寡?”
“妹妹别担心,这次接你回来就是让你和他侯府脱离关系,只要卓君侯有什么意外,太子答应了,日后绝不会亏待你的,妹子啊,你上次差点坏了太子的好事,太子看在为兄的面子不和你计较还愿意给你做主,你也别再任性了,乖乖待在府里,兄会为你打算的,懂吗?”裴清给了我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俨然一个大家长的做派,“你肚子里的孩子为兄会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这时代,女人在家从父,父死子及,又该从兄,总之,裴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一切他说了算,即便这样,他还觉得是为了我好的。
“小妹明白,”我尽量低眉垂目显得乖顺异常,“不过,小妹觉得现在还是该回侯府待着才是。”
“为什么?难道你还在想那卓君侯?”
“小妹不敢,只是人言可畏,毕竟小妹现在还是侯府的夫人,侯爷远征在外,妹子就回了娘家,侯爷回得来也好,回不来也好,都是会惹人闲话的,说妹子不守妇道,以后让妹子可怎么在京城做人?妹子觉得,还是该待在侯府,等侯爷若真回不来,消息证实了,兄长再派人来接,说是怜惜妹子,在情理之中,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不是么?”
裴清沉默着,显然在考虑我说的话,我有些忐忑,刚刚说的,不过是些歪理,冲的,是这些王侯氏族最重视的礼仪廉耻,说到底,就是面子问题,如果裴清在意还行,如果他当那是狗屁,我就没戏了。
“恩,妹子说的也在礼。”裴清终于开口,“也罢,这过场还是要走的,那就委屈妹子先回侯府待上段日子,等卓君侯的消息传回来,为兄就去接妹子。”
我赶紧点头,心里松口气,果然面子还是重要的。
有了裴清的同意,王府效率极高的又将我送回了侯府,我依然选择了从后门进去,管门的小厮唤来管家间伯,间伯一到门口看是我,一时间愣住了。
我也懒得解释,只是问道:“管家,侯爷已经走了?”
“是,侯爷昨日已经出发了,公主有急事?”
这可如何是好?我咬着下唇想,间伯倒想起什么道:“公主来的正好,侯爷走之前倒是吩咐了要把公主上次走的时候没带去的人参给能送过去呢!”
人参?“什么人参?”
“就是前几日细茹夫人送给公主的那棵千年老参,侯爷说这东西对公主的身子滋补,让记得给您送过去!”
人参?对了,我一喜,想起来了:“间伯,细茹夫人在么?”
“细茹?在啊,公主要找她?”
“快,带我去见她!”
间伯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不过良好的素质还是让他带着我到了细茹夫人所在的浣情苑,间伯上前敲门,门内有人应道:“谁啊?”
正是细茹夫人的声音,我冲间伯点点头,自己走上前道:“夫人,是我,可以进来么?”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然后门开了,细茹一张清丽爽朗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看着我,有些诧异地道:“公主怎么来了?”
我笑笑道:“可以进去说么?”
细茹打量着我,眼里有抹探究,深思了一下,侧了侧身,让我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和主人一样简单却大方,还有些冷清,似乎不像常住着人的样子,一边的沉檀木镶象牙雕的大衣柜大开着,衣衫凌乱地摆着,似乎主人正在整理东西。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细茹夫人,她却朝我大方的一笑:“有事要离开些日子,所以整理下包袱。”
离开?她倒自由,说走就能走,我不禁有些佩服这位女士的现代式作风,转念一想,下意识的问道:“夫人可是回你家公子那去?”
空气好象有些凝滞,细茹盯着我看的眼神有些可怕,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夫人不必紧张,我问这个只是因为我有急事求见你家公子。”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讲话,细茹夫人是殷楚雷的人,那么我的事她应该多少知道点,不然,也不会被派了来给我送什么人参。
不管她或她的主子出于什么目的来见过我,既然给我知道她的身份,我总要用一用,现在,我没有机会追上卓君侯,只好通过那个殷楚雷了,他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细茹夫人看着我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探究,随即绽开一抹微笑:“公主可真是聪明人,不错,细茹是要去见我家公子,公主若是有什么话,细茹可以代为转达!”
我皱皱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不,夫人可否带我去见你家公子?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
细茹沉默了会,低敛下眼遮住了她漂亮的眼,我看不到她的思绪,只能等待着,好一会,细茹才抬起了头,眼里恢复了一向的清明,冲我一笑道:“也好,公主,看来细茹只能带公主一起走了,公主可有什么收拾的?夜了细茹就带公主出府,现在还可去带上。”
收拾东西?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夫人只要带我去见你家公子一面就行。”
细茹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自顾自又去收拾东西。
我趁细茹收拾的时间去见间伯,间伯为我准备了饭食,我告诉他我要去见殷楚雷,间伯表情里满是不同意,对我说侯爷吩咐了要我别再管他事,既然回了府就待在园子里别出去等侯爷回来,我也没时间多解释我自己也不明白的担心,只是说我得了很重要的信息要托殷太子转给侯爷,事关侯爷生死,一定要去。
间伯见拦不住我,只能叹口气下去了,他受卓君侯之命留在府内自然是分不开身去顾着别的事,即便担心我,也分不出手来,不过,他如此关心我,倒令我挺感谢的。
当天暗下来的时候,细茹一身黑衣,背了个包裹,带着我,居然是用飞的,飞出了侯府。
看来身边的人,都是高手啊,我已经有些麻木了,任凭她带着我出了侯府,直到殷楚雷在的质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