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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心伤难愈 ...

  •   飞蓬已是遍体鳞伤,瘦得几乎脱了相,一双眼窝深深陷入苍白的面孔,嘴唇上一点血色也瞧不见。重楼抱他回来时,双手找不到该落在何处,才能不伤到他的创口,心里痛得狠狠抽抽了几下。此刻飞蓬中幻术跌入了回环幻象中,虽然不像受刑时在瞬间迅速经历数十载那样痛苦,但也在幻象中反反复复经历着龙阳的一小段不愉快的人生。昏迷的时候,他总是锁着眉头,偶尔很小声地叨念几句什么。重楼试图帮助他解开幻术,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虞姕为飞蓬诊断片刻,对重楼说,“殿下不必太过担心,天神之躯乃神树之实,以天仙玉露滋润再好不过,有助骨肉重生的奇效,还可以行气血通经络,再配合几副药外敷治愈外伤,应该很快会有起色。将军所中幻术亦不算凶险,殿下可每日以灵力助他寻找破绽,相信不用太多时日就可勘破迷局。”

      重楼点点头,悬着的心略略放下。他当即令人寻找药材炼制大量的天仙玉露,又按照虞姕的方子配了外伤药来。不过为飞蓬沐浴敷药时却出了点小麻烦。身边那么多医侍,重楼却是横看男的不顺眼,竖看女的不顺眼,最后都被他撵了出去。虞姕见状也不敢插手,配完药仔细嘱咐了一番,便识相地退下了。剩下所有活儿都只好由重楼一个人拾掇。好在自从战事结束千重魔界也平静了下来,重楼索性将日常事务全权交付给溪风,他除了每日抽空去看看正在养伤的彭侯,剩下的时间便寸步不离地照顾飞蓬。

      重楼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血衣从飞蓬身上一点点剥离,生怕干涸的血渍黏住布料会撕扯皮肉,又蘸着外敷汤药清理过每一处伤口。他平时哪里做过这些琐碎事?才一会儿就折腾得他满头大汗,恐怕是教他绣花也没有这么仔细。不过,他自己倒是不觉得麻烦。

      重楼仔细验过飞蓬身上的伤,有一些鞭伤都结了痂,更多的是遍体的箭伤。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暗骂鬼狂变态,难不成将囚犯当靶子射?更令他生气的是在清理伤口时他发现飞蓬似乎是被人侵犯过,而那件血衣的款式和纹饰,怎么看都是鬼狂平时的穿衣风格。这个老东西,平时装得操业清高,没想到背地里竟是个下流好色之徒!重楼越想越心痛,内心深处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不痛快,隐隐堵在胸口,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他不敢想象这些日子飞蓬是怎么熬过来的,于是忍不住抚着飞蓬的额发安慰了一阵。

      清理完创口,重楼令手下在后园的浅池中灌满天仙玉露,每日抱飞蓬到池中浸润一个时辰,回来后敷上新药。如此反复几日,飞蓬的身体状况果然大有起色,只是仍然昏迷在幻想中。

      这一日浸过天仙玉露后,重楼抱飞蓬回到殿中换药。涂完药膏,正扶起他为他穿上一件干净贴身的帛衣,倒在重楼肩上的飞蓬忽然不由自主地激灵了一下。重楼再去看时,只见他紧锁着眉头好似在幻象中挣扎。重楼顾不得其他,打算马上运起灵力助他一臂之力。他还没有来得及放下飞蓬,飞蓬轻轻忽闪了几下睫毛竟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重楼大喜过望,“你终于醒了!……”

      飞蓬仍是皱着眉头,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昏迷初醒,眼前载入的景象他也并不陌生,在他经历了无数遍的幻象中,就是眼前这个魔头利用自己身为小国质子对国家危难的担心欺负了自己,不对,好像是无数次地欺负了自己。飞蓬忽然觉得思维开始混乱,他曾经经历过的幻象和他实际经历过的事情开始混作一团向他的意识袭来。

      重楼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像是要庆祝胜利一般把飞蓬搂进怀里。

      飞蓬正努力辨识当前的情景,忽然就被重楼搂进了怀里,而他正在床榻上只半穿着一件寝衣。他记得以前仿佛很多次自己就是那样屈辱地顺从了。虽然还沉浸在龙阳的记忆里,他却已找回到飞蓬的性情中,他开始疑问,为什么要受这种鸟气?!飞蓬细细想起重楼侮辱自己的经过,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抓住重楼的肩膀,另一手挥拳就顶上他的软肋。

      重楼嗷地痛叫一声捂着胸前窝起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另一拳又揍在脸上把他揍进了床上的被褥里,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飞蓬没想到自己的身手竟然这么敏捷,他把双手举到自己眼前反复看了两眼,身上各处传来一阵剧痛。刚才用力过猛,好多伤口都裂开了。他忍着巨痛勉力起身,揪扯了几下寝衣裹住自己,踉跄着下床要逃走。可是他腿上的骨伤还没有康复,气力不支一下栽倒在床前。

      重楼回过身来,从地上搀起飞蓬,瞪眼道,“你干什么打我?!……”他见飞蓬疼得冒了一额头的冷汗,接着便将刚才的事抛在脑后,关切问道,“飞蓬你没事吧?……”他把飞蓬搀起来扶到床上盖进了被子里。

      “飞蓬……”飞蓬念叨了一下,回想着自己身上为何有那么重的伤。盖上被子以后他安下心来,躺在床上开始理清每一片记忆。

      重楼见他的伤口裂开了许多,便又派人去熬了止血清淤的汤药来,用干净的汗巾泡了,给他细细蘸过新出的伤口。蘸完脸又蘸胳膊,力道轻柔,每一处都仔细着轻蘸几下,直到创口合拢血渍不再溢出,连手心也要翻过来擦几下。

      飞蓬安静地看着重楼这个平时总是在使唤别人的魔头挨个检查过自己的每个创口,又把目光移到重楼脸上,看着他仔细认真的表情。他这时已经理顺了所有的记忆。他落入陷阱被骗至鬼谷魔界时,曾经对重楼的一点怀疑也在此刻烟消云散。经历过龙阳的人生,飞蓬开始能够体会到分辨出一些细致入微情愫。龙阳的经历告诉他,眼前这个魔头对自己的感情非同一般,那不是上次在开卷堂被重楼禁锢时,他曾经认为的属于魔的霸占欲望,那是一种倾注在自己身上的关注与关心,一生一世,甚至来生来世。他不知道这感情缘何而起,却知道它从何而去。神魔之间,隔世之间,都不对、不该、不可。出其不意地,心中莫名抽痛了一下。

      望了重楼许久,几次想要说点什么,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重楼想为自己解释一下,却又觉得飞蓬遭的这番罪毕竟因自己手下而起,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己没有脸也没有资格求得原谅。不解释,他又怕飞蓬心存芥蒂。所以也一直沉默着。重楼手里忙着,抽空移过目光扫了他一眼,触上飞蓬出神的目光。飞蓬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飘开自己的眼眸。重楼这才发现对方在凝望自己,于是他便肆无忌惮地定住双目侵略似的望住飞蓬。“我……没约束好手下……”话到嘴边,重楼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白了一句,紧接着又悔道,“你若有仇有怨,尽管报,我甘受!”

      “没有……”飞蓬还偏着头没看他,神情淡淡的,语气里也并无责怪。

      重楼嘴角浮上一丝不知是得逞还是得意的诡秘表情。又无话,继续手上的活。

      两只胳膊上完药,重楼扶起他准备给他擦身。飞蓬用力抓住他的手腕表示不愿意,“我自己来。”

      重楼暗想,‘刚才飞蓬恼怒难道是因为这个?’这许多天重楼独自照顾飞蓬,难免见到他赤裸的样子,虽然全是为了他的康复不得已而为之,但偶尔开个小差心猿意马地东想西想他自己也是控制不住。所以重楼此刻的确有些心虚,又怕飞蓬加深误会,只好把汗巾交给他。自己出去找溪风问问这些日子的政务去了。

      飞蓬醒来后,重楼不得不狠狠恶补了一把积攒下的政务,除了每日定时来帮助飞蓬治疗,几乎不得闲过来。

      过了几日,飞蓬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已经能够下地来走走,但他的心事好像越来越重。这日,重楼照例帮他上药。飞蓬倚在靠枕上看着重楼端过好几种药物,有汤药、药膏,还有丸药。飞蓬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是不是有一种幻术叫做时空交错……鬼狂是不是也擅长于此?……”

      “还提他作甚?”重楼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头,他可不想飞蓬孤身涉险去报仇,可转念一想飞蓬不会那么冲动无脑,于是一边上药一边又说,“他已将幻术炼入臻至之境,他为我所熟悉的招式有许多都融入了时空交错术,这么多年不见,想必也有新的进境。”

      “此幻术与虚构之术可有不同?”

      “当然不同。虚构世界无法对对手造成真正的伤害,而错乱的时空却可以。多数修炼幻术的神魔都不会花精力去钻研时空交错术,一则很多人悟性达不到,二则无人会将幻术作为主要攻击法术。譬如你我,都只是把幻术当作辅助法术修炼,是不是?”

      飞蓬点点头,“的确,没有谁会耗费毕生精力去修炼一门严格受到魄力限制的法术,除非他的魄力世间无敌。”思考片刻飞蓬又问,“这么说,他也能够感知别人的过去未来?”

      “不,“重楼摇摇头,“伏羲成天倒腾八卦易术,你难道不清楚?世间万事万物互相依存,细至微尘,广至天地,皆各有变数。”

      “不错。”飞蓬接话道,“细至微尘,广至天地,每一个微小的易数都会导致无数个新的易数。万事万物的过去未来虽然照理说都可以依照易术卜算而得,但只怕耗费上万年的精力也算不精细算不长久。陛下曾说,‘卜算之术不过推知大略,不能详焉,愈久愈不能详。’”

      “伏羲都做不到的事,鬼狂岂有那个本事?我猜他不过是钻研了些时空转移法门。但空间转移事物较为容易,时间转移却很困难。他的空间法术修为很是粗浅,更不要说时间法术,我猜他可能是使用幻术剥离萃取了对方的意识,再随便抛入其他时空里。不过,与他交过手的对手都说,他的时空交错术总是能掐准令人最痛苦的时空,这其中奥秘我也尚未参透。”

      “是么……最痛苦的时空……”飞蓬垂目沉思。

      重楼打量了飞蓬一下,问道,“怎么了?……”

      飞蓬把思绪拉回来,向重楼敷衍般地扯出个微笑,没有答话。

      “到底怎么了?……”重楼满怀忧虑地继续追问道。

      “没什么。”

      飞蓬这几天反复在回想,幻象里的事情显然是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在幻象中,龙阳有那么多机会向重楼问个清楚,可惜他没有。重楼对龙阳说起时也只捡那些愉快的事情说,并未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龙阳果真是自己的转世吗?自己会死吗?何时何地?以何种原因何种方式呢……

      重楼品味着飞蓬微微忧伤的神情,没有答案的猜测和隐隐的担忧交织在一起烦恼着他。

      第二日重楼再来时,不见了飞蓬。重楼很是着急,立刻差人各处去寻找,不过他很快便在后园找到了。飞蓬一脚踩进浅池,正要解衣浸入天仙玉露中疗伤,忽然瞥见重楼过来,一时走神,没看见石上青苔,脚下一滑险些跌入池中。重楼怕飞蓬受着伤再刮擦着旧创口,瞬移过来扑进池水里去接住他。飞蓬没摔到,他自己却湿了个全身透。

      飞蓬扶住重楼稳住自己的身形,然后便和着贴身寝衣也下到池中。找了个深浅合适的地方,靠上背后的石头。飞蓬看了头发还淋漓着的重楼一眼,“你上去吧,天仙玉露对魔体有损。”

      的确,浸在浅池中,飞蓬感觉露水是暖的,重楼却感觉它有些刺骨。毕竟天仙玉露是驱魔的。

      “这点小玩意儿,还伤不到我。”其实是,重楼哪肯放过这大好的相处机会。

      飞蓬并未多劝,依靠在石上默默疗伤。

      重楼凑过来,也侧倚在石头上,看着飞蓬,“我看你伤情好得多了。”

      飞蓬点点头,“多亏你。不过……我的确没想到你会来救我……本以为……”

      “是我请你来的,自然要囫囫囵囵地把你送回去……”重楼微眯了下双眸诡笑道,“不然折损他一员大将,伏羲还不得吃了我,是不是啊侍中令大人?”

      “……”飞蓬撩过目光来望住重楼。

      没想到重楼凑近了低下声却说,“傻瓜,军情布防,政务机密,你手里那么多保命符,哪怕是我千重魔界的法阵图,你随便吐点什么出来,都不至于受这么多罪……”末了,重楼还嫌弃地使个眼色,“以后长点心眼儿……”

      “……”飞蓬蓦然盯着重楼愣住了,沙场兄弟也好,天帝伏羲也罢,敬仰、佩服、偏爱、重用皆因自己是铁骨铮铮的战神,可从无一人会这样教唆自己,保重性命,其他的不重要。飞蓬的表情上一时间生气也有,不屑也有,但心底里却渐渐变得暖融融的。飞蓬接不上话,又垂下眸去静默。

      重楼以为自己的话让飞蓬生气了,目光在飞蓬脸上不规矩的划拉两下,也只好无趣地跟随着身体收回来。靠上身后的大石头,重楼耸耸肩放松了下全身。他百无聊赖地撩撩水,泡了会儿终于醒悟到,自己若不找点话说,身边这位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开口。于是他望着远处的碧空又说,“在神界做这么大官,来我这……”顿了顿挑眉看向飞蓬问,“作甚”

      不知是哪来的把握令飞蓬颇有点有恃无恐地回视重楼,“鬼狂也问过这个问题,怎么,你也审我?”

      重楼扁嘴抿出一个让人猜不透的阴笑,“那你猜我打算如何审你?”

      “随你审好了,横竖这条命是欠你的,还给你你我就两清了。”

      “两清?”重楼翻了个白眼嗔怒道,“这段日子你享用了我多少灵丹妙药?怎么个说法?”

      “……”飞蓬微微露出点着急的神色,他没想到重楼要跟自己计较这些,单是那天仙玉露每日新换一池也够神树半年的用量了,自己一时间到哪里去找这么多来?“日后还你便是……”飞蓬微微红着脸,有些生气又不好发作,毕竟欠着人家的,“待我回神界自会取来还你。”飞蓬说完别过脸去凝起眉头暗自盘算,这么多天仙玉露即使找木灵司衡夕瑶借只怕也是好大一个人情,如何开口呀……

      重楼见飞蓬认了真,继续逗他道,“东西不赔也罢了,我救你一命,该如何抵还我?”

      “你随时拿去!”

      “我要你一条性命作甚?也没什么用……”

      飞蓬见他不依不饶,横他一眼道,“那好,要求你随便提,只要不做恶事,赴汤蹈火我定不推辞。”

      “当真?”

      “决不食言!”

      重楼得意地挑挑眉,一脸邪笑,靠近到飞蓬脸边拿目光扫了扫他轻声道,“不用你赴汤蹈火。”说完他“哗啦”划开水翻过身来伸开双臂撑在石上,把飞蓬环在双臂中。水波荡漾开去,好像圈住两人的光环。

      飞蓬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靠去,抵在身后的岩石上惊诧地望着重楼。刚才话说得太快太满,这一层他竟一时疏忽了!眼下可如何是好?飞蓬悔得肠子都青了。

      轻轻地拨开飞蓬额前湿哒哒的长发,重楼试探着去吻他。重楼并不着急,也未打算禁锢他,其实是留足了后悔的余地给他。

      飞蓬紧张地盯着重楼越凑越近,就在他要触到自己时紧紧闭上眼偏了下头,这一吻落在了脸颊上。眼馋了这么多天,重楼本来也只是想借机逗一逗飞蓬,看看他的反应而已,想不到竟然毫无阻碍地得偿所愿。但见飞蓬为了一句玩笑般诺言,果真容许自己为所欲为,重楼心中也是惊奇,暗想这神树之果真是又有趣又好骗。重楼细细审视着飞蓬想要躲闪又强行镇定的样子,他虽不知道飞蓬到底想了些什么,却可以感受到飞蓬躲躲藏藏的情感。‘这可是你自己不拒绝的……’重楼心里冒出个这么个阴暗的念头,一双手从腰间徐徐逡巡着摸进飞蓬的衣服里。

      感受到重楼的触摸,飞蓬腰上挺了下,凝起更深的眉头身体僵在原地。换做别人他定然一剑劈了对方,但现在面对重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了。龙阳的经历此刻在脑中一闪而过,他一瞬间很想逃开,跳出命运的怪圈;又一瞬间觉得,纵是还重楼一条性命也不为过,自己有何资格食言反悔。心里复杂地矛盾着,因此飞蓬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如何动作。

      重楼见飞蓬迟迟没有反抗,便禁不住起了假戏真做的念头。他欺身过来将飞蓬压在岩石上,一双手越来越不规矩,贪婪地游走过每一寸肌肤,呼吸渐渐粗重,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向飞蓬唇上去索第二吻。还未触到他,忽然间摸到什么黏乎乎的东西。飞蓬吃痛地哼了一声。重楼诧异地撤出手来,低头一看满手是血。原来这些日子以来飞蓬给自己上药略不方便,背后总是马马虎虎地乱抹两下就作罢,所以有几处涂不到药的伤口好得慢些,反反复复地发作着。

      重楼皱了下眉头,只得将刚才的念头悻悻地作罢,到嘴边的肥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啪嗒掉到了地上。心痒归心痒,失落归失落,可这种情形下,他又怎能忍心让飞蓬忍痛继续下去。

      重楼不想说话,攥住飞蓬手腕,拉着仍然懵懵懂懂的他从池中出来,回到寝殿。

      “脱衣服,上床趴下。”进到殿内,重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转身去翻开虞姕留下的药箱,从里面一样样拿出些外敷的药。

      天地良心,重楼说这话时绝无歪念。听在飞蓬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他回过身来时见飞蓬还杵在原地,一身湿透的衣服朦朦胧胧地贴在身上,打湿成绺长发顺在颊侧,他依然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似乎还在做心理挣扎,看上去楚楚然令人想入非非。重楼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三魂七魄立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愣了好半天收回了魂魄来,咽了下口水,眨下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重楼有点尴尬地拿着药走过来,拿下巴一点床榻,向飞蓬使个眼色示意他上去,便腾出一只手过来拉他。

      岂知飞蓬忽然也回过神来,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开半步,侧过身去低下头好像有点心虚似的说,“你的要求我已应过,没第二回了。”

      重楼见他这么诚实差点没笑出来,不怀好意地瞥他一下,故意搬弄是非似的含糊回道,“第二回?你昏迷时早不知多少回了,别磨蹭!上床!”

      飞蓬闻此言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朵尖,立起两道剑眉张张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重楼见他还是杵在那里,一伸手去拉他手腕。飞蓬触到雷电般地急忙想甩开他。重楼早有防备,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手上一加力反扭过他的胳膊,另只手手里还拿着药,小胳膊一挥“呼啦”把桌上几件物什一股脑儿抹到地上,接着倾过身把飞蓬压在桌上。末了,又凑到飞蓬耳旁,邪笑道,“桌上也行。”

      飞蓬另只手扳住桌子边缘,用力掀动一下,却没有挣脱开。重楼也是练家高手,趁其不备一只手便制住他各处借力关节,局势一定万没有让对手翻盘的可能。

      重楼先放下手里的药,腾出手去扯了几下飞蓬的衣服,扯到腰间,衣服松松垮垮挽在了双肘上。一看飞蓬背上几条创口又深又长,还化了脓,‘完了完了……’重楼在心里叫苦不迭,‘今天的好事算是彻底泡汤了……’

      重楼心中一边悻悻不快,一边拿干净的汗巾浸了清创的汤药,仔细点点蘸蘸地去清理创口。清完再拿木抿子抿上疗伤药膏,抹在创口处。重楼做着这些,心里不停地想,‘本座……可真是够君子了啊……本座……可真他娘的君子啊……老子他娘的装这么君子干什么?……’重楼没好气地想着自己的悲惨境遇,简直快要哭出来,一分神手底下略微失了点轻重。那药膏抹上本来也有些滋拉拉的疼痛感,飞蓬攥紧桌边忍不住轻声呻吟了一下,重楼便从头到脚酥成了沫沫。

      好不容易忍到涂完药,重楼觉得自己再不回去练练散欲法术全身便要焦成灰了。放开飞蓬从药箱拎出个干巾头也不回地扔给飞蓬,箱子也不收拾便急匆匆头逃也似地出了门。

      飞蓬接住干巾坐下来,衣衫不整地望着门呆了片刻。

      又过了一日,重楼来时又不见飞蓬,他正要再去后园找,忽瞥见桌上放着一片字签。重楼拿起那字签,上面写着”谢谢”两个字。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知道飞蓬已经走了。走了也罢,不走又能怎样?重楼心中感伤,他此刻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魔,是一界之主,而飞蓬是一个神。但重楼还不知道,横在他们之间的又岂止是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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