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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教子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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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璟无声地落下两行清泪。
我从不曾想祸害这个家,但是,我也有我在乎的人,他们比亲人还要亲。我并不想总是挺直我稚嫩的腰杆,但是,我的肩头压着重担,不容我松懈。我并不希望坚持自己的信念和理想,但是,我的意志却是他人的准星,容不得动摇。那么,我能献出的,就只有我的身体,我能负得起的代价,只剩下了痛觉,还有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尊严。
云璟越想越委屈,眼泪滴滴嗒嗒落下,湿透了衣襟。
阿宝不忍,劝云浩:“老爷,看少爷哭成这个样子,想必是知道错了,老爷饶了少爷这一次吧。”
云浩没有想到,儿子竟会哭得如此伤心,心中涌起一丝酸楚。他近前几步,说道:“如果你答应不再干涉清风寨的事务,那么今天的事情爹爹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云璟闭上了双眼,一汪泪水又一次奔涌而出。他轻轻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
云璟不再求饶,不再挣扎。由着侍卫将他架到刑凳上,按住,再褪下他的衣衫。
藤杖又一次落下,这种感觉已经不陌生了。疼痛这种东西,第一次遇到会惊慌,第二次会害怕,可是见识得多了,就麻木了。更何况,比起心里的痛,身体的痛相形见绌。最痛时,是从父亲怀中夺走玉佩的那一刻,是父亲与云瑾笑谈的那一刻,还是父亲说自己是祸害的那一刻?抑或是哪次的哪个眼神,还是哪次的哪个语气,最让自己心痛?实在是分不清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为云家放弃了这么多,父亲还是不能放过我?
好痛……云璟忍耐不住,哭叫出来,但他并不求饶,也不能求饶。如同一个罹患慢性病的人,剧痛之下,只能呻吟,却无法躲避。求饶就意味着要放弃山庄,向父亲妥协,就如同砍下手或者脚来治疗关节病,绝无此理。
从哭喊到呜咽,最后痛晕过去,云璟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看包围在一片血水、汗水和泪水中的儿子,云浩长叹一口气,扔下了藤杖,对阿宝说:“抬他进去,上些伤药,再找大夫给他看看。”
云浩从未有过如此的挫败感。以往责打云璟,儿子总会哭着求饶,认错不迭,事后也多少能起到点作用,儿子总会老实几天,自己的眼神也多少增加了一点震慑力。可是这次居然没有迫得他改变心思,说是打断他的腿,可那不过是说说,自己又实在下不了手。
百般无奈之下,云浩请云涛来府里喝酒,云涛在治军方面颇有心得,又素来和云浩谈得来,云浩想从他这里得到些教子的启发。
酒过三巡,云浩长叹一口气,对云涛说:“十五弟,实不相瞒,哥哥我如今是束手无策了,只能向你求教了,你可要帮帮哥哥的忙。”
云涛吓了一跳,看见云浩满面的愁容,惊问:“出了什么事了?二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云浩一筹莫展:“我那个老二,璟儿,你也是知道的,实在是不像样子。原来整天和瑾儿斗气,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请老弟想个法子,怎么才能管得住他。”
云涛莞尔:“云璟比犬子还大几岁,二哥不知道怎么管,我难道能知道?况且我儿子也没有被从小惯成璟儿这个任性的样子。”
云浩捶胸顿足,叹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从小关心璟儿,现在想扳也扳不过来了。”
云涛一直都对云浩一味宠溺云璟的行为十分鄙夷,劝了几次云浩都不听,现在云浩人到中年,却遭了报应,云涛心中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是这个忙却不能不帮,云涛犹豫了一下说:“二哥,如果你舍得孩子吃苦,其实还有回旋的余地的。”
“吃苦?如何吃苦?”云浩不解。
“二哥,军中生活艰苦,战场上随时可能死亡,你道士兵为何还能不畏箭矢,勇往直前吗?”云涛并不直接说出,却去引导云浩思考。
“十五弟,你直说吧,我这脑袋,碰上儿子的事就糊涂。”云浩心中焦虑,早没有了思考的耐心。
“一是因为有粮食吃,有饷银拿。如果逃跑,就断绝了生活的来路,又不能回家种田,只能乞讨。二是因为重刑,战场之上,一旦退缩,就会被监军的士兵就地斩杀,所以他们不得不向前冲,因为胜了才能活命。”云涛循循善诱。
“嗯,是这个理,可是这些对管儿子有什么用?”云浩茫然。
“这不是一个道理嘛!重刑之下,莫说是儿子,就是仇人也听话了。我儿子十一二岁那会儿,说他几句也会拿眼睛瞪我,可是几个巴掌上去,马上就服了。父为子纲,这是天经地义的,他敢忤逆,就要付出代价。”云涛显然十分自信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威严。
“唉,这个对我儿子没用。打他,他会认错,可是过后坚决不改。打得狠了,不过是在床上躺一两个月,等好了又能气死我。管兵士能杀一儆百,管儿子能吗?”云浩对形势看得十分清楚,“况且我儿子的武功在我之上,若是他反抗,连我也制不住他。”
“那就断了他的财路,不给他银子花,不给饭吃,让他做苦工,磨磨他的性子。”
云浩暗想,云涛这个建议倒是对一般家庭很有用,可是用在云璟身上不管用啊。可是又不能对云涛说出实情,只能解释道:“这个也没用,璟儿在外面有买卖,不愁吃喝。真逼急了他,他自己当起掌柜的,一生无忧。但是这样我就算是丢了儿子了。”
云涛气结:“二哥,照你这么说,你和云璟之间一点父子情分都没有了?璟儿连家都不想要了?璟儿不过是年轻任性,我看他没那么决绝。你宠了他十几年,他若是敢反抗家法,敢不管不顾地跑了,你不要这个儿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