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饭三顿

36、志在必得

　　清风寨是青龙山庄的门户，云璟无论怎么隐忍，也绝不能坐看着青龙山庄的大门被他人掌控。

　　当天晚上，云璟快马赶回侯府，向云浩要地盘。

　　云璟连外衣也没有换，急冲冲赶到正院，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能赶在关城门之前回营，就又有几分胜算将清风寨拿到手中了。

　　愿望很美好，事实很残酷。云浩正在用餐，冷冷地扫了一眼云璟，云璟就感到自己的心事仿佛都被看得一清二楚，连五脏六腑似乎都在云浩注视下变成了透明的，一腔热血被冰冷的目光冻透。

　　只是一瞬间，云浩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回来了，坐。”

　　若是往日，云璟定是毫无顾忌地坐在云浩身边，只管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吃，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反正云浩从来不挑剔他的礼节。此时此刻，他却主动立在云浩的身后，略显生涩地为云浩布菜，伺候云浩漱口。

　　云浩一语不发，看也不看云璟，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云浩不问营中的情形，云璟也不敢贸然提起，急得他心焦火燎，几次欲言又止。

　　云浩早就对军中分配战利品这整件事了如指掌，此时自然洞悉云璟的心理，不过清风寨由谁管辖他心中早有定数，但既然云璟特地为此事回来，肯定心里是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说法才肯回去的。不早些断了他的想头，他只怕要整晚上缠着自己。

　　用罢晚餐，云浩叫了云璟到书房，屏退了下人。

　　“说吧，什么事。”云浩的脸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爹——”云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吞吞吐吐地说：“儿子这数月以来跟着哥哥学了不少治军理政的本事，可恨没有施展的机会，正巧去年打下来那几个不大不小的庄子，田亩不少，却多荒芜着，需要人打理。儿子想领个差使，开垦田地，组织生产，虽然挣不了多少银子，但也不至于继续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了。”

　　听着云璟这一番有条有理的分析，云浩气得乐了，冷笑道：“你这是拿我当傻子呢？你别在我这绕心眼儿，你是想把清风寨要过去，清风寨和青龙山庄合为一体，日后便无人能攻。是不是？风轻尘少侠！什么田地，生产，都是放屁！”

　　如此直白的斥责，云璟的脸立时涨得通红。可是他却猛地抬头对上云浩凌厉的目光，愤怒地回应：“是！我就是要拿到清风寨。任何一个庄主，都不可能置山庄的安危于不顾，把山庄的大门让给外人。”

　　云浩愕然，他显然低估了云璟的勇气，气得猛地抽了云璟一个耳光，打得云璟俊俏的脸上肿起清晰的指痕：“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要做这个梦。清风寨我交给瑾儿，你甭想插手。”

　　云璟转过脸，恨恨地盯着云浩：“爹爹，你这话说错了，清风寨我要定了，不管你交给谁，它都跑不出我的掌心。”

　　云浩从云璟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打你哥哥的主意，如果瑾儿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云璟冷笑：“爹爹，我除了云璟，还是‘风轻尘’，是几万庄众的头领，是青龙山庄的主人。如果我连他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我枉活此生。云家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我都尽力维护，但前提是，他们不要威胁我手下人的生命。我倒要看看，哪一个人能敌得过我手中的宝剑，和我身后的大军。”

　　杀气，蒸腾在狭小的书房中。眼神交会，缠绕，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暂时凝固了，却处处存在着不安分的跳动，仿佛在下一刻，整间屋子就会爆裂开来，冰冷的眼神会像利剑一般刺穿对方的□□。

　　云浩，从没有从儿子身上感受到过如此的威压。云璟身体自然奔泻出的汹涌内力，包围着他的全身，令他感到窒息，心脏愈跳愈快，汗出如浆。这种感觉，就连面见圣上的时候都不曾有过，最近的记忆，是在五年之前与昆仑派掌门对决之时……云浩不得不运起全身的真气抵御这种威压。

　　突然，云浩感到身体一轻，随即呼吸顺畅起来，而云璟已经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说：“儿子的心意都已经告诉爹爹了，如果爹爹把清风寨给儿子，那么儿子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云家人，并每年上缴出产，于山庄于云家都是大有利的事。儿子也不想和哥哥刀兵相见。”说到后面，云璟的声音越发低了，头也扎得更深，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乞求爹爹的原谅。

　　云浩如同在梦境一般，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

　　刚才的那个气焰嚣张的是儿子吗？那么这个低眉顺眼的又是谁呢？哪个才是儿子真正的面目呢？

　　云浩恢复了镇静，心头越发恼恨。云璟刚刚把所有的利弊都摆在了他的眼前，赤.裸裸的事实让他心惊。不放手，面对的将会是青龙山庄的数万精壮，血流成河是难免的事。可是放手，正说明自己怕了儿子，云家怕了山庄，儿子日后将会越发无所忌惮，予取予求，这更是他不愿见到的。

　　不可以，不可以被儿子威胁，不可以把最软弱的地方亮给他。如果两军交战，胜负并不确定；然而一旦此时妥协，那就等于未交战就投降了。

　　对面的那个，是武功无所匹敌的剑侠，是未来的敌人……

　　云浩的安全感轰然倒塌，此时看到云璟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却浑身发冷。他不由得后悔身边一个从人都没有带，云浩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我是他的父亲，这是在云府。”

　　“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忤逆不孝的畜生，跪下！”尊卑之别，一向是父亲最有力的武器。

　　云璟心头一紧：“糟了，刚才话赶话，说得急了，根本没有注意礼节。爹若是挑这个理，今天可就交待在这里了。完了完了，清风寨只怕是飞了。”

　　云璟直挺挺地跪下，心中悔恨，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云浩见自己这个当爹的身份依旧能压得住儿子，心中大定。忙喊道：“来人——”

　　阿宝进来，听着云浩嗓音颤抖，诧异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叫齐侍卫，拿绳子，把这个狂悖的孽子给老子捆起来。”

　　云璟苦笑，这才叫自食其果呢。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就不开这个口了。

　　侍卫拎了绳子到云璟近前，深深一躬：“少爷……”意思是，别让我们为难。

　　云璟甩脱侍卫，膝行几步到云浩脚下，扯住云浩的衣襟，仰起脸哀哀地叫了一声：“爹——”

　　若是平日，云浩听到这软绵绵的求饶的声音，定然是有多大的火也消了。可是今日，云浩却浑身一冷，退了几步，指着云璟喝道：“还不快动手！”

　　云璟再爬上来，拉住云璟的衣袖：“爹——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了，爹——”

　　云浩一脚把云璟踢倒，喝道：“绑了。”

　　侍卫们不再犹豫，快手快脚把云璟捆了个结实。

　　云浩盯着云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着，我宁可打残了你养你一辈子，也不能容你成了家里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