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饭三顿

35、琐事

　　自从被小路子当面指责，云璟便加倍关心起了父亲，不仅一早一晚伺候云浩起居，并且对云浩的饮食穿衣也跟着阿宝打理。虽然在云氏家族中，云浩这支人丁稀少，并且府中没有女主人，应酬相对可以少一些，但由于爵位在身，云浩仍不能避免各种宴席，常常是傍晚一身酒气回家，穿着湿冷的衣衫倒头就睡。

　　以前过年之时，云璟并不曾关心过父亲这些，可是如今和云浩日日相处，近距离看到父亲最真实的生活状态，深感担忧，天天思考如何才能让云浩过得舒服一些，不说过上皇帝一般的生活，也该有自己在青龙山庄的舒适。

　　衣食，云府与青龙山庄不相上下，住……云府建在平地，不如山庄背靠大山，冬暖夏凉，可柴炭是从来不缺的，出行的车马也是依官制，仿佛衣食住行没有一处不足之处。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除了自己那个院子，府中各处都是冷冰冰的呢？也总觉得住在府里不如庄里呢？

　　云璟冥思苦想，终于明白了，府中比山庄缺少的不是物质，而是人气，人的关怀。山庄曾经有师父和蓝叔嘘寒问暖，起风时亲手为自己披上衣服，酷暑中为熟睡的自己打扇子，春夏秋冬按着不同的季节定制不同的食谱，自己稍有疾病他们便不惜内力打通受阻的经络，早上催促自己起床呼吸天地精华之气，晚上又安抚着兴奋的自己收敛阳气静静安息。

　　虽说这都是为了强身健体，充盈内力，以利于习武，但这细处的关怀，却是只有师父和蓝叔才给过自己的，家的感觉。

　　正是这最不起眼的，也是最难做到的，更是最容易被忘记的。

　　师父当年究竟是怎么做的？已经不能完全回忆起来了，只记得自己一边抱怨没有肉一边将美味的饭食一扫而空，只记得扫清疲惫的那一缕缕温热的气息，只记得兴奋地面对初升的太阳又笑又跳，只记得窝在师父的臂弯里那柔软而有韧性的感觉。师父离去后，一切由蓝叔承袭下来，未加变动。

　　被人关心地久了，就习以为常了，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了，但只有到真正失去的那一刻，才发觉它的宝贵。

　　师父对自己的好，自己已经无法报答，那么，便如师父对自己一般对待父亲吧。

　　青龙山庄历经数代，藏书颇丰，云璟利用权力之便，直接搬回自己的屋子。等上元节结束，一切恢复到了正常之后，小路子突然发现，云璟对各种“杂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药膳食谱到医学典籍，从搓背洗脚之法到妇女们看的驻颜秘术，无不涉猎，并且天天逼着他试吃各种粥汤，并亲自按着图籍为他通经活血，让小路子受宠若惊。

　　医道和武学本就是相通的，云璟通晓武学，又能举一反三，自然读懂医学书籍没有任何困难。再加上他过目不忘，不多几日，对养生疗病的见解就远远高于常人。

　　可惜好景无常，正月刚过，云璟就不得不再次回到令他深恶痛绝的营地。大部分云家军士兵是农闲时为兵，农忙时种田，此时正值春耕，军营里冷冷清清。但是年前俘获的匪寇残部需要重新改编，战利品需要清点安置，新增土地需要派人管理，还要交给官府一份合情合理的报备，既要在实质上扩大云家的实力，又不能让朝廷对云家有所顾忌。

　　不必细问，云浩便对棘手的善后问题一清二楚，但他却刻意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令云瑾全权处理，自己却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云瑾面对着堆积如山足以令人发疯的案牍，不知从何处入手。好在云涛经验丰富，为他出谋划策：“不如从远及近，几个地点一处一处安排，叫上管粮草、军械、田亩、房屋的几个人一起商议着来？如此方便协调各方利害，比一处一处分着递送再相互协调便快多了，有半个月便全理清了。”

　　云瑾大喜，忙起身向云涛施礼。半日后，厅里便摆了十几张书案，聚齐了各方的管事，善后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莲花山，诛匪首三人，俘获匪首九人”云瑾一边念一边思索，“这一项移交宋知府。”

　　又继续慢慢地念下去：“庄户五十，人口四百二十一”先叹了一句：“好多！”，又惊诧地念道：“占地二十顷，屋三百间，良田无一亩，出产——无？”于是指着笑道：“这必然是抄写的时候错漏了，马上派人重新查了再上报。”

　　一个书办接过，仔细核对之后回复：“不曾错，千真万确。”

　　云瑾冷笑：“从山脚到山顶，大小有七八块竹林，虽然不曾细看，但看粗细总比碗口粗，七八块竹林产的竹子每年加起来，市面上得卖多少银两？既然有土地，总能种出东西来，梨子，李子，都是不挑土壤哪里都栽得活的。怎么就可能没有出产？”

　　云璟听得好奇，问到：“那是底下的人谎报？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云瑾和颜悦色地向云璟解释：“料他们也没胆子谎报，想必是从莲花山的匪徒口中问出来的，便照此写了呈上来。殊不知，匪徒们全是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哪里会知道山里面的出产如此丰富，如果精打细算，辛勤劳作，不必犯法也能生存，可是他们好吃懒做惯了，哪里愿意在地里流汗。”

　　云瑾指着满桌的账簿报告，沉着脸对众人说：“若是都像刚才那个样子报给我，我也不必看了，从明日起，所有涉及作物出产的数字，全部重新核查。”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语不发看着众人，那威严的表情竟把云浩学了个十足。

　　云璟心中暗自赞叹，反思自己管理青龙山庄山庄，从来不屑于关心田产买卖，经济实务，甚至从来没有和掌柜对过账，可惜自己身不由己，虽有心一手抓起山庄的钱粮，却无奈整日被困在云府这个牢笼之中，不知何日才能解脱，云璟又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

　　半月之后，战利品及各处新增土地已核算清楚，战利品收归云府库房，战俘一部分押送府衙，一部分另行安置，只余下几处新增产业需要排遣新总管，其中，就有清风寨。

作者有话说

　　^^看完留个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