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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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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日落时分的魔域不似往常那样一片黑压压的死寂,无数的大红灯笼满眼皆是,映下一群群忙碌的侍从。
沈沐正兴高采烈在门口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宾客,欣喜又期待着。
“拜见魔帝。”
他闻听这虚弱无力的声音顿时回过身,连忙将来人搀扶,关切地询问:
“二哥怎么起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沈巍轻咳一声,抬手将惨白的脸上浮着的汗珠轻轻拭去,才道:
“恢复的差不多了,无需在意。”
这一套动作下来,可叫沈沐紧张,
“我命人寻了些补品,稍后一并拿给二哥。”
“劳魔帝费心了,咳咳”沈巍说着整个人摇摇欲坠,忽地栽到沈沐身上。
只是沈沐不敌他一半魁梧,差点被撞了个跟头。
他强站定身,“这是哪里话,二哥可别再这样称呼,真是折煞我了。俗话说长兄为父,父君不在,我可全仰仗二哥帮衬,我怎的也不能让你来拜我。”
沈巍难掩悲怆,“要是父君在,知道你觅得良人相伴一定开心的不得了。”
沈沐突然脸色惨白。
“可能有什么消息?”沈巍又问。
“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
“放心吧,父君洪福齐天,一定没事的。”
沈沐挤出一笑。
“你初接管魔域,许多事不了解,我虽有心帮你,但我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力不从心,不过,你若有需要可知会沈煜,他会帮忙的。”沈巍满是欣慰,拍着他肩膀,“三兄弟中唯有你的样貌与父君最相像,每每见你,总觉得是父君在身旁似的,且你性情温和,又有担当,如今叫你继承魔帝的位子,我也颇为欣慰。从前若是二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二哥同你赔罪。”
“二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好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瞧我,怎么说上这个了。想来你有许多事要忙,那我就不耽误你了,等我一会同你讨杯喜酒喝,可好?”
“好,自然再好不过。”
“行,那你快去忙吧!”
“喜宴将开始,二哥也早些过来。”
沈巍含笑,“嗯。”
沈沐前脚才走,身侧突然幽怨,“你干嘛对他这么客气?”
沈巍没回头,方才一张笑脸骤然阴沉下来:
“他现在代魔帝之位,魔域上下他最大,我自然要对他客客气气。”
沈煜嗤笑一声:“我就是不懂,你干嘛把这位子让给他?”
他幽幽瞟去目光,“这是父君的意思。”
“哦?是么?”
四目相对,二人都格外严肃。
忙碌的侍从不知不觉渐渐散去,门口独留他二人,两袭紫影混着灯笼下的红光,浑浊而刺眼。
良久,沈巍缓缓开口:“怎么?你不信?”
沈煜似笑非笑,“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大哥有一天会不会像对他一样对我呢?”
沈巍忽然取手重重的捏起他下巴:
“你疯了?”
“我……没疯,只是我越来越害怕……大哥了。”两颊的力道发出阵痛,叫沈煜连说话都不清不楚。
“沈煜,”他神情越发狠辣,语气却压的极低,“我们两个一样,身上流着魔族和蛇族的血,我跟你才是一家人,所以我怎么可能害你呢?相信我,魔域早晚是我跟你的……”他垂眸,慢慢俯身,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痴迷地眯着眼。
那手游走的毫无避讳,到哪里都轻车熟路。
要在往常沈煜早就燥热难耐宽衣解带,此刻却是含着鬼魅的笑,任由他如何摆弄也是这般模样。
“你告诉我,父君呢?”他问。
短短几字,便叫沈巍身子一怔。
“他在哪?”沈煜又问。
沈巍擦干湿润的嘴角,随后正了正衣冠,
“我也很想找到他。”
“会找到吗?”
沈煜狰着浑圆空洞的黑眸,死死盯着他。
他一脸云淡风轻,他没回应。
见状,沈煜呆呆的沉默良久,最后颓然的理好衣衫,踉跄背过身去:
“你可曾有一刻真心待我?”
大红灯笼在风里摇晃,倒映在他脸上朦胧的光影像一层柔纱。
歌舞升平。
响亮而热闹的喜乐沸腾如滚水。
侍俾从水盆中取出帕子拧干,端起瑶儿的手轻轻铺在掌心,一点一点的擦拭。
瑶儿对坐镜前,平静如死水。
“什么时辰了?”她问。
“刚过戌时,姑娘。”
她微微叹息。
“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姑娘该多笑笑。”
婢女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笑的时候有一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梨涡。
“见你面生,新来的?”
“跟着姨娘们伺候姑娘好一阵子了,姑娘怎的不记得我?”婢女有些失望地说着。
“是么?”
“是啊!只是姨娘们这几日都不知去了哪里,所以魔帝特派我来伺候姑娘。”
瑶儿狐疑:“他叫你来的?”
“是呀。”婢女点点头。
她心想,若是沈沐故意在她身边安插眼线,怎会找这么个头脑简单的人?
“你就不好奇,你姨娘她们去了哪里?”她小心试探。
“好奇啊,不过姨娘待我一直如亲生孩儿,此次不告而别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兴许过两天就回来了~”
瑶儿像被人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笑得越无邪,那双脖颈上无形的手就锁得越紧。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小婢女慌张,不知她怎就突然脸色苍白,连脂粉都掩盖不住。
瑶儿突然将手边帕子扔到地上,呵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滚出去!”
“姑娘……你……”婢女错愕片刻,扑通跪地,“奴婢知错!奴婢不知怎地惹姑娘生气,还望姑娘恕罪!”
“我叫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不要让我再见到你!”瑶儿说着一脚踢翻身侧的脸盆,更是恨不得将它砸个稀巴烂。
婢女早就吓得浑身哆嗦:“不行啊姑娘!魔帝吩咐……”
“我叫你走你就走!”瑶儿疾步到门口,对外面的侍从叫道:
“来人!将这贱婢逐出魔域!永不得踏入魔界半步!”
“是!”
侍从们各个卑躬屈膝,没人问个究竟,匆匆上前将婢女抓住就往外拉扯。
“姑娘!姑娘求求你!让我留下吧!姑娘!奴婢认打认罚,请姑娘饶了我吧!”那婢女声嘶力竭,连哭带喊的挣扎,却也拗不过跟前一众身强力壮的侍从,不一会就给带了出去。
见人群散去,瑶儿顿时瘫靠在门口。
这恐怕是自己唯一能为这丫头做的事。不管她是一无所知的婢女,还是沈沐安排的眼线,居身在这是非之地,总归不会落得好下场。看在梨涡的份上,怎么也不想她死。
她何尝不知,身旁伺候的仆从婢女换了一茬又一茬,那些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早就成了沈沐的掌下的冤魂。
魔域上空具结的怨气像一个无止境的黑洞,时刻等着将所有人吞噬。
而这般怨气全因他沈沐,这个如今连她也心生畏惧的魔域君主。
他用如此之多的生灵炼化魔域这层屏障,其中缘由瑶儿也是猜测一二,只不过她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倘若真被她猜中,那这五道即将面临着的,可是比百年前千门山大战还要动荡的浩劫。
“太平了千百年的五道啊,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了吗?”她望着天际,眼底失了神。
“瑶儿,”
她回过头,眼前人好一身大红的喜服,更衬得他几分贵气。
她没说话,打量着他。
“方才听说你敢走了身旁的婢女,可是她伺候的不好?”沈沐问道。
她冷笑,“君上还真是消息灵通,人才前脚刚走,您这就赶来了。”
这话听着刺耳,叫沈沐一时尴尬,“只是碰巧听说罢了。”
瑶儿漫不经心地理着鬓发,“那小丫头我不喜欢,逐她出去省得碍我的眼。以后也不必在我这安排什么人了,我有手有脚,不习惯旁人伺候。再者我向来是独来独往,只身惯了,现在一群人从早到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真是叫我头疼得很。”她背过身去,眼底几许慌张。
“魔域你不熟悉,我让他们跟着你,也是怕你有什么不方便好知会他们。如果你不喜欢,以后便不必再安排。毕竟,我马上就是你夫君了,有我在,便没有别人的事。不过今夜,还是听话的好。”
他抬手扬了扬,从远处进来两人。
又是生面孔。
“给我好好伺候夫人,如有半点闪失,我要你们命。”
“是!”
他一声令下,那两人顿时到了跟前行个大礼。
看这架势,这沈沐真是铁了心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她片刻独身的时间,她面色无异,透着欣然接受的意思。
“前厅来了不少宾客,我还要过去,半个时辰之后就要拜堂了,你也好好准备一下。”他刚要走,突然说道:
“哦对了,苏禾已经到了。”
厅前宾客满堂,有三两相谈甚欢,有一二独坐一处。
苏禾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左右打量一番,从他那布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雪白的兔子捧在手里。
低声道:“尊者,我们进来啦!你这法子果然有用!”
兔子一动不动。
“尊者?”苏禾摩挲着它一对长耳朵,“尊者?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没等兔子说话,张嘴便一口咬在他手上,疼得苏禾龇牙咧嘴,叫苦连连。
“你不理就算了,居然还咬我!”
妘笙心里咒骂:“你个榆木脑袋!这里多是五道上灵力不凡的厉害家伙,我一开口难保露馅,还问!”
想着,他猛地跳到跟前桌子上,伸出爪子蘸取些杯中酒在桌面上写道:“禁言”。
苏禾琢磨半天,莫非是他恢复了本相就不能说话了?
他凑上前:“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兔子又蘸些酒,写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