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落*

3、花烛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敬了胤禟一杯酒，当场的人都喊我的酒量好，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伤心可盛万壶酒。

　　胤胤祯只是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就随着众人出去饮酒作乐了，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我默默地期望他从此消失在我的眼前。

　　此时此刻，我真不知天意为何这般弄人――――――胤祯爱的人是我的姐姐，而姐姐却偏偏嫁给了他的哥哥……多么富有戏剧性，又是多么讽刺的一场情缘啊。

　　我不由得扯唇苦笑，试图将压于心中的无奈和怨恨通通发泄出来，只可惜，我是无助的，也是软弱的――――――我甚至没有勇气让自己放声大哭大闹一场。

　　于是，我只得将这些情绪藏入到心底的最深处，然后小心翼翼的去呵护，不让它们轻易复苏。

　　可是，这样的挣扎我还要坚持多久？

　　一天？

　　还是一年？

　　又或许，是永远。

　　屋内一片沉静，我仰面躺在床上，任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然后放肆地染湿这大红色的被面。

　　闭眼的瞬间，再一次想起胤禟刚才那绝望的眼神，难言的悲伤。

　　我知道，他不愿意看到我成为别人的女人，就如我不愿意看到他娶了我的姐姐为妾一样。

　　可是，我们都是无路可退的羔羊，就算出现在眼前的是悬崖，我们也只能不顾一切的往下跳，就算大家说好谁也不跳，可最后也会被他人拉去宰割，继而痛苦地死掉……

　　既然如此，死于别人之手，不如死在自己刀下。

　　不知为何，这句话竟会突然跳入我的脑中，我不禁怔住，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 一死了之么？

　　也许吧，至少死了就不会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也不用再担心看到胤禟那熟悉的身影。

　　晕沉地坐起了身子，用力甩开脚上的花盆底，赤着脚慢慢站起来，一步接着一步往梳妆台走去。

　　就算死，我也要卸下这身新娘的喜装，我不是谁的新娘，我只是那个坠入红尘深渊的完颜莲蕊。

　　昏昏沉沉地坐在梳妆镜前，我无力地摘下戴在发间的金钗玉坠，望着自己满面泪水的容颜，忍不住失声大笑，原来女人可以为了一个情字而毁掉一生的荣华富贵。

　　笑着，我拿起一支金钗，对准了胸口正要刺入，耳边却传来“咣当”一声门响，没等我回头望去，便听到一声惶恐的吼声 —— “你干什么！？”

　　这一声惊喝，如同雷鸣般刺耳，我的酒意顿然间消失了一大半，费力地转过身，只见胤禟正满面惊慌地站在门前。

　　望着他那俊朗的容颜，曾经的那些甜蜜如潮水一般涌入我的心间，换来的却是我一刹那的失神。

　　胤禟痛苦地皱着眉头，不顾外面的侍女阻拦，眨眼间便走到我身前，未容我回过神色，他便用力地握紧我的手，道：“你要干什么？寻死么！？”

　　我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一边否定，一边试图挣脱掉他冰冷的手掌。

　　然而，我越是这么挣扎，他越是不松手，反而越攥越紧。

　　终于，我放弃了挣扎，抬眼怒视着他，“你又不是胤祯，有什么资格握住我的手！？”

　　胤禟一听，双眉紧蹙，“你和他只是名义上的成亲，别忘了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也只有我才能碰你！”

　　他的声音嘶哑亦颤抖，眼神愤怒却透着温柔……

　　我的呼吸变得错乱，止住自己想要拥在他怀中大哭一场的冲动，艰难地哑声而道：“胤禟，你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吧，不要来阻止我。”

　　“你想做的事情就是伤害自己吗？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出点什么事儿，我会后悔一辈子！”说着，胤禟眸中飞速闪过朵朵火花，“蕊儿，你若不能在老十四这里好好地活下去，现在就跟我走吧！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你！”

　　说完，他用力抱住我，双唇放肆地碰触我的脖间，一股暖流也随着他轻柔的吸吮钻入我的心间，这一刻，我无力抵抗，也不想去抵抗……

　　“九弟！你快放手！这成和体统？”

　　这样越轨的缠绵，终究还是被四爷的一声怒吼止住。

　　我清楚地感觉到胤禟瞬间僵硬的身体，他害怕了吧？

　　这样的非礼一旦传出去他和胤祯都无颜面圣……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变化无常，以前和胤禟种种亲密的举动是那么的自然，然而现在却被他人视为非礼。

　　同样的人，重复着同样的温柔，却再也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我推开胤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轻声说道：“你走吧，让别人瞧见我们这样不好。”

　　胤禟不甘心，反倒用手强行托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直视他压抑的眼神，这一眼，我便呆呆失神，在他清湛的黑眸中，已有一片赤红在翻腾……

　　这是心痛的象征吗？

　　良久，胤禟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目不转睛地说道：“爷再问你一次，跟不跟爷走？”

　　我听后，略略挑唇，“我已是十四爷的人，就要留在这十四府里。”

　　语落，只见胤禟修长眼眸一侧，复杂的感情在幽深的眸底一闪而过，“爷……知道了。”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唇角竟然勾出一道凄冷的笑痕，转目看向立在门旁的四爷，见他的眉心隐现蹙痕，我无力地欠了欠身，“四爷也请回吧。”

　　四爷听后，微微抿了抿唇角，顿了顿才点头说道：“还是叫‘四哥’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一道笔直的身影。

　　四哥……呵呵，他是在提醒我此时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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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脸上的泪也被幽幽晚风吹干了。

　　我靠在贵妃椅上，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胸前，偶尔被从窗口而入的清风吹散继而滑落到肩头一侧。

　　脑子乱成一片，望着屋内张扬的大红色不禁感到更加害怕，更加寂寞。

　　闭目间，与胤禟相处的朝朝暮暮飞速浮过脑海，一切仿如昨日――――――我们手牵着手，静步在郊外的小路上，然后他低头吻住我的唇，告诉我，他要娶我……

　　然而，当我睁眼之际，从前的点点滴滴又如烟般散去，让我来不及挽留藏在其中的那些甜蜜……

　　“咣当——”

　　房门毫无预兆的被人踹开，我屏住呼吸，我知道这一次进来的，一定不会是胤禟。

　　“怎么，九阿哥走了？”

　　胤祯边说边往我身边走，他的双颊微红，高大的身影遮住桌上的烛光，却在我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冷的影子。

　　我疲倦地咽下一口唾液，慢慢的从贵妃椅上坐起来，“回十四爷的话，九哥很早就走了。”

　　我特意强调了这“九哥”二字，可胤祯却不依不饶，他阴沉着脸，高挑起眉梢盯着我，说道：“是么，那你怎么不跟着他走？” 声音冷漠至极，如他的眉眼。

　　看来他都知道了，胤禟和我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语，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我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胤祯，恰巧与他尖锐的视线相撞，“十四爷也说了，这桩婚事是皇上亲自指定，你我都不能抗旨，如此一来，我又怎能跟着九爷走。”

　　胤祯听后，眉目一沉，凤眸流光而道：“哼！你别以为皇阿玛把你指给我，我就会要你！”

　　我攒眉，不假思索的接道：“爷多虑了，莲蕊没有想过爷会要自己。”

　　语落，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沉默良久，胤祯隐隐叹息一声，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见他罢休，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走吧，都走吧，你们谁也别来打搅我。

　　“咣当——”

　　随着门的撞击声，我的不安慢慢退去，等胤祯走远之后，我唤来等候在门口的丫鬟，准备好好洗漱一番，将今夜所有的伤痛都融入滴滴水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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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洗漱后，遣退了身边的侍女，一个人换上崭新的中衣，不禁紧紧蹙眉，又是红色，又是新装。

　　这一夜，我注定要独自入睡。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勾起唇角，这样也好，起码不用担心胤祯的不依不饶。

　　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长发，屋内的窗没有关好，缕缕发丝便趁机迎着晚风轻舞在空中，不经意间拂过我的脸颊，遮住了我的视线。

　　放下木梳，起身走向屏风后的寝床，窗外新月如钩，窗内新人拭泪，这样下去估计自己会衰老的很快。

　　明日一早又要进宫行礼，不知道德妃娘娘会如何看我。

　　试问有哪个福晋洞房之夜是独守空房的？

　　估摸着我是大清入关以来的第一个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开门声，我不耐烦说道：“不用侍候了，下去吧。”

　　然而却没有听到丫鬟的答复，背后微风袭来，在我转身之际，只见门口站着人正是看我百般不顺眼的胤祯，心口不禁又是一紧。

　　望着他抿得死死的唇，我有些迷惑，他这是要干什么？吵架么？不太像。

　　“爷不去歇息吗？”

　　胤祯没有回答，只是那双丹凤修眸微微眯起，凝视了我一番后忽地眼角微微一挑，掠向一旁，“我们圆房。”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听得我心惊肉跳。

　　圆房？

　　虽然我知道这是成亲当夜的必做之事，但当他毫无笑意的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要和我圆房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还是被巨石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怎么，不愿意么？”胤祯走到我面前，目光直直地逼视着我，那阴郁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

　　我踉跄的后退几步，不料却被他一把拦腰拉回，“说，愿意不愿意伺候爷？”

　　他用力捏着我的下巴，一股酒香吹过我的脸颊，我闭目摇头，“不愿意。”

　　话音未落，我便感到胤祯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下巴开始泛疼，心跳也开始加快。

　　“看着我！”

　　胤祯一声怒喝，让我的底气减少了一半，无奈之余，只得慢慢睁开双眼看着他。

　　那双倔强的眼眸，此刻已是波涛汹涌，没等我看清藏于其中的感情时，他便收回了瞪视我的目光，垂着眼帘说道：“九哥欠我的，你来代他还。”

　　我听后，心坠谷底，原来胤祯所有要的，不过是一种无谓的报复和折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