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七十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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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沈易铭的回答，许眠默不作声，径自找了个陪床垫一头栽倒，翻了个身，背对他，“我困了。”
沈易铭靠在床头，看着她安稳躺着的背影，一副假寐的样子，“睡一会儿我叫你。”
安静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悄无声息地蔓延，许眠感觉到因背对而被某道目光肆无忌惮攫取的恶劣。
许眠不满出声：“我快被你盯出一个洞了。”
沈易铭屈腿，嗓音染着一丝倦怠：“不敢松眼，本来我就不讨你喜欢，现在又伤了一只手，你更有理由去找别的会打篮球的男的。”
许眠一时语塞，“为什么去打篮球？”
“不是喜欢看进球吗？”
许眠想到夏天那场篮球赛，扣篮时，篮球擦过球网命中的声音，正好是在他的影子投进她目光的一瞬间，短暂而心动的热恋。
许眠指尖漫不经心地擦过床垫、枕头。
月光清辉，有如皎日，把招摇树影、阳台的栏杆、风吹过树叶的形状都一一照进房间。
女人和男人的影子相继投在墙上，意外的重合，沈易铭的影子抱着她的影子。
终于他开口了：“许眠，经过深思熟路，我想我还是爱你，甚至渴望长久的拥有你。”
“爱你很难，并不总是顺风顺水，你要做的是竭尽所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我要做的事就是爱你本来的样子。”
许眠中途没有打断他，仍旧以睡着的姿势背对他，仿佛这是一场他一个人独白。
许眠呼吸浅浅，却在他戛然而止的一瞬，忽然起伏，“沈易铭，你真够要命的。”
沈易铭轻笑：“不然，怕你看不上我。”
许眠还想再说些什么，灯光啪地一亮。
病房门一下从外面推进，是蒋识川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没出什么事吧。”视线在两个人两张床上逡巡过，见没打起来点了点算是放心，紧接着把一包东西往沈易铭跟前一扔，“你的换洗衣服我叫徐让捎过来了。”
又把打包的餐点放在床头柜上，“夜宵是馄饨和包子，先随便吃点，晚上店铺都差不多关门了。”
他气度慵懒，即使要留在这里陪床也是一副优游自适的样子。
还问许眠要不要吃。
许眠表示不用，“我该走了，你好好照顾他吧。”
“一定，刚被女朋友甩了的人怎么说也要多给点人道主义的关怀。”
许眠：“……”
她看出来了，蒋家这位是比顾泽承那个心性还要难搞的人。
许眠离开后，房间又归于两个人。
蒋识川坐在床边，“你这位心上人够厉害，威胁我不赶紧回来，小心你的命折在她手上。”
沈易铭给了他一个眼神，“所以你刚才听到那一句真够要命，就急急忙忙推门进来了？”
蒋二以一贯散漫的语气道：“是叫你别把人逼得太紧了，越想留住越留不住。”
沈易铭眯眼，“我不是你哥。”
蒋识川嘴角轻扯，不屑一顾：“我们江城就没有长情种。”
蒋家是，温家也是，要的都是步步高升。
沈易铭轻嗤，“最好真像你说的那样。”
蒋纵礼这一步既然走出去了，就没有回头路了。沈氏在江城的商业拓展，有蒋家在顺势而上要简单许多。
他也盼着蒋纵礼能一往如前。
——
许眠第二天睡到八点起床，苏荷在楼下告诉她沈易铭找上门来的时候，顿时让她一个清醒。
“你爸爸在楼下和他谈事情，要不要下去看看？”
江城新区的土地开发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按沈蒋两家的规划是建设一个商贸核心区，引导头部企业和亿元楼宇入驻，考虑到居民的综合需求，也需要加设便利商店、书店、俱乐部等。
“所以他是打算让我们在新区开设分店。”许眠洗漱完，和苏荷一起到餐厅时，已经把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许橙一早约了朋友出去玩，此时连人影都不见。餐桌上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嗯，新区第一家书店这个想法还是很受你爸爸认可的。”
许眠：“他们在商言商，和我没关系。”
话音刚落，许景和沈易铭从书房前后脚出来。
男人手上的绷带隐在西服之下，乍一看平淡冷肃，许眠也不清楚他没有听到上一句话。
“眠眠，替我送下沈总。”许景的态度不偏不倚，俨然只把沈易铭当作一位客人。
想当女婿上他的门，做梦。
许眠温温一笑，“沈总，请吧。”
父女俩一唱一和，都是有脾气的人。
许眠把人送到门口时，才问了句：“伤好了？”
男人解开袖口，从容自如地挽上去，新换的绷带逐渐在视野暴露，“要不你自己看看。”
许眠拿过他的手臂不客气地左翻右看，“三十岁了还和年轻人打篮球，活该你受罪。”
沈易铭俯身，和她平视，“昨天晚上还没骂够？”
他提到昨晚，令许眠一颤。
沈易铭微叹，转了话题：“好了，明天一起去看场演唱会？”
“你陪我，还是我陪你？”
“我陪你。”
许眠：“那你排队吧。”
沈易铭：“什么时候轮到我？”
“等我见完前面的。别问男的还是女的，问多了没意思。”
沈易铭一时间又气又委屈，“是，你身边从来不缺男人。”
他就一个见不得光的，连情人的位置都没攀上。
许眠精致的眉眼微微一挑，“你要追我，就要学会自我调节。我会心软，但没那么容易回头。”
沈易铭抓住她的手，“你这样对我笑一下，让我做什么不能心甘情愿。”
许眠：“那把你放在周柏川那儿的人收回来。”
沈易铭黑眸低压，深藏着凌厉的探问，“可以。”
“但你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放一放。”
——你那些男男女女。
许眠红唇一扬，“做朋友可要比做男女朋友来的长久，沈总不如考虑一下。”
沈易铭捏着她的手用了点力气，眉头不见蹙一，但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克制着，缓了语气：“进去吧。”
再晚一点，他怕弄死周柏川。
——
许眠回到餐厅，许景在那儿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饭，苏荷在窗前收拾她新买的花草，看着浇水量，许眠忍不住为它们捏一把汗。
许景动作文雅，说话温温淡淡：“回来的挺快，比我想的要早。”
许景说话一向在清冷中透着一针见血的窥视力，除了对苏荷委婉软语，很少有人能在他身上讨到言语上的便宜。
许眠的戳人心窝的本事也不算是凭空而来。
“不然留他下来干什么，再请他吃顿饭？”
许景这才笑了，对女儿欣赏的笑。
他的两个女儿，许橙更像苏荷，绵意悠长，而许眠则完全像他。
无论外表再风光霁月还是肆意潇洒，心底永远都有一本账，要么一笔勾销，要么原封不动，从来没有一丝一厘算清的可能。
“他刚刚还和我谈到你，在我面前承认了一遍他的傲慢、不驯，对你一开始的偏见、辜负。”
“还说什么了？”许眠竟然想听下去。
许景抬眸，扫了她一眼，“他还问我校庆晚会那天，你是不是很伤心？”
“那你怎么说？”她直觉许景嘴里说出的肯定不是她乐于听的。
许景：“实话实说，你哭得很厉害不是事实？”
？！
“爸。”许眠实属无奈。
“怎么，我说的不对。”许景擦完手，放下东西，“从他对你着迷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要承受比你的遗憾更遗憾的事”
“如果想要彻底摆脱十年前那段求而不得，那就要找个人让他代你铭心刻骨。”
——这才是你的活路。
这句话，是许景当场对沈易铭说的。但他现在没有让许眠知晓。
连同沈易铭当时的压抑隐忍。
他不给他使绊子都算不错了，哪里还会帮他争取。
许眠：“嗯。”
许景：“门口快递盒有你的明信片，都是寄到临城老家的，收件人写你的，阿姨看到才转送过来的。”
那是许眠读高中时住的那幢地方，橙棕色的两层独栋房子。
能知道这个地址的人都是高中的熟人了。
果然，许景告诉了他寄件人，是沈易铭。
许眠皱眉。
她忽然记起几个月前的同学会，为了表示对陆皓当初收留她半封情书的感谢，如果不介意给你一直寄漂亮的明信片。
但对方拒绝了。
许眠因此没有成功寄出。
但这次她收到了沈易铭的明信片。
洋洋洒洒的有十几张，扑在地板上。
背面绘刻的都是临城四季风景，和街头巷口本地人喝茶下棋，学生上学放学，家长买菜闲聊的三餐日常。
最早的一张是去年的9月28日，上面的时间来到十年前她读高二的同一天。
假装他们没有中间多出的十年。
假装他们还有联系，他以日记的形式向许眠诉说她离开以后的故事。
——旁边的位置空了，你没有来上学，老林时常说起他少了一个年级前五的潜力股，经常在课堂上为此心痛不已。蒋丛、李蓄几个偶尔坐在你的位置上，然后提醒我这位女同桌来了又走的事实。
我在想，我都还没把你赶走，你自己先认输了。
没用。
下一张的明信片是去年10月13日送到的，信上是高二的10月13日，距离她转学半个月有余。
施妤今天路过二班，问起曾经坐我身边的那个女孩，说你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还问你走了，我可不可以帮她辅导物理。
那时候我在想，还是教你比较好，虽然会顶嘴耍脾气，但至少你比她聪明，而且还是班里自己人。
在后面是10月24日、11月10日、12月1日等等诉说的都是十年前的同一天。
字里行间，他以自己的遗憾在弥补许眠曾经的遗憾。
许眠闭上眼，心里感觉在流泪。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七十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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