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梦图书馆3回旋曲》璀然

9、第8章 读梦实验（2）

　　“韩先生，许先生已经醒过来了。”
　　林管家的出现，总是这样地出其不意。
　　韩霁闻言转身，高兴道：“是吗？太好了！”
　　“不过，许先生依旧不怎么愿意走出那个房间。”
　　“但终究是醒了，不是吗？”韩霁内心的确十分愉悦。虽然他知道依照小说定律，怎么可能让主角在这个时候就此昏睡不醒？但许靳的昏睡仍然让他很担心。而如果许靳醒来，有些事，他可以慢慢去找寻答案。
　　“祁先生已经到了，现在正在许先生的房间。”
　　韩霁抬头看向古堡，发现祁谌站在窗前，似乎正注视着他与林管家之间的谈话。韩霁冲他点头示意，祁谌回以浅笑，然后韩霁便将目光重又集中到了林管家身上。
　　“不知林管家能不能为我解惑？”
　　既然还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在场，韩霁决定，一切就从现在的林管家、曾经的林万身上打开突破口。
　　林管家面无表情地答道：“请说。”
　　“我最近经常做一个梦，在梦中，我看着林涯做了很多事。”
　　林管家如韩霁所料地将目光全然转向了他。韩霁心中的忐忑稍定，本来他并不十分确定林管家是否愿意提起当年的事。
　　“我或许猜得到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韩霁心中立即浮现出了两个字，“果然”！这位为人严肃、平日里沉默寡言、暗敛光芒的林管家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管家，他或许……韩霁暂时收住了自己的思绪，问道：“我不明白林涯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你当然不可能明白！
　　林管家嘴角泛起一闪即逝的讽笑，随即他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神情，“那是一个试验，但林涯并不知情。因此，林涯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其实一直有人跟着她。”
　　难道这就是梦中他一直只能跟在林涯身后的原因吗？
　　想到此，韩霁心中几乎立即又浮上了一个问题，“跟着她的人是谁？”
　　“许先生。”
　　这时，韩霁其实已经并不惊讶，也并不意外。他现在已经能大致猜测，许靳要求林涯跟他走的原因。许靳或许察觉到了林涯的特殊能力，所以他利用了她。
　　而对于这一切，林管家是知情的。或者说，林管家甚至并不是十分赞同。因为韩霁注意到了林管家的微表情。再者，虽然林管家的声音十分平静，然而语气却明显带着一股压抑之感。
　　“后来怎么样呢？林涯是不是发现了？”韩霁继续问。
　　林管家依旧面不改色地道：“当然。她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一个大骗局。她本来就生性敏感，而许先生也从来没打算一直瞒着她。”
　　韩霁预感接下来一定是发生了一件极其关键的事。因为他不认为，林涯会忍受欺骗。
　　但林管家却并不打算多说，他对韩霁行了一个礼后，便离开了河边，径直向古堡走去。走到古堡门前时，他与出来的祁谌恰好不期而遇，二人遂都停了下来，似乎在低声说话。
　　韩霁转身，再次看向了河里的鱼儿，心想，你们怎么就不愿意顺着河流去往更广阔的地方呢？因为你们眷念这里吧！
　　“韩霁，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祁谌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了韩霁身旁，与他并排着站在河边。
　　韩霁没有侧身，只问：“什么事？”
　　“我前不久遇见了一个人。他与老师曾同门求学，都出自沈昴教授门下。最近，他因病去世了，我去了吊唁会。然后，我见到了他的女儿。”
　　韩霁不明白祁谌对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于是，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喂着鱼儿，“请继续。”
　　祁谌当然察觉到了韩霁的意兴阑珊，他转头淡淡地看了韩霁一眼，然后继续道：“她说，她的父亲与老师还有一些未了结的事要处理，所以她在丧礼全部结束之后，会来‘静园’拜访。到时，她想见见你。”
　　“她想见我？”
　　韩霁仍有些漫不经心。
　　祁谌却郑重道：“是的，她想见你。”
　　“她叫什么？”
　　“叶惟。”
　　夜色静谧，月光深沉。
　　韩霁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他在等待曾经通过电脑与他对话的那个人。韩霁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那个人绝对不是属于书中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于他原本生活的世界。
　　如果这是他与原本世界沟通的唯一方法，韩霁不想错过任何一次。虽然韩霁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实世界能与虚构世界相通，但他现在只能先相信这个疑惑。
　　可是，一连五天过去，韩霁却并没有得到再次与那个人对话的机会。
　　韩霁有些心烦意乱，然而也只能等待。
　　“喂，你说说，今天他会现身吗？”
　　“怎么不会？猎物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咱们不用管，也管不了。老板捉他，似乎是想收服他，为他所用。”
　　“如果那人不答应呢？”
　　“……嘘，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见，传到老板耳朵里……”
　　“……好，不说了，不说了，多说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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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彻底没了声响。
　　韩霁环视周围，他知道，他又开始做梦了。而他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韩霁从黑暗处慢慢走向街道，沉寂宽阔的黑漆街道上，空无一人，但似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静，而且静得让人不由会渗出一股颤意。
　　韩霁急忙开始沿着街道寻找林涯，然而找了很久，他依然没有发现林涯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有事要发生，然而韩霁却不知道，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
　　直到韩霁在街道上看见了几乎是一闪而过的林万身影，他立刻跟了上去。
　　但事实是，他们还是晚了。
　　当年轻的林万像疯子一样推开仓库门时，林万和紧随其后的韩霁只看到了一室被血浸染成洇红的地板，还有仓库尽头那个真正伫立在血泊之中的白衣少女。
　　她的白衣仿佛比凄冷的夜更加森冷，眉目间也极为冷酷，她站立在窗户斜角，冷洌的月光静静地照在她身上，映照出了她脸上的神情，淡漠如仿佛永远不会翻动的死水，她唇边挂着一抹极浅却又极鄙弃的笑，她的目光顺着流动的血水慢慢延伸，然后，她终于抬头看向了林万。
　　林万站立在仓库门口，没有走进去。
　　“你做了什么？”林万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林涯淡淡道：“如你所见。”
　　“你到底做了什么？”面对一地还在不停向外流淌的血水，林万终于还是吼了出来。
　　“我做了什么？哈哈……”林涯的笑声很轻，也很低，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我做了该做的事，他们也得到了他们该有的惩罚！你看，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渍，除了不得不忍受这并不好闻的气味以外，我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说完，林涯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无论多么不愿意，她的脚底无法不沾染到地板上的血。
　　“你过来。”
　　林万一字一句地道，仿佛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沉的悔意。他恨自己，让事情最终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好。”
　　林涯竟然丝毫没有犹豫，一边说着，她已慢慢走向仓库门口。
　　当林涯走到林万约几步之距时，她停了下来。
　　“啪——”
　　这一声巴掌声十分响亮，短促，有力。
　　林涯白皙的小脸上很快便浮现出了一个近似鲜红的掌印，足可见林万的力度之大，出手之重。
　　林涯伸手抚了抚自己火辣辣的脸庞，唇边再次绽出一抹极浅极嘲讽的笑，“我没想到过你只会打我一巴掌，我还以为……”
　　“你不配叫林涯！”
　　林万平静地打断了林涯的话。
　　“我不在乎，我本来也没有名字，我从来也没说过我就叫林涯。”
　　涯者，边际，尽头也。我原以为，这个名字会让你忘记幼时的不堪和痛苦的经历；我原以为，从这个名字被赋予你的那一刻起，你会走过痛苦的边际，重新踏上新的人生道路；我原以为……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以为。林万按压住喉中突然涌起的一股腥热，苦涩地笑道：“那你现在可以彻底抛弃它了。林涯是我的妹妹，你让她消失了，林涯消失了。”
　　“没有拥有，又何来抛弃？而且，我也从来不是你的妹妹。”林涯毫不在乎地越过林万，走向外面，“我从来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从我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任何人。我不屑于林涯这个名字，我也不屑于这世间任何的一切，就当我们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也从来没有给予任何人林涯这个名字。林万，许靳，我一定会彻底忘记你们。”
　　林涯虽走得不快，却也不慢，很快，她离仓库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而且，她依然没有察觉韩霁就站在她的前方。
　　“等等。”
　　林万仿佛真的不想再提起“林涯”这个名字。他快步走到林涯身后，一把拽住她的手臂，道：“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无论仓库里的人曾经做了什么，也无论他们想对你做什么，更不论他们到底是谁，他们现在死了，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你想怎样？”林涯半侧身地问。
　　“跟我回去！”
　　“回去？回去干吗？”林涯使劲想挣开林万紧箍的手臂，但奈何他们体力悬殊，林涯根本挣不开，于是，她像个突然被惹怒的暴躁的幼狼一样，吼道：“回去再次被你们利用吗？你们觉得我很傻，是不是？迷惑于你们一时的施恩，而忘记了这世间本来的肮脏！我不是你们的玩偶，也不是你们试验品。我再也不会任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放开！”
　　林万根本不听林涯任何的话，也不回应林涯任何的话，他回身看了看仓库里仍在不断往外流的血，使出全部力气，只管拉着林涯离开。
　　林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韩霁脑袋仍然有点懵。
　　“她在恨我们。”
　　当这个声音传进韩霁耳里时，韩霁心中一动，果然，到最后，真正的主角许靳出现了。
　　几乎只在眨眼之间，韩霁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古堡前的河边。
　　许靳长身站立，仿佛正等待着他的到来。而且，这一次，许靳没有喂鱼。
　　“她不仅恨我，也恨林万。”许靳再次重复道。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说这句前，韩霁下意识地看了看河对岸的树林，他没有忘记上次那突如其来的一枪。只是，好像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河对岸的树林却像突然焕发了旺盛的生机，树木竟都变得高高大大，浓密的枝叶仿似也遮住了所有可供窥视的缝隙。这样的变化，令韩霁感觉不安。
　　许靳注意到了韩霁的视线，但他没有说什么，只长长叹了一声，带点埋怨道：“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我不想提及。”
　　“我最近为什么会做梦梦到林涯？”韩霁虽然理解许靳，但他不明白，既然许靳不想提起，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林涯？难道又是书中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吗？而且，林管家也说了，其实许靳一直都在跟着林涯，他在梦中所看到的一切应该都是许靳的视角。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显然这是许靳对于韩霁问题的回答。但韩霁却根本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许靳昏睡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韩霁不得不将疑惑的目光再次转向许靳。
　　许靳与韩霁静静对视了许久，接着，许靳才道：“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林涯的事，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为，之后，我再一次放弃了我那时所拥有的一切。韩霁，我想，其间发生的事，即使我现在不说，你以后也会明白。”
　　许靳在韩霁肩上重重地拍了三下。
　　“明白什么？”刚刚目睹了那样惨烈的一幕，韩霁显得有点急躁。
　　许靳平静地道：“所有的事。”
　　“包括林管家和林涯之间的关系吗？”韩霁无法控制自己的不耐，“我刚才听到了，林管家说，林涯是他的妹妹，林涯令她的妹妹消失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以后会明白。你现在必须克制自己。人在情绪失控之时，容易变得偏执，也容易变得被人利用。”
　　“可是……”
　　韩霁还想再问，但许靳却只冲他摇了摇手。
　　然后，梦境再次毫无预兆地结束了。
　　韩霁睁开眼，虽然立刻感受到了手臂的酸痛，然而心神却仍然有些恍惚。他的眼前似乎还能见到那个血光弥漫的仓库，以及那个站立在仓库尽头的白衣少女。他在桌上又趴了一会儿，这才揉着手臂坐起。房间内，除了桌上依旧亮着的电脑屏幕，几乎一片黑暗。
　　韩霁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电脑屏幕，突然间神色一变。
　　“你到底是谁？”
　　五个黑色大字，清晰地出现蓝色的电脑屏幕上。
　　韩霁立刻回道:“你又到底是谁？”
　　——
　　此时，城市另一边，祁谌的办公室，祁谌同样也还未曾入睡。而且，同韩霁一样，他也正在通过电脑与某个人进行交谈。
　　“你还想知道什么？林涯的事，你应该已经全部知道了。”祁谌道。
　　“还有更多。”某个人回道。
　　“更多什么？韩霁至今为止，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不知道你的心思。”
　　“但老师的确很信任他。”
　　“所以，他的存在，至少就现在而言，是必须的。”
　　“我没有质疑他的存在。”
　　“那就让他继续留下。”
　　“你为什么要创造一个名叫叶惟的人？”
　　“你有意见？”
　　“我只是不解。这部小说，按照您原本的计划，根本不需要这样一个人。是由于韩霁的原因吗？”
　　“是。”
　　“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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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的心迹》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