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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   喝了几口水,又吃了几口干粮,我好像恢复了一些气力。看着干粮还有剩余,我道:“这些人在这里也很可怜,把剩余的干粮分给他们吧!”
      沈悦没有拒绝我的提议,和我一起给躺在庵卢的其他人分干粮。

      过了几日,我几已康复,沈悦来,问我:“伶乐师,你被怀疑染疫,百日内不得入宫,接下来你打算去哪?有什么打算呢?”
      太子被陛下问责,关在东宫禁闭思过,按照前尘的剧情,不久就要抄检东宫,发现血书了,东宫眼下乃是非之地,我不回去正好。接下来去哪儿?将军府、侯府都去不了了,我也不想见萧踪。我问沈悦:“这庵卢里可有刚死不久的人?”
      沈悦点点头,我道:“沈舍人可否做一下手脚,谎称死的是我……”
      “我明白了。”沈悦道,“伶乐师打算彻底不回东宫了吗?”
      我点点头,本能去摸怀里的福袋,糟糕,福袋不见了!难道落在了东宫?
      我恳求道:“沈舍人,我不回东宫了,伶乐师的身份也想舍弃,但我有一物可能落在了东宫,还烦劳您帮我取回。”
      “何物?”
      “一个福袋。”
      “对伶乐师意义非凡?”
      “……小时出门,娘亲在路上买的。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总觉得可以逢凶化吉。烦请沈舍人去我寝室……”
      “好吧,区区小事,不必客气。”

      我在庵卢等着,过了两个时辰,沈悦回来了,我翘首相迎:“怎样?沈舍人,我的福袋找到了吗?”
      沈悦摇摇头。
      “那您问过乐康了吗?他有没有看见?”
      沈悦依旧摇头。
      终是连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都弄没了吗?我哽咽,问:“沈舍人,令堂可安好?”
      “很好,身体康健,住在建康城长干里,我请了三个佣人照顾她。”沈悦回答。
      我自知是多言了,但沈悦对我这样问也没有表示疑惑,继续道:“我母亲很年轻就守寡了,拉扯我们兄弟长大很不容易,我努力读书也是想让日子过得好一点,好好孝顺她。”
      “我明白,沈舍人一看就是孝子。”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沈舍人,我的新身份有合适的吗?”
      “只有一个叫刘黑奴的人,既无亲友,和你年龄也相仿,之前在广兴铺为奴,当脚夫卖苦力,他得病后,被丢到这里,广兴铺把他的契约合同撕了,他成了自由人,伶乐师不嫌弃,就以他的身份活下去吧!”沈悦道,递给我刘黑奴的名牒。
      “……刘黑奴谢过沈舍人。”我欣然领受,自由人总强过奴隶。
      沈悦掏出一袋铜币,递给我道:“伶乐师从东宫出来,身无分文,这些也勉强够生活一段时间了。”
      人还是要现实的,我接过铜币,跪地:“沈舍人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沈悦扶我起来,感慨道:“人生如浮萍,聚散总随缘。今日一别,他日恐难相见。珍重!”
      “珍重。”我揣着刘黑奴的名牒和一袋铜币离开了庵卢。

      路上我畅想着成为自由人后买两亩薄田讨房媳妇、闲云野鹤的生活,忽听有人在树上喊:“黑奴!”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叫我,随着声音看去,是萧踪。萧踪从树下跳下来,拦住我的去路,他不紧不慢道:“黑奴,要去哪儿?”
      我手中的名牒和钱袋都掉地了。萧踪引诱了乐康,乐康请沈悦救我,我离开东宫前福袋还在,福袋又不会凭空消失……果不其然,我看萧踪手中晃着我的福袋。
      萧踪冷冷道:“冒用死人身份,尤其奴谎称平民,是违法的,要坐牢。”
      我不答。
      萧踪冷笑:“伶乐师,准备坐几年牢啊?”
      我一肚子怨气,但生活把我磨得没有了脾气,我好言好语道:“小人与将军素无过节,将军不肯放小人一条生路吗?”
      萧踪似很感兴趣:“伶乐师口中的生路是什么?改名换姓,藏匿自己奴的身份,置几亩薄田,娶妻生子,以为这样万无一失?”
      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踪还在火上浇油:“我好心指出伶乐师的想法错了,希望你迷途知返。”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记录,晃了晃,又放回怀里:“伶乐师染疫而亡,沈舍人要报上去,被我截下了。”
      “你想怎样?”
      “伶乐师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沈舍人的前途呢?伶乐师不为他考虑?他为了你弄虚作假,不信我送他到廷尉,吃不了兜着走?”萧踪在胁迫我。
      我已经打了退堂鼓。
      萧踪继续道:“他母亲养他很不容易,他若出了事,他母亲的晚年又要谁照料?”
      “小人知错。”我退步了。
      萧踪点点头:“先跟我回将军府吧!”

      我正准备跟萧踪走。远处忽然尘土飞扬,一大队车马驶来。待车马驶近,我才看清是太子的銮驾。奇怪,太子不是正在禁闭思过?而且何事他的车马走得这样急?
      车马到我们面前停下,太子已经迫不及待跳下马车,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我忙扶住他。
      太子紧紧抓住我的手臂,道:“伶乐师,你还活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太子为何会到……”
      “我听说你病了,想去看你,就被父皇关了禁闭,后来我知道你被带到了这里,就想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你一面。哪怕是违背父皇的禁令,也要生见人,死见尸!”太子情真意切道。
      “殿下……”我心中有愧,“那您现在出来……”
      “我找了自己的亲信,偷偷跑出来的。”太子道,“伶乐师,你不知道,没有你在的日子,有多么难熬,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这样哪怕是关禁闭,我看着你,也觉得开心。”
      我看向萧踪。太子才发现萧踪也在。
      萧踪施礼不慌不忙道:“启禀殿下,臣就是来接伶乐师回东宫的。”
      太子欣喜道:“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太子毫不避讳我、萧踪跟他同乘一辆马车。这太子莫不是傻?萧踪想把他扳倒,他一无所知吗?见到我,就一副痴迷的模样,这样的太子,会是使出毒计害死巴陵王的真凶吗?更荒谬的是,为了我,一个身份低微的乐伎,不顾当今圣上的禁令,偷偷出宫见我,这样的人是如何安稳做储君的啊?
      只听太子道:“伶乐师,以前我谨小慎微,生怕哪里出错,每日活得胆战心惊,只有遇见了你,我才发觉以前的我,是多么可笑!就算我不当太子了,有伶乐师相伴,也足够了!”
      太子,你醒醒,你不当太子就会死,除非你是做皇帝,历史上哪个废太子有好下场?你要死,难道还要拉着我死?现在的你,不是应该努力平息你父亲的怒火,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吗?怎么为了见我就都不管不顾了呢?

      太子还在喋喋不休:“伶乐师,你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吗?就是为了一个人,无论怎样都可以。你遇见他,好像遇见他之前的岁月都白活了!伶乐师,我遇见你,就是这样的感觉!”
      “殿下丝毫不忧虑自己的处境吗?”我实在忍不了了,太子的心智根本不像一个成年人,完全像被感情冲昏了头,“殿下,陛下的怒火还没降下来,平息陛下的怒火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来见小人。”
      “我是嫡长子,父皇再生气,可能废了我吗?他废了我,立谁又符合宗法呢?”太子不以为意。
      “太子说的是。”真的是我多虑了吗?太子做储君多年,势力遍布朝野,支持他的人很多,这些才是他任性的资本?他父亲年纪大了,他已经不再怕陛下,所以才敢这样肆意妄为?这样会不会太大意了?圣上毕竟是圣上啊!他做皇帝一日,权力就牢牢掌握在他手里一日,储君就还是储君。储君权力再大,这一点也要拎得清。太子是本来弱智,还是遇到我才这样的?虽然他学习很多东西,都学得不好,可见天资不是特别聪明,但至少不傻吧。他身边谋士众多,难道没有一个人给他建言?

      我这样想时,太子还道:“伶乐师,我喜欢你,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单纯地喜欢你,想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我偷眼看萧踪,他还是面色如常。我这一生遇到很多人,比如萧踪,比如太子,萧踪很聪明,太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如果我能够选择,应该选谁呢?

      我们回到东宫,东宫就被抄检了,血书被呈到皇帝面前。太子被禁足在天枢殿,不许任何人探视,看管天枢殿的将领皇帝指定是萧踪。萧踪就住在之前的那间客舍。我回了玉衡殿的寝室。过了三天,乐康偷偷跟我说:“你知道吗?因为陛下不允许探视,所以萧将军连一日三餐都不给殿下准备。殿下水米未尽已经整整三天了,快要饿死了!”
      我问乐康:“你有催情香吗?”
      乐康惊讶地看我,还是为我找来。我去见萧踪,趁萧踪不注意的时候,把催情香放入了香炉。萧踪熟睡之际,我拿着他的令牌带着饭盒进入了天枢殿,见到了太子。他双唇已经干燥得起皮,我喂他蜂蜜水。
      太子道:“伶乐师,这几日,我想了许多,终于想明白了,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你心里不喜欢我,我多喜欢你也没用。我知道你身上有巴陵王血书的下落,谋臣建议我逼问你,我舍不得;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萧将军,但我还是喜欢你,觉得总有一日你会被我感动;如今看来,终是我错了。”
      “殿下……”
      “伶乐师,你不要说,你就在那儿,就像一幅画似的,我知道我要不行了,我脑子一直不太灵光,像一团浆糊,现在好像突然清澈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我不该为难你,也为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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