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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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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崖眉头皱起,心想买来的第二日就被赶走,那手脚得多粗苯,林敛熙在青招坊待了那么多年,按理说不该如此。
有了疑惑,便是非找到人不可了,关崖问:“二夫人可否告知林敛熙现在何处?”
“不知。”二夫人说,“关大人可还有别的事?”
关崖摇摇头表示并无,二夫人立马招手叫来下人,“送客。”
林敛熙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关崖怀疑了,此时她正在廊下和顾知攘一起边喝茶啃桃子边下棋,从棋局上来看,两人水平都不怎么样,下着玩儿而已。
今日应有大雨,昨夜几只燕子低飞,撞在帐子上,连带着把后院的竹架掀翻,害的顾知攘差点被那架子划伤鼻梁。
秋来最后一波天气闷热,林敛熙躺在藤椅里,手掌摊开置于空中,再握紧,感觉像是抓住了空中的水汽。
“这雨怎么还不落啊。”她把桃核仍在院中的一小片菜地里说,“闷死个人。”
“快了,快了。”顾知攘嗓音发虚,拿起蒲扇对着林敛熙扇了扇,“井中的西瓜应是凉透了,现在切来吃?”
“好啊,好啊。”林敛熙把快输的棋盘打乱,再将黑白子挑出来扔回棋盒里,催促道,“快点。”
顾知攘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起身把廊下的桌子收拾好,菜刀准备上,然后抱着个溜圆的大西瓜走到她跟前,先让她摸摸这瓜够不够凉。
“嗯,”林敛熙让他把瓜放在桌上,右手握着菜刀耍了几个刀花,顾知攘在一旁极为捧场的说,“娘子真厉害。”
“那是。”林敛熙也不谦虚,“改日给你雕一盘群英荟萃,让你开开眼。”
“何谓群英荟萃?”顾知攘问。
“就是用应季蔬果做材料,雕出小桥流水、园林山河。”
林敛熙切好西瓜,将一溜红月牙在桌上排成两排,拿起一牙尝了尝说:“汁水饱满,清香甘甜,下次还去那儿买。”
顾知攘蹲坐在廊下栏台,觉得日子真是惬意舒服,只要顾府里别派人来找麻烦。
西瓜吃了一半,大雨终于落下,顾知攘身后的衣衫被突如其来的雨点打湿个角,也没移开。风从四面八方吹向两人,闷热一扫而空。
林敛熙忽然喊道:“顾知攘。”
“在。”
她听着顾知攘欢畅的回答,觉得此刻提起顾王氏,多少有些煞风景。
“我在想,”顾知攘与她想到一处,“我二娘暂时应该不会派人来。”
林敛熙锁起眉心道:“暂时。”
“对,”顾知攘长叹,“娘子那儿可还有林敛叶炼制出来的烬麻草?”
“有,”林敛熙不想用此下策,“烬麻草虽能致幻,使人相信一些未曾发生之事,但下药之人自己也会受影响,少说昏迷三四个时辰,不到万不得已……”
“以前她是派人杀我,可一直没得手,下次或许要亲自来了。”顾知攘说,“我不想再让她打乱我们的日子。”
林敛熙顿了顿,一点头。
不知顾王氏何时卷土重来,顾知攘怕夜长梦多,便计划今夜子时行动,到时两人一同潜入顾宅,给顾王氏服下烬麻草炼制的药丸,再由顾知攘在一旁诱顾王氏向顾老爷说出实情,完事儿后可用银针刺神庭穴保持清醒,熬到回别院,就大功告成了。
顾老爷爱财如命,知道这一切根由在顾王氏身上,十之七八会冷落于她,甚至休妻。
顾王氏的本意虽是杀顾知攘,但顾知攘却不愿真的要了她的命,只是伤筋断骨,对他来说便是足矣。
傍晚风雨小了些,不像上午那天河倒灌一般磅礴。连续几日的酷热,被这大雨压下换成了一股股的阴风,吹得人从头发丝到脚趾间无处不舒爽。
东厨内,新做的饴糖比上次的硬些,没那么粘牙,顾知攘尝了一粒,觉得不管拿来吃,还是让林敛熙拿来当暗器,效果都比上次做的好。
案几一旁,林敛熙神色专注弄晚饭吃的冷面,看顾知攘的神情,像是对这刚出炉的饴糖十分满意,她手上沾着面粉,便叫顾知攘往她嘴里扔了一粒,饴糖融化于舌尖,确实比上次的要好很多。
“娘子,”顾知攘把灶上的锅盖打开,卤牛肉的香气溢来,他用刀切下一小块给林敛熙尝了尝问,“可还合适?”
林敛熙咽下后,品着了品余味,“再卤一会儿。”
顾知攘笑着点头,顺手添了一把柴。
有人悠悠安稳,有人步步不利。
关崖从顾府出来后,天降大雨,他虽未从顾王氏口中问出林敛熙的下落,但林敛熙相貌突出,想打听到她去了哪儿于他不难。
待雨稍停,便和几个手下一起,沿着茶坊酒肆集市,一路打听过来,很快就把查找范围缩小到了顾知攘家所在的那条街巷。
剩下的就是挨家挨户敲门,不过多时,关崖就带着手下敲到了顾知攘家门口。
门环轻扣,林敛熙和顾知攘不觉同时露出个愣怔的神情。往日顾家派人来,都不会敲门,直接就是踹门进来,殷寻醉则连门都不过,惯常是走墙入。铺首镶于门上,多数时候是个摆设。
顾知攘拍了拍脸,让自己回神,再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神态,步伐虚浮往门处走。
尔后门从内开,他看清是衙门的人,有些讶异,拱拱手问:“官差大人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关崖的耐心被顾家人磨出来了,自然丝毫不觉得他慢。只是甫一看见顾知攘,便觉得他身形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因着怕吓到他,连说话都比往日柔和许多。他先是客客气气的问了顾知攘姓甚名谁,又问他可曾见过个女子,脸上有块极为明显的伤疤,名叫林敛熙。
顾知攘后退一步,再次拱手道:“正是我家娘子。”
关崖听见林敛熙与他是夫妻,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顾知攘虽体弱,但长相不凡,与林敛熙相配,实在有些亏了。再思及顾知攘的姓氏,如此巧合之下,他不禁问:“你与城南顾家,可有关系。”
顾知攘摇头道:“并无。”
关崖半信半疑,“青招坊命案有些疑点,还需向你娘子核实,现在可否请她出来,回答几个问题。”
“大人请进,”顾知攘侧过身给关崖让条路出来,“我娘子正在东厨,劳大人稍等片刻。”
关崖进入正厅,视线扫过屋内,发觉顾知攘家虽算不上家道壁立,但贼来了估计都没得可偷,即便跟顾家有关系,也不会是跟什么紧要人物。
顾知攘把关崖与其手下引到正厅后便去了东厨,这头林敛熙已经从窗子里看见了关崖的身影,等顾知攘走进,悄声问:“他来干嘛?”
“说是青招坊命案,”顾知攘递给林敛熙块湿布让她擦手,“有些麻烦,娘子的卖身契上写明是卖给了顾家,顾王氏不会和他说我与顾家的关系,他是怎么找来的。”
林敛熙猜测:“他的来意会不会和你当日推想的一样?”
顾知攘也不清楚,他略显迟疑的说:“不管顾王氏那边怎么说,还请娘子受些委屈,就说是惹恼东家,被赶了出来,我们在市集相遇,又是旧相识,娘子怜我孤身一人,便同我回家与我作伴。然后朝夕相处,情投意合,喜结连理,夫唱妇随……”
林敛熙懒得听他废话,将他往旁边一推,进入正厅内。
“关大人。”林敛熙站在关崖不远处,良善端庄的向他行了个礼。
关崖站起身说:“顾夫人,打扰了。”
顾夫人,这称呼还是头一回听,林敛熙展颜,上前问:“关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青招坊命案,有些疑点,还请顾夫人解答。”
“关大人请讲。”
“你是何时从青招坊去的顾家?”
林敛熙心想顾知攘说的话,怎么好的不灵坏的灵,官府还真怀疑到她头上了。
“具体日期,记不清了,”林敛熙说,“总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那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呢?”
“东家苛刻,我无意惹恼了二夫人,被赶出来,所幸在集市上遇见了我家相公,再加上我们是旧相识,便来此栖身。”
她所说的话倒是能和二夫人说的对得上,关崖摸着胡须问:“旧相识?”
林敛熙低眉道:“烟花柳巷,客来客往。”
关崖瞥了顾知攘一眼,自觉人不可貌相,又问:“青招坊人去楼空之日,你为何不与林敛叶同去黎州?”
“……”林敛熙汗颜,“往日在青招坊,小姐对我已是多有照拂,我……不敢再做拖累。”
关崖又问起林敛熙惹怒顾王氏的细节,再把话题硬扯回青招坊内,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最后发现,要么是林敛熙藏得太深,要么是真的与她无关。
顾知攘坐在一旁,沉默无言,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听见关崖说告辞,他才三魂归位,起身送客。
关崖站在院内,推拒道:“不用送了。”随后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将一银质飞镖射向林敛熙。
克制本能不容易,林敛熙瞳孔霎时放大,咬着牙不让自己有半分不合常理的举动。
下一瞬间,顾知攘眉头紧皱挡在林敛熙面前,一脸怒意的问:“关大人何意?”
关崖拱手,“抱歉,莫怪。”然后踏出院门,向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身旁的手下近身问道:“老大,这女子可有嫌疑?”
关崖不言,直觉林敛熙的反应有些刻意。她看似是被那突如其来的飞镖吓住,其实更像以心神束缚手脚。
他长叹一口气,心中苦楚又多了几分,不知这案子何年何月才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