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弃车保帅 ...
-
“宁古仂，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楚逸不知道这句话有几个人听到了，或许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他只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何梅霜露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而后便是凌厉肃杀的剑气向自己逼来。
宁古仂一剑刺出，楚逸用何梅霜一挡，剑就这样把何梅霜刺了个对穿。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所有人都傻了，包括宁古仂，他呆立在那里连剑都忘记拔出来。
何梅霜愣愣地低头看身上的剑，前一刻轻蔑的笑容还凝在脸上。她果然一点都不懂楚逸，她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因为楚逸而做出调整，改了又改，虽然步步艰难，但却仍然朝着胜利的方向前进，可谁又知道，他会拿她的命，来换自己的安危呢？
“楚逸，别得意。残阳剑谱，你永远拿不到了……”这是何梅霜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茹泽来不及说一句话，楚逸已经飞离将军府。
他说过，只要他想逃，谁都找不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宁古仂这下更乱了。
何梅霜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宁少爷，先救香儿要紧。”茹泽这边嘴里喊着，那边宁古仂已经随着隐没在夜色里的神隐而去。他必须问个清楚！
“楚逸，你给我出来！楚逸！”茫茫夜色，深邃而寂静。
“二少爷，月光太淡了，看不清。”随行而来的三五个暗卫在周遭搜索片刻，聚拢回来，无奈道，“城门已关，谅他也逃不出去。”
楚逸站在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艰难呼吸，看着歇斯底里的宁古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宁古仂，你是不甘心还是觉得误会了？我就在你面前，我们离得不远，但你看不见我。就像刚刚，我们明明离得那么近，你却不信我。不过也好，原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一家，现在也无需面对了……
“楚逸你给我出来！你若再不出来，我就把何梅霜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你快点出来，我们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什么叫‘你一辈子都得不到残阳剑谱’？我亲自交到你手上的，你亲自带回来的，怎么会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何梅霜做了什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何梅霜说她不想报仇，于是苦苦劝谏，你被仇恨冲昏头脑还刺她一剑。
我没有全信的，我还在查，在查啊！
楚逸，你怎么一刻都等不了，要将我府中的人赶尽杀绝？你与何梅霜之间又有怎样的过节呢？她为什么拿走你的剑谱？她明明早在你我实施计划之前就向我透露想要甘藜死的心了啊！说不通，一切都说不通！
宁古仂现在很乱，他知道这件事不是眼前见到的那么简单，所以当初才只说先把楚逸扣押在家中未上报，伤是他亲自验的，不可能出差错。
他带着茹泽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当下就丧失了全部思考能力。眼里铺天盖地的白色让他触目惊心，入耳的恸哭让他痛彻心扉。他有想过赶不及，但怎么都没想到死的会是自己的爹，不是校卫大人！
当全家在唾弃楚逸时，当大哥都说是楚逸杀了父亲时，作为一个不在场的人，他连哪怕是摇摇头说不可能的立场都没有。
难道过去这一年来的相处，全都是假的吗？
宁古仂站在柴房外，心中思绪万千。楚逸，你何至如此？若想要我爹的命，为何不在我痛恨他入骨之时？为何一定要在我们父子解开心结一家和睦之后？
那个人就与他一门之隔，大哥给足了面子，并未在他回来前就将人发落。可他，却不敢推门进去，他无法面对楚逸那张脸，无法听他说一句话。
他会承认吗？还是他要狡辩？无论是什么，他的每一句话，都一定让自己的心更痛，更生不如死。
搜寻无果的宁古仂，带着几个暗卫垂头丧气回了家。宁曹氏正抱着香儿“儿啊，儿啊”地哭喊，地上一滩黑血，没人顾得上清理。
“香儿怎么样？”收起被楚逸致郁的心，宁古仂几步上前询问茹泽。
“此刻顾不得多说，小姐中了毒，但并不如你那般深，快快用你的内力逼出来吧。”
宁古仂不敢怠慢，周身内力运转，由双掌推送出去。直折腾到快天亮，香儿手指凝出的血珠才完全变成鲜红色。茹泽拾血查看，眉头舒展，这毒算是彻底清了。
“二少爷，可以歇歇啦，小姐危机已渡，无甚大碍。”茹泽轻轻对宁古仂说道，掏出帕子想为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宁古仂收功打坐，长舒一口气，轻轻别开头。擦汗此时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他全身湿透，精疲力尽，如同刚跟别人大战三百回合一般。他只想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睁开眼，却看到门外还躺在地上的何梅霜的尸体。
没有人处理，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处理。
宁古仂皱皱眉，但是他没有力气发怒，更没有精力去管，就让她在那里先躺着吧。
宁曹氏唤来两个下人架着他回房，路过何梅霜时下人想要绕着走，宁古仂却发泄似的踩着她的尸体离开。
宁古仂睡到未时才醒，醒来的一瞬间有点懵。他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还是以前那样。只一刹那的恍惚便又被拉回现实中。
父亲死了。
何梅霜也死了。
楚逸逃了。
香儿被下毒了。
他急匆匆冲回案发现场，何梅霜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宁古仢望着依然魂不附体的弟弟，走过来拍拍肩膀什么都没说。
“大哥……”宁古仂眼神半天才聚焦，他想说他后悔了，若听大哥的话，公事公办就好了。至少，杀了父亲的仇人不会就这样逃出生天。
好像在这场感情里，他只是个自作多情的蠢货罢了。
可是宁古仢摇了摇头没让他说下去。此时此刻，对将军府而言，已经千疮百孔，他不想再苛责家里的任何人。
陛下两天之内连下了三道旨。捉拿凶手的，吊唁宁远山的，敕封宁古仢和宁曹氏的。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工序在执行任务，每个人都叹气惋惜甚至愤怒，但终究只是旁观外人的悲惨，给自己的善心镀金，像例行公事的演戏。倒是石静旺，得知将军遇害后，伤心过度吐了血，也被抬回将军府。
若不是茹泽照顾石静旺耽误了时间，也不会错过楚逸和何梅霜的针锋相对。何梅霜算得很精准，几乎完全把楚逸拖下水，只不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哥哥比甘藜更狠，更干脆地选择了弃车保帅。
“香儿怎么样了？”宁古仂问。
“她没事。阿仂，你的内功什么时候这般强大了？”
宁古仂摇摇头不想说，他要怎么说？是楚逸教我的，因为他毫无保留的与我相处，我才着了他的道，害死了父亲？他用着一身的好功夫，换我爹一条命，我还得谢谢他？
“有母亲和你嫂嫂陪着，她不会有事，别担心了。”宁古仢看他一个劲儿望着宁曹氏的卧房方向，宽慰道，“明日起，会有大大小小的官员来吊唁爹爹，你同我去灵堂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吧。”
“好。”
两人前脚刚走没几步，茹泽后脚就追上来：“两位少爷，等等。此事恐怕有蹊跷。”
“什么事？”他们异口同声问道。
“关于将军之死，在下想再开棺验尸。”当初刚来京城时，为了尽快救治校卫大人，茹泽并未第一时间到将军府落脚，而是直接去了校卫大人府中，待校卫大人情况稳定后回去将军府，将军已经入棺。而何梅霜和石静旺的命似乎比弄清楚什么事实更重要，所以现下才是真的得空能好好想想事情的始末。
因为他是局外人，所以他可以比在座的每个人都更客观。因为他是医者，所以他又比所有人都更冷静。他不相信楚逸是个坏人。
“茹先生，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宁古仢不悦道。
“这当然不是开玩笑的事！”茹泽深情严肃，“外邦敌军暗杀我朝大将军，这根本就不是个人恩怨，已经上升到两朝国事，必须好好调查清楚。”
宁古仢当然明白，这也是为什么都三天了，陛下也没有说过一句发落的话。因为牵涉太广，谁都不想冲动。也幸亏陛下还没发落，给了楚逸逃走的机会……
“两位随我来。”茹泽将二位引向书房。因为将军之死府上乱作一团，茹泽被暂时安顿在书房里，虽然怠慢，但也顾不得许多。
“或许，大家都被悲愤和震惊冲昏了头脑，直到昨夜楚少侠救香儿小姐时，我才开始从头到尾梳理。”
“你说什么？”宁古仂惊愕地抓住茹泽的胳膊，什么叫楚逸在救香儿？“他明明……”他明明在给香儿下毒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因为何梅霜身受重伤，在床上动弹不得。所以你们自然认为能给香儿小姐下毒的人只能是逃出来的楚少侠。我是第一个进去的，我看到的是楚少侠为香儿小姐护住心脉，急切询问我如何救她。”
“这！”这下轮到宁古仢傻眼了，“茹先生，这么重要的事，您为何昨日不说？”
若是昨日便知晓事情原委……
如今天大地大，他要到哪里去寻这人？如何弥补一念间的过失！
他看看犹如中了晴天霹雳魂不守舍的宁古仂，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弃车保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