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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出逃 ...

  •   宁古仂没有走远,出了门,他用袖子狠狠抹了一下眼睛。
      都到这种无法收拾的境地,为什么看到那个平时风度翩翩的人这般狼狈会那么心疼呢?自己就是废物!屋里关着的,不但是杀父仇人,还是杀母仇人的儿子,这仇怨加起来,足以不共戴天。
      他怕听到楚逸那撕裂难听的嗓音,他怕自己心软,所以他逃开了……
      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真谈不上楚逸是无辜的。归根结底,还是怪他太不知深浅。想要亲近宁古仂,想要常伴他左右,想要与他携手并肩,他以为自己能看得开的,别人也会看得开。
      第一次见到宁远山,楚逸便认出那是杀死父亲的头目,当年他已经记事了。从那时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杀死了那个刚刚认识的有点有趣的男孩的母亲。
      宁远山待他的态度着实宽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命好的人,虽然有个做叛贼的爹,却又有把他从是非之中拎出去的一群好人在帮他。所以他才选择匆匆离开,即便没有师父的命令,他也不能待在那里,他不配。
      谁知道岳阳重逢,会让一向自律的他渐渐管不住一颗心,从此之后的犹豫与踌躇,不过是真实所想与道义廉耻的拉锯战而已。
      楚逸不是圣人,他有自己的私心,也会心生贪欲。他明白师父派他送骨灰的用意,是想化解上一代的仇怨。但老天就是很爱开玩笑,没有人能算到他化解了上一代的仇,又招惹了下一代的怨。
      饮江诀是一门玄妙的内功心法,虽然左使下毒可封人内力,但楚逸的内功却恰能避其侵扰。一般人的内功如同奔腾大河在经脉循环游走,楚逸的内功却有源。
      即便水断了,源还在。
      只是需要耗费强大的念力和能力才能让归元的内力重新流转起来。
      强行冲破禁锢会受怎样的痛苦,楚逸比谁都知道。但他不能等,也不能再观望,即使他与宁古仂的缘分就此尽了,也不要酿出更大的祸事。
      凭何梅霜的智慧,十个宁古仂都不是她的对手,必须尽快带她离开将军府,别让她为害其他人。
      于是他屏气凝神,心中默念心诀,蚀骨的寒气随即便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在他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真气凝聚,禁锢终于被冲开!
      楚逸俯下身子,用牙齿去解绑在腿上的绳子,咬得满嘴鲜血,总算解开了。跌跌撞撞走到桌旁,利用桌角使劲摩擦手腕上的绳子,挣断时,手腕也被磨掉了一大块皮。
      开门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和满眼的白,他顾不上片刻伤怀,开始一间一间搜寻何梅霜。

      “你好点了吗?”香儿穿着一身孝,扒在门口往里面瞧。看见何梅霜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翠绿的瓷瓶,晶莹剔透,“这个瓶子真好看!”
      何梅霜伤的不轻,失血过多,躺了两日才醒。
      香儿只见过她一眼,漂亮极了。虽然哥哥们告诫她不要靠近这个女人,但她依然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还不懂,为什么楚逸对宁府的人都那么好,却最终杀掉了她的父亲。是替二哥出气吗?二哥以前跟父亲吵架也会说如果他有能力,早就杀了父亲。
      她也不懂,为什么这个姐姐这么漂亮,却被全家人当坏人看。如果是坏人,又为什么要拼尽全力救她性命?
      何梅霜猛然回头,牵动了伤口,疼得眉头紧皱。
      “你过来,这个给你看。”她晃晃瓶子,引诱香儿。
      香儿摇摇头,这个房间她不能进去。虽然趁着守卫换班时偷溜进来,但她也只是想看看而已。
      “你是想要这个瓶子吗?”何梅霜笑得无害。
      香儿又摇摇头,她有点应付不来这个姐姐,想要走,一会儿守卫回来看到她就不好了。
      “哎呀!”何梅霜蹙眉,“你看,送你你不要,掉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我伤很重,动不了。”
      “好吧。”香儿想了想,就是进去捡起来还给她,也不要她的,这样没事吧。
      然而当她手碰到瓷瓶时,有湿湿滑滑的液体粘在手上,她还在自己的孝衣上擦了擦。
      “小傻瓜,这可是玉液琼浆,就这么抹在衣服上,真浪费。”
      “啊?”香儿在鼻尖闻了闻,这明明是没有味道的水,怎么就成了玉液琼浆?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栽倒在地。
      恰巧,楚逸搜寻至此,看得真真切切。他冲进去,盯着何梅霜,恨不得掐死她,可是救香儿要紧。
      “解药。”言简意赅,依旧破锣嗓音。
      何梅霜厌恶地看着他:“没有。楚逸,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否则将军府里的每个人,都是她的下场!”
      楚逸只能先为香儿护住心脉:“何梅霜,你别以为我不敢!”
      “楚逸,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杀了宁远山还指望宁古仂当你是兄弟吗?你们已经是仇敌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最后一句,不知是指她看宁远山,还是指宁古仂看楚逸。
      “他通敌叛国,将军只是依法处决他而已,这不叫杀父之仇。”我们是叛徒的孩子,这个标签从那个男人犯错开始就会伴随我们一生。
      若说恨,他更恨楚天吉。
      “楚少侠?”茹先生端着汤药走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脸意外。
      “茹先生,我现在解释不了太多,快救香儿。”
      “你的嗓子……”茹泽放下药碗,赶来为楚逸怀里的香儿诊脉,“与宁公子当初中的毒一样……恐怕需要运功逼毒。”说着扶起香儿,在手指处割开一个血口。
      楚逸毫不犹豫催动内力为她逼毒,黑血顺着伤口涓涓流出。
      只一盏茶时间,楚逸便觉心血上涌,喉头腥甜。强催内力本就伤了根基,根本经不起这样耗损。
      “楚逸,你做什么?!”换岗回来的守卫看到被关在柴房的楚逸跑出来,不由分说冲进来,对着他当头就是一刀。楚逸来不及躲避,下意识用手去挡,右手深深被划出一道贯通掌心的伤口。内力未能及时归元,在全身游走,疼得他浑身颤抖。
      躲过两名守卫的攻击,楚逸抄起躺在床上的何梅霜就往外跑,临走还不忘交代茹泽:“香儿你多费心。”
      刚跑出门口要飞身上屋顶,就被宁古仂逮个正着。情急之下,宁古仂迎面在楚逸胸口印下一掌。
      被内力冲撞身体的楚逸再也撑不住,狠狠喷出一口血来。但他顾不得想太多,只想着快点带何梅霜离开将军府,不能让她再待在那里。
      宁古仂红着眼,整个脑袋嗡嗡直响。
      他就像个笑话,对面这个人为了给自己当了叛徒的爹报仇,杀了你父亲不够,还要来杀你家人,香儿是个小孩子啊!她有什么错?
      “楚逸,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对不起宁家列祖列宗!”宁古仂几乎是哭喊出来,他好恨,恨自己心软,恨自己即使看眼前的事实都还在心里为他找借口。而楚逸呢?得寸进尺,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伤害他的家人,楚逸,我宁古仂哪里对不起你?
      因为我爹杀了你爹吗?可是你爹不也杀了我娘吗?
      为什么要设这么大的局来捉弄我?我引狼入室,我瞎了眼,所以,这债我亲自来讨!
      此时的宁古仂,真正到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境界,周遭一切声音全都屏蔽掉了。他眼里只有扑倒在地又敏捷爬起来继续躲过众人逃亡的楚逸。
      为什么,都到了这种境地,他毫无赎罪的念头,还想着要带何梅霜一起逃?
      因为动作太剧烈,从宁古仂发冠上掉下一个小小的药丸大小的东西,滚进旁边被踢扣的水盆汇出的一汪水坑里,迅速幻化成一根淡蓝色的冰针。
      宁古仂没想太多,捏起来发动内力打向那个狼狈的背影。
      眼看就要逃到墙根,眼看就要逃出府去,楚逸却突然心口一痛,眼看着一根晶莹的针穿胸而过,扎进对面的墙里,化成水从针眼大的窟窿里流出来。
      楚逸再也逃不动了,他随着冰针化成的水一起滑落,“噗通”跪倒在地,靠在墙根小心翼翼地呼吸,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谁能想到看似一身正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楚少侠,靠出卖色相身下承欢换取信任呢?”宁古仂用剑身拍拍楚逸的脸,“楚少侠真是忍辱负重啊!”
      楚逸虚弱地摇摇头,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看到宁古仂的可怕,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不就被他杀死吧,一了百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难不成还想勾引我?”宁古仂现在说话根本不过脑,恐怕脱口而出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你现在就算脱光了,我都不想看一眼,恶心!”
      他真的,被这句话伤到了。你与我恩断义绝也好,赶尽杀绝也罢,都是情理之中,可为何已经把我逼入绝境,还要这般羞辱?
      “楚逸,原来你这么脏啊!”何梅霜听到这里,像在看一个什么低贱的生物一样嘲笑道。
      人在临死前,真的会想到很多很多东西,楚逸在何梅霜刺耳的笑声中突然像是出现幻觉一样想到师门训诫,虽然已经违背得差不多,可在这档口,他突然倔强了起来,哪怕只有一条,他也要守住。
      不可杀人。
      不能被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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