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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 1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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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伯爵府
上下都聚在一起吃腊八粥,老太太吃了小半碗,大老爷道:“娘吃惯的腊八粥都是王厨子做得,可是吃不惯这粥?”
“挺好,挺好。”老太太摇头,“吃饱了。”
她如今年岁大,说话十分辛苦,眼睛也不好使,便不爱说,也不爱笑。
“那娘吃些燕窝,这个润喉,也不饱肚。”大夫人道。
老太太摇头,“我不爱,寄到……恭州,给孩子吃。”
她一说完,程欣儿等便变了脸色,连老太太也吃王姨娘怀了身子?越慕楚在一旁拉了拉她衣袖,程欣儿连忙脸上扬了笑,道:“奶奶您吃,孙媳妇已经寄了好些到恭州,燕窝人参虫草都有的。想必是够的。”
大夫人也笑道:“老太太不必担心,马车都出发了,说不得这几日便要到了,明年她们便回来了,到时候您再赏给孩子吃,现在啊,您自己多吃点。”
老太太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笑,连吃了好几口燕窝,老人家容易疲累,用到一半便有些打瞌睡,大老爷三老爷一人一边搀扶着她回府,大夫人笑道:“你们多吃些。慕楚只怕未尝过,伯爵府里的腊八粥,在京中也是有名气的,是从中原之地带过来的风味,跟京中其他世家不同。”
越慕楚抿嘴一笑,“多谢娘,我吃了一碗,甜得正正好,确实可口。”
大夫人笑道,“你喜欢便好。明日你拿些回越府,也给你爹娘尝尝,欣儿你也是。”
程欣儿笑道,“多谢娘,我娘每年都惦记着呢。说伯爵府上的腊八粥和糕点,她都十分喜欢呢。”
越慕楚只僵笑了一下,勉强应了,等席散了,大夫人将她叫到正房,问道:“上回去你娘还未理你?”
越慕楚低着头呐呐道,“是我伤了娘的心。”
大夫人握着她手,道:“天下父母,没有舍得让孩子难过的,你明日回去再好好哄哄。也替我传个话,便说我对不起他们。”
越慕楚连忙摇头,“如何怪得夫人?都是我任性。”
大夫人叹了口气,又劝慰了她几句,让她回去莫多想。从前大夫人是将西厢给了周君宴,正好府中降了一级爵位,三房又被圣上赏了爵,便将三房隔了出去,重新扩建,老太太正房未动,西厢、花厅和后花园都围在一起,给了周君宴,程欣儿在东,越慕楚在西,格致轩未动,以后留给半月和周君宴来住。越慕楚回房后,程欣儿来找她,见她眼眶红了,连忙替她擦泪,“别哭了,明日回去,便是婶娘说得再难听,也别生气,她啊,就是有些怨气,其实还是惦记着你呢。秋天还托我娘给咱们带了好多石榴和板栗?”
越慕楚擦擦帕子,“也不知怎的,自十几岁起,泪窝儿便浅,从前我是一点儿不爱哭的。放心吧,我不会发脾气。只是我将家里名声都败坏了,连下人见了我脸上都难看,我想着是不是不回去,我娘心里更好受些。”
程欣儿板着脸,喝道:“说得什么胡话?难道不知婶娘有多想你?哪回不是巴巴盼着?你做错了事,不哄着,还想逃避,莫非是个孩子不成?咱们得一辈子偿还着,一辈子赔罪,躲着避着,都是不孝。”
越慕楚忍不住大哭,“若说不孝,只怕世上再无比我更不孝之人。”
程欣儿拍着她背,问道:“你自然对不住爹娘。嫁到伯爵府,你可后悔?若是再来一回,你可还愿悔婚?”
越慕楚摇头,“怎可能后悔?我坐在惜书阁中篆刻,在花厅喂鱼,跟夫人吃饭,陪着老太太,都像做梦一般,晚上睡觉都会笑醒。只是想到爹娘,又觉得我怎配笑呢?”
“难道你该随便嫁个人,一辈子苦着脸、不得开心?只要你生了孩子,以后孩子出息了,婶娘叔父脸上便有光。别丧气,还不到时候呢。”程欣儿握着她手道,“王半月怀上了,等君宴回府,便轮到你了。明日好生哄着你娘,她啊,会对你心软的。”
她又说了许多,将越慕楚劝好了,隔日又亲自将她送到越府门口。敲了门,看她进去才去程府。
“娘。”越慕楚拽紧帕子小心喊了一声,越夫人低头喝茶,只当未听见。越慕楚苦笑一声,又拿出食盒里装的腊八粥和糕点,摆在桌上,“这是伯爵府里的腊八粥,不是十分甜,想来娘爱吃,可愿尝一尝?”她拿了筷子递过去,越夫人不接,越慕楚只得放在桌上,吸了好几口气,又僵笑着道,“爹晚上可还骨头痛?娘给他吃了药吗?”
越夫人坐着一杯杯喝茶,越慕楚说得口干舌燥,一直扬着笑,等到下午,越大人回来,她想见,守门的管事却不放她进去,“小姐回吧,老爷不愿见你呢。”
越慕楚跪在地上,管事连忙将她拉起来,“小姐这是做什么?”
“劳烦管事替我转达我爹,女儿挂念他。”说着,她磕了三个头,又望了眼上房,转身出了府,丫鬟跟在后面,不敢出声。
越夫人望着她背影,泪水连珠似的落下,越大人叹气,“今日一日都未理她?”
“出嫁那日便说了,只当没生过,生来便是讨债的,如今债还清了,难道还要讨好债主?”越夫人哭着道。
“那你还开门迎她进来?”越大人道。
越夫人连忙道:“这是我越府的礼仪,她嫁给人做平妻,好歹也是正头夫人,我若拒了,便是踩了伯爵府脸面。”
“成了,还跟我装呢?你啊,就是放不下她。下回再来,便应了一声,她啊,没个耐性,说不得以后不上门了。”越大人道。
越夫人指着他,愤恼道:“都说慈母多拜儿,她如此任性,都是你这做爹的宠坏的。我躲在府里不出门也罢,你在官场,因她遭了多少笑话,难道你忘了?”
越夫人嗤笑一声,“被人说上几句算得什么?我若在乎旁人眼色,早些年便纳妾生子,不让这爵位白白落失。看她脸色,在周府只怕过得也不差,她既开心,我这做爹,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无妨,更何况几句闲言碎语?”
“你啊,都是你宠的。”越夫人大哭道,越大人将她搂住,“我宠的,我受着便是。再别跟她怄气了,人这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若能开心地过,便开心些,何至于要扭着性子。算了,以前的事便忘了,以后好生过着。”
“哪里能好生过?她们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她进门,只怕周君宴都不知道,哪里会认她?程欣儿自己生不出孩子,将楚儿拉进去,算盘打得精,可是周君宴难道是好欺负的?只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府都要落到那个姨娘手上。”
越大人沉思了一下,“我见过此人履历,却有谋略,不是能糊弄的。只是一个姨娘,难道还能在我程越两府之上翻身?”
“听说怀孕了,上回程夫人道周君宴写了折子回来要留任恭州,被右相否了。她十分生气,找我说了许久。”
越大人握住她手,冷笑一声,“程大人能为女儿着想,难道我还比他差不成?别担心,交给我便是,恭州到此山高水远的,莫说孩子能安稳怀着,便是大人,不小心落了水,难道还不常见?”
越夫人回握住他手,紧张道:“真要如此?”
“我等做爹娘的,又真能为孩子做多少?她从前寻死觅活的,也不过是冷眼看着,今日她也算求仁得仁,难道不该好生成全她?”
“可得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首尾,倒是连累了她。”越夫人叮嘱道。
越大人对她笑道,“你连我都不放心?我可是在上过战场,还丢过半条命之人。”
说完,他二人再不多说此事,转头说了些年节走礼之事。
越慕楚回了伯爵府,在大夫人面前还得装笑,等程欣儿来找她,搂着她大哭了一场。
“别丧气,别丧气,都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看你不是嫁给君宴哥哥了吗?开心些,好日子还在后头,爹娘慢慢哄着便是,总在那里的。”
程欣儿一直劝着,越慕楚哭着睡着了,程欣儿替她理了理被子才走,喜儿看她衣裳湿了,连忙拿了新的来换:“真是为难少奶奶。说了许多,快喝些茶水。”
等程欣儿喝完,喜儿看她沉思,犹豫道:“少奶奶后悔了吗?”
程欣儿摇头,“后悔什么?她来了,每日有人陪我说话,也有人商量,我不过是在想,等大人回了京,该如何成全她。”
如何成全,总不过她做坏人,越慕楚做好人。
大夫人下了令,让下人称越慕楚二少奶奶,她这平妻之位,是满城皆知的,也算不得委屈。早先京中人骂她不知廉耻,可周家十分重视,倒有些人慢慢夸她贞洁女子。
喜儿心中祈祷,若是二少奶奶生了孩子,千万莫伤了大少奶奶的心才好。
可世上忘恩负义之人多,谁能确认自己不碰上?心狠手辣之人更是漫山遍地,谁知道哪里便藏着一把刀?